自此之後,再也沒有了鳶晨的電話。

    我每天如什麽堵住心頭一般,一天天的失魂落魄。

    我推說在家睡覺,掛了莫可的電話。

    隻是一個人在街上緘默的走。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水馬龍。

    路人甲路人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罷。

    我不想去探究,隻覺得希望一天比一天少。似乎再也沒有什麽值得期盼的了呢。

    被什麽牽住衣角,低頭一看,卻是一個小女孩,短短黑得發亮的頭發,調皮的大大如玻璃珠的眼睛漆黑閃亮,一眨一眨,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子,小巧肉肉的可愛臉龐。卻踮著腳尖伸著攥著一顆棒棒糖的另一隻手,想要盡量送到我嘴邊。

    我見她小小的眉毛因為使出吃奶的力氣而蹙成一團,不由“撲哧”一笑,蹲了下去,摸摸她的頭發。

    小女孩卻瞅準時機終於成功的將糖果送到我唇邊,像完成了一個極大的挑戰似的自豪的唿了口氣。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我笑著問。

    “我叫阮阮。”孩子嘟嘴。

    “阮阮,那你找我幹嘛呢?”我拿著糖果,好奇道。

    “姐姐,我爸爸說,你不開心……”她卻像個小大人似的將手背在身後,聲音奶聲奶氣,“爸爸還要我問你,什麽時候迴家?”

    我瞧著她的神情,隻笑的忍俊不禁,連一段時間的煩悶也在一時忘了,說,“姐姐哪有不開心呢?姐姐等下迴家啊。”

    她的頭卻搖的像是撥浪鼓,“不對不對,爸爸說,姐姐你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你等下肯定迴不了的。爸爸還說,如果姐姐想迴家,就可以找他。”

    我的心頭重重一震。莫非……幾乎快一把抓住阮阮的小小胳膊像問個清楚,撞到她稚嫩的眼神,生生把手臂壓了下去。

    阮阮卻自豪的繼續說,“爸爸算什麽都很準喔,爸爸可以算準阮阮會被老師表揚,還可以算準阮阮在哪裏玩,還可以算準隔壁阿姨家的寶寶什麽時候出生,他還畫了寶寶的樣子呢,和昨天出生的寶寶一模一樣……”她扳著手指一樣一樣細細的數。

    我強壓下衝到嘴邊的話語,化作嫣然一笑,“既然阮阮的爸爸這麽厲害,那麽帶姐姐去看你爸爸吧。”

    阮阮的眼裏有陰謀得逞的笑,“爸爸說,姐姐一定會去找他的!”

    夜晚,深邃暗黑的蒼穹籠罩在大地上空,一輪淺如眉的彎月鉤在天邊,就像天空盈盈的淚痣。

    我踽踽獨行在街道上。

    阮阮的父親阮星門有著二十來歲人的年輕臉龐,卻有著一種與相貌截然相反的隱隱滄桑的成熟。我起初疑心他是相士,他卻笑道,“現在哪還有相士一說呢?我也隻是第六感本素來比別人強罷了。”我再問,他也隻是微笑並不應答。

    隻淡淡的一句,“你在這裏並不事事順心,如你想迴去,我自當盡力。”足以攪亂我所有想法。

    夜色陰沉繚繞,我心緒一片亂,卻不防打斜裏衝出兩個人來。

    我見他們欺身上來,心裏一緊,轉身便走。身後腳步突然一近,便被攥住胳膊,我不由得驚叫起來。

    卻隻見一個黑影一閃,上去衝著我身後的人一拳揮去,三個人迅速扭打起來,隻聽見拳頭和皮肉摩擦的聲音。我朦朧中看見那個人似乎是莫可,也顧不了許多,尖聲叫起來,“我要報警啦!”

    話音剛落,兩個黑影抽身便跑,另一個人在身後跌跌撞撞追了幾步,氣喘籲籲的停下。黑夜裏我試探的叫了一聲,“莫可?”

    黑影迴頭,慢慢的走近我,果然是他。

    在家裏,明亮的燈光下,我才看見了他額角的淤青,我伸出手輕輕一觸,莫可的眉頭立刻緊鎖起來,“嘶嘶”的吸著冷氣。

    我隻覺得心頭宛如被愧疚和罪惡感一拳一拳重重擊中,迅速縮迴手。

    莫可見我的神情,卻把疼痛的神色立刻掩藏,仿佛寬慰我般,依舊微笑道,“沒事呢,一點都不痛。”

    我看著他的眼眸,輕輕的說,“你怎麽會出現?”

    “我隻是剛巧在路口看見你一個人走在街上,叫你幾聲也沒答應,臉色也不好,覺得你有心事,不想打擾你,又擔心你,再說你一個人走在路上也不安全,就……”他小心的覷著我,“你不會生氣把?”

    “我怎麽會生氣……”瞧著他的神情,一句話未完,我覺得喉頭澀的不能自己,哽了哽說,“你不要對我這麽好。”

    我覺得我再也不能欺瞞下去。

    眼前的莫可,已經讓我虧欠太多。再欺瞞下去,我連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這樣,又怎麽值得。

    我慢慢的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手心用手指靜靜的寫了一個“奕”字。

    麵對他滿眼的疑惑,我輕輕的說,“莫可,其實,我並不屬於這裏。我來自六百年前的大奕。也許我想,有天我會迴去。”

    我還要再說,他卻爽朗一笑,伸出手把我的頭摁在他的胸膛上,便把我的一席話堵住,“說什麽呢,被嚇傻了吧?莫名其妙。”

    他鬆開手,卻把我攬過抱住,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屬於這裏。”

    我震驚的看著他,原來……原來……?是鳶晨?鳶晨居然……?

    我隻覺得舌頭都打起結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因為,你屬於這裏。”他卻伸出另一隻手,指向自己左邊胸口的心髒部位。

    胸腔仿佛濃厚的雲霧破裂開來,有陽光慢慢注入。

    可是,我看著莫可像小孩奸計得逞般的明媚笑臉,一瞬間卻被更多的陰霾隱沒。

    我說的話,莫可自是不信,隻當一個玩笑略過了罷。

    可是,莫可的話,我卻不能當成胡言亂語,拋在腦後。

    即使,在遇見阮星門後的某些想法依舊一直如藤蔓般滋生纏繞著腦海存在,固執的揮之不去。

    在我宛如溺水般沒有期望的時候,卻給了我一個小小的竹筏去找尋。

    一直以為隻是奢望的,突然給了我希望。

    也許我可以這般無情無義。

    如若我可以這般無情無義。

    是不是轉身消失之後,就可以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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