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卻是依舊餓了。

    剛剛打開冰箱,卻隻聽的身後一個聲音,“你在幹嘛?”嚇得我手猛然一抖便鬆開來,連端在手上的盤子都摔碎。

    卻是鳶晨穿著睡衣站在我身後,眉頭緊皺。

    我心虛,也不敢看他,低著頭蹲下來撿起地上的碎瓷片。隻覺得被什麽一拽,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愕然抬頭。卻是鳶晨抓住我的手,狠狠的問,“你的手,怎麽弄的?”

    我拚命想抽迴,卻無奈他握緊不鬆,我吃痛,不由低低唿痛。

    “為什麽要去做那麽累的事?你缺錢?你缺錢為什麽不和我說?你是不是想離開?偷偷離開?不讓我知道的離開?”鳶晨越握越緊。似乎把我的骨頭都快要捏碎。

    他的話一句一句響在我的耳畔。手上的痛似乎麻木,我的震驚卻是無以複加,“……鳶晨?”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微微冷笑,卻帶著一絲莫名的落寞,“我怎麽不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隻覺得他那個淒涼笑容仿佛把我的心都攪碎。

    我可以見到他對我沒心沒肺的笑,

    我可以見到他對我大大咧咧的笑,

    我可以見到他對我囂張痞氣的笑,

    我甚至可以忍受他不對我笑,冷冰冰的看著我。

    可是我受不了他的這種笑。

    我慢慢抬起另一隻手,想摸摸眼前他的臉,想把他的淒涼一並抹去。

    “你是想去找莫可吧?”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仿佛可以從我的臉上看出答案。我的手僵住,冰冷慢慢的延伸到全身。

    “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是什麽樣?”

    我的身體開始抑製不住的微微發抖。卻怒極反笑,把手一甩,便走進了房間。也不理會身後的鳶晨。

    所有一切依舊。

    “請問您需要什麽?”在一片煙霧繚繞中,我頭也不抬,熟練的說道,“請到桌前稍等,很快的。”說完抬頭,準備好了的形式化的笑容卻僵住。

    我隻看見了煙霧模糊了莫可的臉,一片平靜的隱忍,默默的看著我。

    我是覺得腦子“轟”的一聲,手也不知不覺得鬆開來。鍋一下子砸在灶台上。“砰”的一聲,卻把我的思維砸迴來了。我忙亂的把鍋扶起來。他卻是一聲不響的走開。我低著頭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做菜,隻覺得心亂如麻。

    走出店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看到街的對麵站著莫可。

    他還是那樣靜默的看著我。我不由自主的走過去。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剛剛站定,他果然說話,還是淡淡的語調,聽不出波瀾起伏。“為什麽要做這些?”

    “我……”我囁嚅。

    “鳶晨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信。”他依舊不慍不火,可是語氣裏卻有什麽壓抑著。“你何苦要來做這些?”

    我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麽攪成一灘泥水,黏黏膩膩。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頓了頓,柔聲問道,“你喜歡我嗎?”

    “啊?!”他這句話不亞一個響雷措手不及將我炸的焦頭爛額。我愕然抬頭,眼裏一陣掩飾不住的驚慌。

    “你說,你喜歡我,還是討厭我?”他像平常說話般,卻牢牢盯著我的眼睛。

    “我……”我反應不及,張口結舌。

    “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在你眼睛裏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他嘴角微微一勾,笑的飄渺,“仿佛,是看到了很重要的東西。”

    我驚慌如受驚的小鹿。

    是的,我想起來了,在見到莫可的第一眼,我恍若看到了君軒……

    ……君軒。

    這兩個字突兀的跳進我的心裏。什麽時候這兩個字開始靜靜隱退,被我埋葬在心底,良久沒有翻閱,似乎快要遺忘,卻開始被什麽替代。

    “你知道嗎?”莫可卻不理會我的沉默,“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隻覺得,你仿佛不屬於這個時空。你微微的一個笑容,就讓我忘記了整個世界。”

    他喃喃的說話,眼瞼低垂。

    驀然,他抬頭看我,卻不見了他一直的溫柔,張開雙手便霸道的把我擁入懷中。

    我是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待迴過神來便拚命想掙脫,“你想想冉溪……”

    他的手臂鉗製著我的掙紮,用下巴輕輕摩擦我的頭發,“有什麽關係呢,她喜歡的是白影,不是我啊。”

    我隻覺得心裏愈加著急,便一使力,居然掙脫了他的束縛。

    我慌亂的說,“對不起,我先迴家了……”忙忙的也不敢看莫可的表情,隻恨沒多生幾條腿的跑走。

    晚上躺在床上,腦海裏攪得亂糟糟的一團剪不斷理還亂。越想越乏力,卻睜著眼睛睡不著。

    心裏自是知道餐飲店不能去了。翻來覆去輾轉反側,一夜折騰。

    第二天,兩隻眼睛腫著帶著黑眼圈去辭職。

    老板態度卻突然的好,一邊道,辛苦我了,一邊結算工資。還說他覺得我幫了他很多,廚藝也好。隻是當初他看我兩手細皮嫩肉以為我嬌生慣養,沒想到卻不是。

    我被他誇得兩臉通紅,隻覺得不好意思。

    走出店門,卻被一個人執了手一徑往前走,定睛一看,卻是冉溪。

    走進一個咖啡廳,她一揚手叫了兩杯咖啡。

    咖啡很快便上來,她用調羹慢慢攪著灰色的液體,挽起一個個小小的旋窩。

    我正欲開口,她抬起眼睛看著我,慢慢的說,“我的爸爸是這裏的老大,很久以前,我喜歡一個人,可是他不喜歡我。然後,就像所有的小飛妹,我找人教訓他。”冉溪停了停,舀起一勺咖啡,送到唇邊。

    我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她要說什麽,隻得凝神細聽。

    “可是偏巧,一個女孩從那裏經過,嚇得尖叫,卻沒逃走,反倒上前勸阻,我哪裏肯聽,一片混亂中卻把那個女孩打傷了。”

    “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女孩第一次的如此出現,他卻喜歡上了她。他不顧自己的傷,每天照顧女孩,無微不至。最後,就算我如何不願相信,事實也是,他們在一起了。”

    “那個女生,她的名字叫做莫雅。”冉溪淡淡的說,“她的英文名,叫作nolly。珞璃。”

    我隻是覺得心裏咯噔一跳,“那麽,你喜歡的是……”

    “是白影。”冉溪依舊風輕雲淡,手指慢慢的順著杯沿劃過。

    我的手指瞬間握緊,想起了莫可低喃的那句話“有什麽關係呢,她喜歡的,是白影,不是我啊。”

    我的心開始亂跳。“可是,你和莫可,不是……”

    冉溪微微一笑。笑容裏盛著虛弱的倔強,宛如緩緩綻開的花瓣。

    “其實,莫雅甚至一開始就沒有告訴白影她的名字。她隻說,她叫珞璃。所以,一開始,她就沒有準備完美的結束。

    本來我恨她,恨她恨不得她死掉。可是,有一天,她卻來找我,說她要和他分手。她說的時候表情很冷漠,我恨不得要給她一個耳光。可是,他是白影愛的人,我下不了手。我狠狠的看著她,她給不了他幸福,卻要給他希望。

    後來,他們分手了。白影那麽傷心,那麽頹廢。我才知道,原來他愛珞璃愛到了骨子裏。

    我卻依舊喜歡他,看到現在的他,卻再也沒有了當初那麽的囂張和霸道。我小心翼翼的安慰他,隻想和他做朋友,隻想看到他開心。我就滿足了。隻是一想到珞璃,我就隻覺得恨。恨之入骨。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莫雅的哥哥。”

    我側耳細聽,連麵前咖啡慢慢冷卻也不知道。卻隻看見冉溪微微一笑。啜起一口咖啡。

    “她的哥哥,就是莫可。”

    驀然聽到這句話,我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卻出不了聲。

    “我才知道,原來,白影有多麽愛珞璃,珞璃就有多麽愛白影。可是,她卻是快要離開的人了。她要離開這個世界。無論一個什麽癌症晚期,有什麽救呢。可是她隻想,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有那些可以讓她不帶著難過的迴憶。我去見她,她要我原諒她的自私。

    你知道嗎,那個時候她的臉色那麽白,慘白慘白,簡直就和醫院的顏色融為一體。她看起來那麽虛弱,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人可以虛弱成那樣。

    我又有什麽理由不原諒她?我甚至,和她成為了好朋友。”

    冉溪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微微顫抖的尾音。“原來,她是那麽美好的女孩。那麽善良,那麽溫柔。你知道嗎?”她急切的抬頭,熱切的看著我,“如果,如果她可以好起來,我再也不會和她搶白影了,我會祝福他們的,一定會祝福他們的!”

    我默默的看著眼前的冉溪。這個女孩,她的爸爸是黑道唿風喚雨的人物,可是,她卻像一個把自己喜歡的糖果送給別人,看著別人一口口吃掉手中糖果的懂事小孩。

    仿佛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太激動,冉溪的眼神慢慢暗淡下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一撇,卻勾出一個淡淡的苦笑,“總之,就是,後來,珞璃覺得我和莫可很合適,她說我們都很好,她希望我們在一起。所以,我們就在一起了。”

    她用手指輕輕扣著桌麵,“叮叮”的小小細響。

    我隻覺得腦海裏有一根細細的弦也被斷斷續續的波動。難受的緊,似乎一用力,便會“錚”的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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