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冉冉,歲月如梭。


    轉眼已經到了民國二十五年,宮寶森已經六十歲了,正式步入花甲之年。


    他已經老了,很快就揮不動拳頭了,一心想著退出江湖,等封舟與宮二結婚生子之後,便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


    於是在津門舉辦引退儀式之後,應南方老哥們老同誌邀請,前往佛山,再辦一次引退儀式。


    而此時,兩廣為對抗國民政府,密謀聯省自治,南北分家,兩廣事變一觸即發。


    在這個背景下,宮寶森攜帶馬三、宮二、封舟三大弟子,以及其他追隨他多年的兄弟,來到佛山,以他和兩大弟子在北方的名望,被粵省視為強龍壓境。


    而宮寶森旁觀了葉問一人擊敗十幾人的壯舉之後,便希望在隱退儀式上和他搭手的,就是葉問。


    “如果說津門是北方武林之都,那麽佛山就是南方武林之都,葉問能在這裏麵脫穎而出,可見他有真本事。”


    精武會的會館裏,一間豪華客房,宮寶森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瓢潑大雨,靜靜地說著。


    他的眼光深邃,仿佛可以看穿歲月。


    封舟站在他的背後,笑道:“常聽說南拳有洪、查、蔡、李、莫,但是最負盛名的卻是詠春葉問,他是詠春拳宗師陳華順的弟子。和陳識一個祖師爺。也曾經跟著梁讚在香江學過三年拳,可以說是詠春拳的大成者。”


    “哦。”馬三笑著說道:“師弟,你這個文學大師,在北方練拳之餘,還研究南拳高手來著?這些隻怕陳識都不清楚吧。”


    陳識在民國二十二年從南洋抵達津門,先是在中華武士會傳授詠春拳,教出名氣之後,又在中華武士會的幫助下開館收徒,逐漸成為津門名師,被稱為“南拳宗師”,常與北拳高手切磋,闖下很大名聲。


    這次宮寶森南下辦隱退儀式,處於種種顧慮,陳識沒有一同南下,他打算待這場風波結束之後,便結束北方揚名,迴歸佛山。


    “葉問從小家中富貴,身體底子根基深厚,又隨陳華順、梁讚兩位詠春高手練習,一身武功已經大成,任何一個學武之輩,都想和他交手切磋,大師兄難道不想?”


    封舟笑問道。


    “不錯。”馬三點點頭,絲毫不避諱。


    自從成為宮家武館的館主,又成為中華武士會的副會長,未來的會長,在北方武林眾前輩、宗師眼中,馬三早已經成為身兼形意、八卦的大宗師。


    其本人的心境也早已經脫胎換骨,早就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神情,再也不是昔日吳下阿蒙,此時聽到封舟的話語,隻是淡淡一笑:“我們與他交手,任何時候都可以,但是這個時候,怕是打擾老爺子隱退儀式。”


    “嗬嗬,你倒是會說話。”


    宮寶森微笑著轉過身來,說道:“馬三,北方與我搭手的是你,到了南邊還不滿足?”


    “武無止境,不進則退,怎麽會滿足呢。”馬三微笑著答道:“不過,我們又不是南邊死守規矩的老頑固,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允許年輕人出頭,師父想把名聲讓給他,他若是有能力擔起來,那就擔著唄。”


    如今的馬三,眼界和格局已經大大不同,早就不是原先不知天高地厚,對於華夏和日本的對比一點不懂的時候。


    老爺子南下辦隱退儀式,表麵上是為了提攜新人,實際上還是用武林中人的一片熱忱,希望南北一體,不分你我。


    馬三對此十分清楚,所以對老爺子打算讓葉問揚名的舉動並無異議。


    高風亮節,提攜後輩,也是宗師風範,馬三心知肚明。


    “你的刀,已經隱在你的刀鞘之中,此番迴去之後,你就是中華武士會的會長了。”


    大弟子的格局和見識進境如斯,宮寶森十分欣慰。


    他又看向封舟:“你大師兄已經收斂了他的刀,你還打算和葉問交手嗎?”


    封舟沒有說話,反而轉身看向宮二。


    這幾年來,宮二學業有成,愛情事業都很順利,在父親和男友的寵愛下,那股子“隻能進,不能退”的倔強脾氣非但沒有消磨,反而更加深厚。


    “北方的那些叔伯們不讚成這場比武,可是沒一個敢說,因為他們所謂的規矩早就被大師兄和封舟直接給破解了,我們在南方,自然也不能攔著葉問出頭。可是我們宮家沒有敗績,爹和我們都在這裏,他憑什麽出頭?”


    “嗬嗬。”


    宮寶森轉過身去,繼續遙望窗外的瓢潑大雨:“你的脾氣啊,就是爹年輕的時候,眼睛裏隻有勝負,沒有人情世故,和封舟去了一趟英國,也沒有多大改變。”


    “人要往遠看,過了山,眼界就開闊了。但凡一個人見不得人好,見不得人高明,是沒有容人之心。咱們宮家的門檻高,但是不出小人。”


    宮二低下頭,默然無語。


    但是封舟卻是知道,她心裏依舊不服氣。


    其實封舟對葉問是一種不屑。


    因為一個人能不能出頭,曆史大勢當然很重要,但是最關鍵的卻是他本身的造詣和格局。


    無論是曆史上還是《一代宗師》裏麵,葉問自從在金樓“掰餅”戰勝宮寶森之後,接下來就是一步一擂台,憑一口氣點一盞燈,有燈就有人,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但葉問似乎全然忘記了他是南派武林第一人的身份,隨遇而安,隨波逐流,沒有為國家、民族、乃至佛山,做出一丁點貢獻。


    直到臨近花甲之年逃到香江,生活無繼,才重開武館開館收徒。


    如果不是收了那個李振藩,那麽詠春拳隻怕會默默地流淌在香江的武術長河之中,不為人知。


    不過他眼下不打算改變什麽。


    到時候自己趕赴香江,開創香江武術新格局,讓詠春拳重新大發異彩便是。


    就在此時,有人來請他們師徒幾人,一起登上金樓,開辦隱退儀式。


    金樓,坐落在佛山的鷹嘴沙,本名共和樓,因為裏麵滿堂貼金,所以人們喚他金樓。


    陳濟棠時代,勉強算得上是是太平年景,英雄好漢練就一身武功,無處揮灑多餘的汗水和精力,便常在金樓買醉。


    因此常有“風塵之中,必有性情中人”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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