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不太講理的伯爵夫人


    往城南的這條偏僻小道上,一行七八個軍士腰間挎著佩刀、後麵兩個則是一身的布袍,幾個人臉上皆都是蒙著遮麵紗布,共押送著一輛囚車,這囚車裏麵坐著的正是周娟兒的老爹,


    按照安逸的吩咐,但凡解送病患必須使用囚車,而且不得繞走小道甚防人多傳染,嚴禁在沒有太醫郎中在場的情況下跟病患有任何的接觸,所以這每個隨隊的軍士都是跟著兩個太醫院的大夫。


    西北這凜冽的小寒風本來就刺骨,這囚車四處露空,吹得本來就有些頭疼發熱周老攤主那是一個勁兒的打哆嗦,一般打著寒顫還一邊的把頭伸到外麵向周圍的軍士央告著,


    “軍爺......軍爺,我真的是沒病啊,發熱已經是多日以前的事了,若是疫病我還有命在嗎?你們......你們也不能胡亂就抓人呐!”


    為首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老兵不耐煩的轉臉吩咐道:“老六,讓他給我安靜點兒!”


    緊跟著的一個瘦臉猴腮的瘦高個兵士聞聲後轉身走到囚車的旁邊,“鏘”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刀,用刀神狠勁兒的朝著木製柵欄拍了兩下,


    “咣咣!”


    “別吵了別吵了!再他媽的鬼叫老子連你腦袋割下來!”


    “軍爺!軍爺!小老兒真的沒有病啊!”


    “啐!”


    老劉一臉不耐煩的朝著周老攤主啐了一口吐沫,不耐煩道:“有沒有病你說了算呐?我們後麵這兩位可是那太醫院的郎中,說你是那個什麽什麽......哦對了,隱性病患,我說你膽子不小啊,得個病還故意得成隱性!”


    前麵那個絡腮胡子的老兵聽得老六這話,原本一臉嚴肅看著前方的表情差點哧的一聲笑出來,沒好氣的轉身罵道:“你哪兒那麽多怪話?讓他不要一路嘶喊就得了!”


    “是了是了燕哥!”


    老六應著聲,又轉麵狠狠地瞪了周老攤主一眼,而後才顛兒顛兒的小跑著跟上了前麵去。


    “諸位軍爺可是要去哪兒啊?”


    車隊尚沒有往前走幾步,原本空蕩蕩的小路中央忽然似掠影一般閃現出一道倩影,一身碎花絳紅色長裙,腰間挎著一柄就恰如她身軀一樣嬌小的彎刀,本著個俏臉,嘴角雖然微微上揚,但是隔著老遠都能看出是噙著一絲冷意。


    為首的燕哥雖是隔著十步開外,仍是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他迅速的抽出腰間的佩刀,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勢,並厲聲向後喝道:


    “來者不善!準備戰鬥!”


    “旗總,不用這麽緊張吧,不就是個姑娘嘛。”


    他身後的幾個軍士雖然也聽憑號令一樣做出一副臨敵的姿勢,但是卻並沒有那把女子放在心上,時不時一個兩個還出言打趣著,


    “喂!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哥哥送你迴家?或者你跟咱們爺兒幾個去軍營?哪兒暖和!哈哈哈!”


    他們這幾個你一言我一句打趣的開心,對麵那女子臉上笑意卻也是越來越燦爛,看在他們眼裏那一顰一笑中悠然而出的媚意,就像是地藏菩薩的招魂幡兒,連他們三魂七魄都心甘情願被勾了去,可不是嘛!何曾見過如此美豔的女子?


    但是老六卻是一絲一毫都笑不出來,聽著他們這些弟兄露骨的調笑,他腿都嚇得哆哆嗦嗦要站不住了,不過向來仗義的他仍舊還是強撐著內心的恐懼,走上前去


    “啪!啪!”


    每人兩個狠狠地大嘴巴子抽在那幾個軍士的臉上,本就凍得有些發青的粗糙臉蛋瞬間就被這兩巴掌抽紅了,


    “你!老六!你幹什麽!”


    老六也不答話,翻身就往地上一跪,朝著遠處的柳思意朗聲道;“我等皆是行伍粗鄙之人,不識小夫人尊顏,絕無冒犯之意!求小夫人恕罪!小夫人恕罪!”


    這話入得柳思意的耳朵,倒是讓她嫵媚的黛眉微微挑了挑,但是入得身後這些軍士的腦海中卻仍是沒能激起漣漪,饒是為首的燕哥也是疑惑的轉頭問道:“老六,這......這是哪家的小夫人?”


    說來老六也是之前被金銘尹挑去給府中辦事的時候才見過一次柳思意,所以是認得的,看著周圍這一群還傻站著的漢子,忙低聲解釋道:“這位是靜遠伯爺府的柳二奶奶,還不快跪下?”


    周圍這幾個軍士一聽也像是喝多了酒剛剛清醒一樣,一個個“撲通撲通”倒頭便拜,央求告饒道:“小夫人恕罪!我等無知冒犯,小夫人恕罪啊!”


    為首的燕哥見這清醒也是單膝一跪,拱手施禮道:“在下成都左衛麾下旗官燕五,治下無妨冒犯小夫人,請小夫人責罰!”


    柳思意倒是莞爾一笑,緊握著靈虛刃的玉手稍稍的鬆了鬆,施施然的往前走了兩步,開口道:“難得,還有個明眼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快放人吧!”


    放人?合著這伯爵府的柳二奶奶是來劫囚車的?


    燕五倒是直言不諱道:“小夫人不知,這囚車裏的是疫病病患,我們奉命是要送到太醫院去的,小夫人怎可讓我等放人。”


    柳思意見這燕五還不卑不亢了起來,臉上登時就有些不悅的反問道:“那我且問你們!這老者除了接連幾日的發熱咳嗽被你們折騰的更厲害了之外,可有疫病的病症?可有口出黑血?”


    這燕五粗人一個哪裏說得清楚,支支吾吾道:“這......這是太醫院說的隱性病患,沒有病症的。不對!也不是沒有病症,他......”


    他說著說著實在是解釋不了,便求助似的望向身後的兩個太醫院的大夫,


    但是他這眼神看在柳思意這兒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再給那大夫使眼色,便還沒等那大夫起身拱手搭話,不耐煩的一把揮手打斷道:“好了!我現在不管你們什麽隱性病患不隱性病患,你們隨意捏造名目胡亂抓人!還把人家親人打傷,這老者多大的歲數了還被你們押在囚車裏吹冷風?就算是沒有病也要被你們折騰出病來!天子腳下這是沒有王法了嗎?孟崎如果管不了你們我就去找趙將軍,趙將軍也不管我就去找你們江副總兵,要是他也不管,我就迴府去找伯爺!你們自己看著辦!”


    要說那燕五也是個耿直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有病就是有病,甭管誰親戚誰的關係那都是要被隔離的,所以便朝著柳思意一拱手就要開口反駁,但卻被身旁的老六一把拉住了,


    老六苦著臉朝著拚命的搖著頭,他自是知道這燕五是個執拗性子,若是不這遮攔著哪都能跟這柳二奶奶吵起來,急忙低聲勸慰道:“好了好了燕哥,放人吧,這柳二奶奶咱們惹不起的。”


    “那怎麽行?這病人就不管了?那不是對別人不負責嗎?”


    “我說你怎麽好賴話聽不出來啊,她剛才後麵說的哪一大串將軍總兵的你哪個惹得起?他要放就放,到頭來又不是我們吃罪,何必得罪伯爵府,快快放人!放人!”


    說著他也不等燕旗官答應,便“謔”的站起身朝後麵手一揮,“快快快,放人!”


    那幾個跪在地上的軍士見到是伯爵府小夫人哪個還不手腳麻利?要不是燕旗官沒吭聲他們早就開鎖放人了,


    幾個人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周老攤主給解了下來,柳思意兩步趕上前去,一把將他扶了住,


    “老掌櫃別擔心,我是受你女兒之托前來救你的,”


    “謝謝夫人,夫人菩薩心腸,謝謝夫人。”


    老攤主說著就要俯身叩頭,卻被柳思意一手攔了下來,“老掌櫃不必如此,快快跟我迴去吧,娟兒說不定已經帶著禦醫等在家中了呢。”


    “好,好,聽夫人的。”


    說著,柳思意轉過身準備跟那“有眼色”的何六道聲謝的時候。卻發現剛才還在周圍的幾個軍士早就跑的沒了蹤影,隻剩下一輛孤零零的囚車立在街中,


    “跑的也太快了吧!......什麽味......阿嚏!”


    遠處


    燕五被老六拉拽著躲在街旁的屋後,偷瞄著看著漸漸遠去的柳小夫人,腦子裏麵稍一計較,便“謔”的站起身來,


    他這猛地一動作倒是把身旁的聚精會神朝遠處看著的老六嚇了一跳,


    “怎麽了燕哥?你這是?”


    “不行!我不能讓她就這麽把人帶走,按照太醫的說法,這搞不好要傳染多少人呢!”


    老六看著他還依舊執拗著,忙一把拽住他的衣甲苦勸道:“你怎麽想不明白呢?咱們惹不起那群人的,就任憑他們去得了,哪怕是那伯爺府遭了疫病,跟咱們有何幹係?”


    燕五冷著臉,一把甩開了老六的手,“不行!我做不出來,我現在就去找孟將軍!”


    說著便轉身奔著城中而去,


    “哎哎哎,你等等我!”


    .................


    青城行宮


    冬天這白晝的時間甚是短暫,安逸從太醫院出來之後便待在這偏殿中伏案而坐,斟酌著高慈懿給他的關於和談的一些條陳,直到身旁的侍女過來掌燈的時候,他才恍如隔世一般抬起頭望了望,原本還以為是湛藍的天空,已然是日暮西沉了。


    “哎呦,真是又累又餓。”


    安逸伸著個懶腰自語了一句,便要站起身來招唿著金銘尹一起出去弄些個吃食。


    雖說行宮裏有崇正的小禦膳房,但是安逸不知道怎麽的就是吃不慣這別人眼裏的珍饈海味,不過轉念想來現在全城戒嚴,現在也沒有商鋪還敢出來賣吃食了吧?


    想到這兒,安逸又是一陣鬱悶的坐迴到案前,打算吩咐侍女去行宮裏的小禦膳房看看今日的菜譜,沒成想還沒開口,金銘尹倒是先走進了殿來,


    “逸哥。孟崎、林牧之和柳彪他們來了。”


    安逸輕歎了一口氣,身體往那梨木椅子上一仰,用手輕輕的揉捏著睛明穴的位置,方才想起來今天早些時候吩咐孟崎帶他們倆過來來著,便朝著金銘尹點了點頭,


    “讓他們進坐吧。”


    金銘尹領命而出,不一會兒帶著他們三個又魚貫而入,朝著安逸拱手一見禮,便依次坐在了安逸的桌案前的下首位置。


    安逸見人都到了,便放下手裏的書卷,朝他們開口道:“咱們都是公務纏身,我長話短說。早些時候我去跟皇上稟報過,皇上也點頭同意了,在這蘭州城裏麵新組建一支驍龍衛,主要負責城中病患的處理以及秩序維係,主要是疫病病患的檢查,不再交由軍隊負責而是你們來全權接手。”


    然後安逸又用手一指林牧之向孟崎和柳彪介紹道:“林牧之,原成都守備署衙近衛營把總,被我從薑尚哪兒才要過來的,我的意思這支驍龍衛就由你們三個接管。我已經跟大都督說過了,到時候從甘肅鎮邊軍和四川綠營各調一千人給你們,加上孟崎現在手底下的一共是三千人,我想應該足夠你們用的了。”


    接著安逸又把目光看向林牧之和孟崎,


    “孟崎來兼任衛指揮使,牧之兼任衛指揮副使,柳彪,繼續做你的蘭州威武大將軍。你們三個分工明確,無論是軍隊還是百姓,關於疫病的初查由林牧之來負責,但有發現隱藏病患的,所有有幹係的人全部連坐,病患送去隔離營,其餘人等皆若是軍士杖責二十降一級,若是百姓就直接下獄,


    但是如果你發現太醫院所說的那種隱性病患,不要做任何處置,幾號地點人數報給孟崎,讓孟崎去處理,方式方法和一般病患一樣,該杖責該下獄你自己看著辦!可我就一條,你們倆任何時候都不要和百姓或者軍中之人起任何衝突,聽到沒?”


    這下倒是把孟崎和林牧之搞糊塗了,又是讓我們該杖責該下獄你自己看著辦,又是讓我們不要起衝突,這怎麽可能嘛?誰會老實乖乖的脫了褲子讓你打?


    “伯爺,您這......您這是要我和孟崎給別人陪著笑臉哄別人進牢子裏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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