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惠妃娘娘


    從肅水川峽穀到西安也並沒有太過遙遠,安逸帶著陝地的大軍一路行軍,隻在夜間的時候稍作休息,再到第二天耀眼的太陽光已經變得溫軟柔和之時,他們已經是抵達了西安城外。


    介於安逸對捉摸不透的蕭燕兒是已經有了前車之鑒,所以並沒有讓廖瑛帶著大軍直接開進西安城區,這一來怕遼人又突然換出一副黑臉來把他給堵在西安,二來有些事兒,他也是刻意地想要避開廖瑛,


    於是就跟廖瑛商定好,陝西兵馬距離西安三裏處往北紮營,讓大軍暫作休息,連帶著也防備著身後探馬所報已經從蘭州城裏開拔的遼人,


    隻有安逸帶著高慈懿兩人兩騎,朝著西安城裏飛馬而去。


    一進西安城,這一副萬民逃難的景象,安逸是再熟悉不過了,這座繁華遠勝於蘭州的古城,一時間也變得像是一隻要食人的巨獸一般,讓這些城中一個個急於奔命的人們,再沒有了半點的留戀。


    安逸歎了口氣:“唉,興,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啊,慈懿,你可好好記著這西北的一幕幕,朝廷羸弱無能,要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高慈懿也是把這一切看在眼中,記在心裏,重重的點了點頭。


    “走,咱們先去行宮裏看看。”


    安逸遠眺著打量了下這四周高高矮矮的樓宇建築,朝著遠處那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宮殿一指,帶著高慈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蘭州行宮


    這原本守備森嚴的皇家宮禁,現在這時候也是不見了門口龍驤侍衛的影子,紅漆木的大門緊緊的閉著,似乎是在靠著這僅剩的圍牆,變成了個亂中取靜的地方,暫時隔絕開了紛亂的流民。


    行宮正殿裏,惠妃娘娘柳璿一身貴妃華服端坐在大殿中央,略施粉黛的眼眸之中眼波流轉,徘徊在那虛掩著的殿門處,似乎在等著什麽人的出現。


    不一會兒


    殿門就被人從外麵“吱呀”一聲輕輕地推開了,一身粉色宮裙打扮的婢女從外麵探頭探腦的竄了進來,看到隻有惠妃一個人在殿中後,才又小心翼翼的掩上殿門,朝著柳璿踮著小碎步跑了過來,


    “小姐,剛剛玲兒給我的消息,說咱們府裏夫人已經打算明日啟程出城了。”


    柳璿姣美的麵容上並沒有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地問道:“有聽說他們怎麽走了嗎?”


    那侍女點點頭,“聽得了,是大公子說跟長江水師提督鄭將軍疏通了關係,大夫人拿的主意,讓全家明日即刻啟程,沒有......沒有......”


    侍女怯生生地看了看惠妃的表情,方才又小心翼翼的繼續道:“玲兒說,大夫人特地交代,不必來知會小姐,他們......”


    “爹呢?”


    “聽說,老爺今天好像還為這事兒發了一通脾氣,身上的病更加沉了些。”


    柳璿聽著侍女的話,臉上像是結了層霜一眼,冷冰冰的,讓人看著心頭都不由得顫了顫,


    “都是一群白眼兒狼,可惜我這兒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了,若是能有半點起色,我也不會讓爹在宅子裏受他們的折磨。”


    豔麗的粉黛,也沒能遮掩住她眼中的落寞。


    “小姐,要不咱們還是給王京裏的大將軍去一封信吧,我聽府裏說,現在大將軍在王京裏領了北軍指揮使,威風的緊,他肯定有辦法能讓我們進關的。”


    “嗬嗬~”


    柳璿自嘲般的笑了笑,“咱們現在已經是牆倒眾人推了,他要是還能想著我這個姐姐,現在也不至於一封信一個口信兒都沒捎過來,既然人家擺明了想跟咱們撇開關係攀高枝兒,何苦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提到柳彪,柳璿的心裏比剛才更加堵得慌,這個他一向是疼愛有加,一直當親弟弟看待、從小慣到大的族弟,居然到這時候連瞧都沒瞧自己一眼,帶著二十萬人馬繞過西安直接就進了潼關了,


    唉,不過她自己想來也是,難不成柳彪還會帶著她這個姐姐去王京裏惹那馬上就要高坐聖母皇太後的皇後娘娘的不快嗎?


    “罷了。”


    柳璿朝著侍女擺了擺手,“你也快些自尋他路吧,人各有命,何苦為不相幹的人陪葬。”


    “怎麽?難道是安逸來的不是時候,惠妃娘娘已經是想要為先帝殉葬了嗎?”


    柳璿聞聲抬起頭朝著殿門口看去的時候,一身素色錦袍的安逸,已經帶著高慈懿推開殿門走了進來,


    “不知閣下是?”


    “在下安逸,參見貴妃娘娘。”


    柳璿眼眉稍稍的挑了挑,但是冷峻的臉上並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


    “哦~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威名赫赫的靜遠伯爺,伯爺客氣了,現在這光景兒,該是小女子參見伯爺才是。”


    柳璿說著話,果真朝著安逸欠了欠身,隻不過仍舊坐在大殿上的鸞鳳金椅上,沒有挪動半分,


    “隻是小女子不知道,現在的伯爺,是姓孫呢?還是姓鄭。”


    看來柳璿雖然久居深宮,耳目卻還靈光得很,所為姓孫還是姓鄭,無非就是想問安逸是德王的人還是雍王的人,德王母妃便是孫姓,皇後娘娘自然就是鄭姓了。


    安逸嘴角微微的揚了揚,若有所意地答道:“隻要在下想,姓孫姓鄭不過就是一念之間,可是娘娘你就不同了,你現在是既姓不了鄭也姓不了孫。”


    能夠寵冠六宮,甚至要力壓皇後一頭的惠妃娘娘,顯然不會是什麽池中之物,聽完安逸的話雖然俏臉上的寒意愈發的濃鬱了些,卻並沒有任何要發作的跡象,隻是不慍不火的問他道:“我想安伯爺不會是專程繞到西安城裏來奚落小女子的吧?”


    今天西安的天著實陰沉的很,安逸和高慈懿兩個人又是背光站著,直到他們兩個往前走了兩步,才讓殿上的柳璿看清楚安逸身後那個倒提著銀槍的翩翩少年,


    “不知道伯爺身後這位是何人,我看的可有些眼熟啊。”


    柳璿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高慈懿,不過她連安逸都是第一次見,卻見得高慈懿眼熟,所以心裏估摸著應該不是西北的人了。


    安逸沒有刻意隱瞞什麽,轉頭朝著點點頭,


    高慈懿會意,一步走上前,朝著柳璿開口道:“惠娘娘是不認得我了嗎?我可是記得娘娘的,崇正三十二年,娘娘生辰,父皇不顧太後反對,在宮中大排筵席,要我們這些皇子每個人都要進獻上一份禮物,當時,我送娘娘的可是一顆北海的夜明珠。”


    不知道是老皇帝給柳璿這種大辦生辰的時候太多了,還是說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給這位寵妃送的奇珍異寶太過耀眼,顯然高慈懿這一番話說完,柳璿還是沒能想起來他是誰,


    “你倒是記得清楚,崇正三十二年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兒了。”


    高慈懿臉上有些苦澀的笑了笑,“有些事情娘娘可能記不得,但是慈懿可不敢忘。崇正三十二年正是我母妃仙逝整一年,我整日被困在擷芳殿裏幾乎是不準踏出殿門一步,哪裏有禮物能送的上娘娘。但是我怕父皇責罰,隻能從我母妃的鳳冠上,把那顆夜明珠取下來,送給了娘娘作為生辰之禮。”


    “你是淮王高慈懿?”


    柳璿猛然之間想了起來,她倒不是記起高慈懿的模樣,而是記起了當時剛拿到那顆夜明珠的時候,還是十分欣喜的,一直想讓造辦處給她想法弄在頭冠上,


    但是後來身邊的小太監告訴她,這個是當時在她進宮之前,崇正最寵愛的一位妃子的鳳冠墜飾,她要是鑲上了,那不是讓皇帝睹物思人嗎?


    話點到這兒,柳璿才又把那顆整日裏愛不釋手的夜明珠塵封了起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這事兒讓柳璿心裏感覺像是被戲弄了一番似的,連帶著當時還僅僅隻是五皇子的高慈懿,也三天兩頭的受這位惠妃娘娘的枕邊風迫害,父皇的訓斥責罰,在那段時間幾乎成了家常便飯,直到惠妃和皇後全麵開戰之後,才算是讓高慈懿緩了口氣。


    安逸輕輕拍了拍因為勾起母妃迴憶而顯得有些落寞的高慈懿的肩膀,然後朝著依舊本這個臉的柳璿挑了挑眉毛,略帶調笑道:“看來惠妃娘娘還真是個狠角色,大夏朝四位皇子,讓你得罪了三個,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大殿之上,在下真是佩服的緊。”


    “現在我算明白了。”


    柳璿冷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是來帶著這小王爺找我尋仇來了。”


    安逸卻搖了搖頭道:“惠妃娘娘,恕在下直言,我想要殺現在的你,還需要親自帶著淮王殿下來找你嗎?”


    話雖然難聽,但是柳璿心知肚明,這是實話!


    一個失勢的遺妃,如何能比的一個仍然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據我所知,娘娘府中可有個叫柳燦的弟弟,此人便是現任長江水師提督鄭將軍手下千總,我說的可對?”


    “哈哈哈!”


    柳璿聽完便滿是揶揄之意的輕笑了起來,笑得雖然看起來很是肆意,卻任人就能夠感受到裏麵那一絲深深藏著的辛酸,甚至讓安逸感覺到她分明就是在笑自己,


    “我還道安伯爺是個什麽手眼通天的人物,連你這個外人都知道我已經是貴妃和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府宅裏的人,現在還會正眼瞧我一下嗎?就連我那族弟,不也是繞西安而走了嗎?我現在可是落翅的鳳凰不如雞啊!伯爺若是打得這個主意,還是別在我這兒耽誤時間了。”


    安逸看著她,也是跟著笑了笑,搖頭道:“看來娘娘識人的眼光,確實不怎麽樣啊。”


    轉而他輕出了一口氣,繼續抬首對柳璿道:“旁的莫問,咱們做個交易,你隻要照我說的去做,我便可以保證娘娘繼續穩坐在這鸞鳳金椅上,如何?”


    能夠有一絲機會,誰也不想下去給先帝陪葬不是?


    柳璿瞥了安逸一眼,“我憑什麽相信你能保我?”


    “那麽,娘娘除了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安逸笑著反問她道,


    這話倒是不假,一邊是孫貴妃,一邊是皇後,在柳璿趾高氣昂的時候,哪個沒受過她的窩囊氣?不管誰上位,能放過她?


    柳璿看了看安逸,又瞧了瞧一旁的高慈懿,抿了抿嘴角,方才恍然道:“看來伯爺是既不姓孫,也不姓鄭啊!”


    “父母所賜,豈可隨意更改。”


    安逸這也就算是委婉承認了的,不過柳璿仍舊沒有明白,安逸打算帶著這個“一窮二白”的淮王怎麽去跟雍王和德王爭天下,但是就自己而言,安逸,應該算是她能夠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然而話雖如此,她仍舊還是有些擔心地看了看高慈懿,開口疑道:“安伯爺怎麽保證你旁邊的這位小淮王,日後不會拿我來祭奠她的母妃?”


    安逸略略頷了頷首,並沒有答話。


    這倒不是安逸沒有話說,是他覺得這種事兒於情於理是不該自己開口的,


    確實,安逸如果給柳璿做了保證,高慈懿肯定不會說什麽,但是畢竟是人家的母妃,就算是事出有因,要說不計較,也是高慈懿開口才是。


    “有些事情,都是時局罷了。”


    高慈懿雙眸看著殿上高坐著的柳璿,眼底之中添上一抹苦澀,


    說的沒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都是時局罷了。


    “最後一個問題。”


    柳璿從華服的袖口之中,伸出了一根纖細的手指,


    “你們這樣勞師動眾的專程跑來找我,為什麽不直接去找我弟弟?”


    安逸看向她的目光之中,依然是眼波流轉,頗有深意地答道:“我說了,娘娘識人的眼光,確實有失偏頗,但是沒辦法,誰讓娘娘,有個好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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