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噩夢,仿佛自己置身火海一般。

    那滿牆的墨梅隨著牆體的坍塌射出淒厲的漫天花瓣。

    小山在遙遠的地方舞動著細軟的腰肢,卻木然著一張臉不理會我。

    驚醒時,天已經微亮了,隱隱聽見有人在走動的聲音,心裏塌實了很多。抱膝坐在床上,怔忪了很久,我才把大腦中的紛亂整理清楚。

    我換上短窄的衣服,緊束了青絲,動作很是輕微,連倚在床邊打盹的使女都沒有發現。

    出了大殿,一個人都沒驚動。我推開殿門,古老沉重的大門發出暗啞的聲音,我眼前先是一亮,再是一驚。

    那是——“怎麽不多睡會嗎?”

    天行正坐在我昨天坐的地方,滿眼愛憐地看著我說。

    我怔了好一會,心裏又酸又軟,但強忍著轉過臉去:“什麽時候來的?”

    “宵禁後,聽了幾聲殘更,越發睡不著,就自己過來了。”

    他緩緩起身,走到我麵前。剛一近身,我就聞到他身上露水的味道,帶著薔薇的芬芳,微微潮濕。

    “露水這麽重,你站在外麵幹什麽?衣服都濕了,老了得風濕,別指望我來伺候你。”

    我捏了捏他的衣袂,潮濕一大片。

    “你不讓我見你,我擔心你睡得不塌實,就在外麵守著——聽說天子的龍氣鎮得住八方妖邪。”他拉過我的手,眼中淌過一灣明亮的笑意,“怕你一時衝動又做什麽事,於是就當一次鎮宅驅魔符。這不,一身這樣的裝束,又打算幹什麽去?”

    他的芳香的懷抱衝昏了我的頭腦,聽他這樣一問,我才想起:“還有幾時上朝?”

    “一個時辰。”

    “那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清晨的馬場裏全是泥土與花草的味道,間雜還有著馬的騷味。但不知為什麽,我覺得這味道很不錯,於是抽動了幾下鼻子,大口唿吸這自由與庶民的味道。

    師父並沒有看到我們,正專心地在遠處洗一匹馬,那匹棕色的馬在熹微中顯得格外健美,惹得我真想狠狠地摸上幾把。

    我對天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讓他先別動,獨自悄悄地從師父背後饒了過去打算給他一個漂亮的偷襲。

    不料手手剛探出就被他抓住了。

    “力道太弱,速度太慢。”

    他頭也不迴,漫不經心地一手抓著我,一手給地給馬擦身體。

    我有些不服氣地抽迴手,一把奪過他擱在地上的酒葫蘆,他果然鬆開手來搶,我就地一旋,衝他叫了聲:“看鏢!”

    他下意識一閃,我已經逼到他麵門。說老實話,一看到他的山羊胡,我就很有扯幾根的欲望。隻是我還沒來得及夠住他的胡子,就已經被他用小擒拿手拿下。

    “哈,6年不見,你這丫頭死性不改,還算計著師父這幾根胡子呢?”

    他慢悠悠地拿過我手上的酒葫蘆,一邊抿著一邊得意地用他的小眼睛打量著我。

    “是啊,6年不見,你也不見老哦。”見他手上的力道卸了,我微微一掙,站起身衝他扮了個鬼臉。

    “老透了,老不動了哦!”

    他慢吞吞地坐下,歎了一口氣,擰了一把水盆中的抹布。

    “老先生老當益壯得很呐,何必自謙?”

    天行麵含笑意,走近我們身邊,衝我師父拱手為禮。

    “這位大人是?”

    小老頭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睛一亮。

    “哦,我一朋友,聽說師父文韜武略,智計無雙,特意前來拜訪。”

    我悄悄用手肘撞了一下師父。

    師父連咳了幾聲,搖了搖手:“老了老了,比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了。”說完,他轉過身去,低聲對我說:“死丫頭,淨給為師找麻煩。”

    “喂,這可是個機會,你要不要。別告訴我你打算放一輩子馬。”

    我也壓低聲音,一邊看著天行傻笑一邊對師父說。

    他衝著我奸笑了一聲,然後伸了個懶腰,衝天行唱了個諾兒:“放馬好啊,一生逍遙自在。”

    說著,提了一桶髒水往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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