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死訊


    安逸剛跨進廳裏來,先看到了三點冷芒奔著麵門而來,才聽到了張羽的那一聲“小心”!


    這還哪來得及反應?


    眼看著就要貫穿頭顱的這電光火石之間


    “嗖嗖!”


    三支短矢自安逸的側臉而過,精準的撞在了張羽射來的三支羽箭的箭杆兒上!


    “鏘!”


    箭光對寒芒,金屬相擦帶起一陣火花之後,使得羽箭偏出了原本致命的軌跡!


    金銘尹手扣機括,讓弩床上重新填裝起三支新的短矢之後,跳將進來擋在安逸的身前,冷森森的箭頭端在手裏對著張羽。


    安逸嚇得冷汗都要下來了,當他抬起頭,看到張羽的麵龐時,也是“鏘”的一聲拔出佩劍一臉怒容的指著他,


    “又是五穀教!”


    這熟悉的麵孔讓他以為外麵的黑衣殺手都是五穀教所為。


    剛剛還在張羽身邊並肩作戰的劉大,看到安逸的動作,僅遲疑片刻便也將手裏的彎刀對準了他,


    張羽哪裏是個心甘示弱的人,本來就跟安逸有過戰場交鋒,這下子安逸不由分說的給他扣了一個黑鍋,他也不做解釋,麵容冷峻的迅速從箭壺裏抽出三支羽箭滿滿的頂在弦上,帶著森然之意的箭尖兒分別對著麵前三人的方向,


    一時間這內房裏的氣氛竟有些劍拔弩張起來。


    “都住手!”


    紫韻拉著高影疏剛剛從房後的溫泉池裏跑出來,轉到前麵一看這怎麽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認不認得自己人了,慌忙喝止。


    “紫韻?你們怎麽在這兒?”


    紫韻趕忙跟安逸解釋道,


    “大人,張羽是我帶迴來的,他現在已經不是五穀教的人了。”


    金銘尹和劉大聽著她的話,眼睛朝著安逸瞥了瞥,看到他手上的動作後,才慢慢的收起了手中的兵器。


    安逸兩步趕上前去,看到高影疏衣裙上的血跡,忙關切道:“影疏,你沒受傷吧?”


    自打安逸迴成都,高影疏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心中歡喜卻顧及周圍人多不便表達,隻是淺淺的搖了搖臻首,朝著紫韻一指道:“我沒事,是紫韻姑娘及時趕到,救了我。”


    安逸這才放下心來,朝著紫韻點頭示意了一下,以作感謝之意。


    “大人!外麵所有的殺手都已肅清!抓到一個舌頭,裴把總讓我來向您請示如何處置。”


    安逸把高影疏朝著自己懷裏攬了攬,對著門口吩咐道:“把他帶進來!”


    “是!”


    門外應聲帶進來一個穿著夜行服,一臉胡茬的中年男子,雙手被緊緊地綁在背後,


    “跪下!”


    身後的軍士一腳踹在那人的後膝蓋上,男子吃痛,雙腿前屈跪在了地上。


    安逸冷冷的盯著他,問道:“你們為誰做事?”


    男子像是沒聽見一樣,也不應聲,隻顧在這嘴裏鼓搗著什麽,


    “嘴裏有藥!他要自盡!”


    身後的那個軍士聽著張羽這一聲喝,趕緊扣住男子的下巴,讓他的嘴不能閉合保持著張開的狀態,然後用手指將他舌頭下麵的那顆紐扣大的藥丸摳了出來。


    張羽走上前,從那軍士手裏接過藥丸,在眼前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又放在鼻頭嗅了下,


    “是洋金花,你是西域人?”


    男子一樣是不說話,隻是惡狠狠地盯著他,嘴裏咿咿啊啊的叫著,


    張羽疑惑的俯下身,捏開男子的嘴朝裏麵看了看,方才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個啞巴。”


    然後轉過身,把手裏的那顆藥丸交到了紫韻的手上,


    “是個西域客,被毒啞了,看來是問不出什麽了。”


    紫韻則轉頭看向安逸,等待著他的進一步指令,


    “帶迴去,嚴加看管!”


    如張羽所說的話,一時半會倒也問不出什麽來了,隻是不知道這西域人怎麽會跑到成都來,隻能先押起來再說。


    男子被帶走後,安逸將眼神又落在了紫韻的身上,問她道:“紫韻姑娘不是帶著玉華和劉二去了西麵嗎?怎麽迴來了?可是有柳姑娘的下落了?”


    江如月之前已經在信中把派紫韻、劉二、胡玉華三個人前往五穀教的大寨去找柳思意的事情告訴了安逸,


    隻是


    他們三個把五穀教大寨九個石室都探遍了,也沒有找到柳思意的下落,直到後來陰差陽錯的救下了將要被行刑的張羽,才從他口中知道,柳思意已經被寧兒殺害了。


    這個消息對於從小跟著柳思意情同姐妹的紫韻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


    她當時就已經是泣不成聲,咬著銀牙提著短劍就要去找寧兒拚命,卻被其他的三個人強行給拉住了,一是寧兒武藝高強,雖不如柳思意,但卻也不在紫韻之下,再加上身邊怎這麽多的教眾,她這一去無異於自尋死路;


    二就是江如月這邊隻給了他們五天時間,胡玉華的意思現在柳思意既然已死,應該把消息按時帶迴去才是,所以三人才拉著紫韻星夜趕迴成都,


    恰巧今晚他們剛從城牆外麵溜進來,就看到了蜀王府裏的這一出,


    紫韻當機立斷帶著張羽下來支援,讓胡玉華他們趕緊去營裏報信,所以才有了救下高影疏的這一幕。


    紫韻知道柳思意跟安逸兩個人互相屬意對方,隻不過隔著一層窗戶紙還沒捅破,現在被他這麽一問,倒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過安逸還是從她和張羽一臉的鬱氣中看出了端倪,眼眉微皺的急促追問道:“她怎麽了?”


    高影疏都感覺到安逸攥著她的手猛地一緊,可想而知他心裏已經是被無數個不好的念頭填充滿了,


    “思意她........”


    “你們倒是說啊!”


    這種越來越濃的不祥之感還是被紫韻證實了,


    “她......她被護法神給殺了.......”


    紫韻輕掩著唇,一邊說著一邊啜泣了起來。


    高影疏就感覺剛剛緊緊攥著自己的安逸的手一下子就鬆開了力氣,他麵無表情的看向張羽,似乎還抱有一絲僥幸驗證著信息的真實性,


    張羽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重重點點頭,眼底抹上一絲悲傷之色,


    “是思意姐主動去找五穀教脫離關係,結果護法神以違背教令為由擅自將她擒殺,還順帶著連我也囚禁了起來,如果不是他們三個去的及時,可能我早已經死去多時了。”


    安逸聽完他的話低著頭,默不作聲,


    這下次倒該是高影疏的纖手緊緊地握著安逸了,她能感受到對方心裏那種難受到極點的壓抑感,


    忽的


    安逸把頭猛地往上一揚,然後朝著天花板緩緩的撐了撐眼眶,再迴過頭來時,眼眸裏剛才的濕潤似乎已經隱去無蹤,


    “銘尹,王府裏已經不安全了,你把影疏和紫韻姑娘帶迴老宅。”


    之後又轉向張羽道:“小兄弟一手好箭法,如不嫌棄就先來我營裏幫忙吧,現在正缺人手。”


    安逸說話的語氣顯得很是平淡,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吩咐著眾人接下來的事情,


    隻是不知道是他的演技太過拙劣,還是心中的悲傷溢於言表,饒是金銘尹都看出了安逸的不對勁,


    “逸哥你........”


    “照我說的做。”


    安逸沒讓金銘尹說完就揮手打斷了他,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隻留下一句帶這些苦澀味兒的話,便頭也不迴的走出了內房。


    金銘尹哪肯放心,轉頭看向高影疏:“影疏姐,逸哥他.......”


    高影疏娥首輕點道:“我明白,你按照他說的做,和欣兒安排下紫韻姑娘,然後帶這位小兄弟去找江如月,劉侍衛長你也跟著一起去,你們聽江如月的安排就是。”


    “好!”


    金銘尹和劉大點頭應承著,張羽是跟著紫韻前來的,自然也是沒什麽好說,就算是以後另有打算也得先把遼人這關先過了。


    說完,高影疏就拎起裙角,尋著安逸的腳步追了出去.............


    安逸獨自一人來到成都北門的城牆上,雙手扶撐在牆垛,眼眸眺望著天地間的黑暗寂寥,墨色的夜空如綢緞一般,綴著大大小小的點點繁星映在安逸的眼裏,或明或暗,就好像是那雙明眸善蘭的美眸,在朝他挑著修長睫毛,


    “唉。”


    他輕歎一聲,心裏充滿了失落感,


    從安逸第一次在絳雲樓見到柳思意,這個熱情如火的女子就悄悄的躲進了他的心房,甚至連安逸自己都還不知道,這個女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將會扮演怎樣的角色,


    直到他得到消息,說柳思意被曾子仁帶走的那天.......


    心中的急切和憤怒,第一次讓安逸正視到了柳思意在他心中的分量,當他在傾盆大雨裏將那款玲瓏的嬌軀抱起時,才感受到兩顆熾熱又彼此向而往之的心。


    但是


    絳雲閣中的拂袖而走,又像是在這兩顆心之間,亙上了一堵冒著寒氣的冰牆,讓安逸錯以為自己隻不過是可笑的一廂情願,


    隻不過這段小插曲並沒有堅持多久,就被公堂上的那句“我......是安府的妾室”碾成齏粉,就在這已經敞開心扉的兩個人,打算徹底投入彼此的懷抱時........


    卻舉頭望月月半缺,心牽情念念斷絕,伊人已逝矣.......


    “敢問官人身旁可願容小女子相伴?”


    高影疏負手翩步走到安逸的身旁,溫婉的問他道,


    安逸轉過頭看著她,那布滿落寞的臉上還是擠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他伸出手牽過高影疏,然後雙臂支撐著上身半俯在牆垛上,低著眼神輕歎道:


    “我曾經一直的願望就是做個閑逸的人,帶著欣兒在鄉間田下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但是事與願違,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總是圍繞著我,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或許因為我就是這片天下的主角,這些紛擾才會找到我,由我去解決,也許隻有我才能解決。我身邊的人身邊的事都會向著我想的、我願意的、我希望的方向發展而去,但是........


    在一線天被耶律休可繞過大軍奇襲成都的時候,我才明白,在每個人的心裏,自己都是主角,當他們每個人心中所想、所願意、所希望的事情與別人相反時,上天也隻能選擇其中一個來做紅花,另外一個難免淪為陪襯,或許之前上天給予你的一切閃耀,都隻為讓你在最後的時刻,能夠做一個稱職的綠葉而已,什麽事情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就像這成都,若是得城不失,或許本就不該有失,若是城破人亡,那也都是命中有此一劫,與我安逸並無幹係,因為我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


    這麽長時間以來,在高影疏的眼裏,安逸從未見過如此挫敗之感,柳思意的死就好像瞬間剝奪了他身上原有的一切自信和勇氣,帶著他一步步的走向沉淪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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