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雲憬很快走了過去,順著不二手指的方向,瞧見一行古怪的文字——離奇的是,她竟然毫無阻礙地讀懂了這行字的意思。她緩緩念了出來,“生命誕生於脆弱的蛋卵,偉大起源於渺小的生命。血祭族的輝煌從這裏開始。”


    字的下麵有副畫,畫的是一個大嘴蠍子和一個人身蠍尾的女嬰從蛋殼的裂縫中爬了出來。


    李雲憬讀罷那行字,看了看魏不二——他的臉上也有吃驚的神色。


    “你也能讀懂?”


    “嗯。”


    “生命誕生於脆弱的蛋卵,”她哼了一聲,“這破蛋還真是夠‘脆弱’。”


    魏不二笑了笑:“我們至少收獲了兩個信息。”


    “說來聽聽。”


    “第一,我們真的是在蛋裏,還是一個蠍子蛋。第二,通關的竅訣,一定與生命的起源有關。”


    “不用看這句話,你不也猜出來了。”


    兩個人把蛋殼邊邊角角仔細搜索了一遍,再沒有值得一提的收獲。順著蛋殼上的那行字,想了很多猜測,但誰也沒有理出一個靠譜的頭緒。


    (二)


    “聊聊別的吧。”魏不二忽然說道。


    “別的?”


    “比如說,”魏不二說,“你體內的邪欲是怎麽迴事,我一直很好奇。”


    李雲憬沉默了一會兒。這件事是她心裏一道好不了的疤,揭起來就會流血的。


    “不想說就算了,我就是無聊瞎問。”


    “你膽子太大了,”她冷哼一聲:“你一直沒有把我當做師傅。”


    如果這是在外麵,他一定要倒大黴了。


    “你也沒把我當作徒弟。”


    “我可以教你,”她說,“但得等出去以後。”


    魏不二搖了搖頭:“算了,咱倆沒師徒的緣分。”


    “為什麽?”


    “感覺吧,說不清楚。”


    她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但也不想刨根問底。現在迴頭想想,除了賜給他兩件神魂屬的法器和一本空間大道的功法之外,她幾乎沒有盡過師傅的義務。這樣說來,沒有緣分的說法也有些道理。


    “我以為你多少有些怕我,”她有些不甘心的說道,“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


    魏不二笑道:“在外麵我怕,在裏麵我就不怕了。”


    他這樣坦率,倒是讓李雲憬有些意外。她說:“但我們遲早要去外麵。”


    “這裏這麽邪門,”魏不二說,“誰知道我們能不能活著出去。”


    李雲憬抬起頭看他,他的臉上倒看不出半點沮喪的情緒。


    “能出去,一定能。”李雲憬倒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隻要你相信自己能行,什麽艱難險阻也不能攔住你——就像我,一個仆役家族的子弟,也能修到天人境,也能做降世營的大帥。”


    說完這話,李雲憬就覺得不大對勁。要是在外麵,她絕不會講這些話。


    (三)


    “就像我,一個掃院的雜役,內海都差點打不通,”魏不二道:“也能修到地橋境,也能在戰場上立下大功。”


    兩個人相視笑了笑。


    “這樣說來,我們兩個倒有些像。”李雲憬道,“其實,我也挺好奇你的經曆,在傀蜮穀的時候,你還是個開門境中期的修士,迴來之後就到了通靈境。這事兒挺少見的——我聽說你去了寒冰界,在那裏經曆了什麽?”


    “也沒什麽好講的,”魏不二說,“能這麽快步入通靈鏡,是因為在異界時間法則與宏然界有差異的緣故。”


    魏不二便大抵將自己在異界的經曆道了出來。講的時候當然認真篩選了一遍,關於歲月的事情自然隻字未提。


    李雲憬倒是聽的津津有味。她雖然早早就步入了天人境,但擔任降世營大帥一職,公務繁忙,戰場殺敵,自然也不可能有閑餘去異界遊曆。


    “你資質平常,出身不過中等宗門,卻有機會到異界遊曆,飽覽異族風光,雖然屢入險境,我還是很羨慕。”


    說罷,又問了幾個關於藍光族和雪精族的問題。不二撿有趣的與她講了。


    “你要是想聽,”李雲憬又道:“我也不妨給你講講我的故事。”


    不知是不是因為到了古城,法力修為消失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在魏不二眼中,並不覺得降世營主帥的身份很有威力,反而讓她放下了心防。


    她的故事大抵便是她如何從雜役家族的弟子,一路逆流而上成了天人境修士,又成了降世營大帥。其中心酸滋味,艱難苦困,她過往從未與旁人說過,但在古城之中,在楚執新去的特殊時期,麵對眼前這個算徒弟、又不是徒弟的魏不二,她忽然有了講出來的衝動。


    至於邪欲的事情,也不妨給魏不二講講。總歸他早就是知情者,也多次參與到邪欲治療的過程中。最大的秘密已知曉,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也沒有保留的必要。在她心裏,倒是更希望他知道的多一些,繼而對自己也能生出一點同理心,在之後的古城關口中也能多出一些力。


    “你問我邪欲的事情,”她說:“講起來很簡單,不過是降世峰有個二世祖看上了我,又給我下了藥。我那時剛剛步入地橋境,修為不差,才僥幸逃出來,但也落下了這個病根。”


    “那個二世祖呢?”


    “活著,還活得挺好。”


    “看來他很有背景了?”


    “悟道之後,”李雲憬道,“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隻要你在紅塵和是非裏行走,就沒法避免這些。”


    不二笑道:“這個道理,在你讓雲隱宗把我請出宗門的時候,我就悟到了。”事實上,他當然懂得更早,在雲隱宗做掃院雜役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你在怪我?”


    “我既然悟到了這個道理,”不二說:“當然也就明白,我麵對的所有困境和無奈,都是因為我的實力不夠。假使有一天,我能站到修士界的頂峰,情況應該會好很多。”


    “高絕者也有高絕者的無奈,我見得多了。”李雲憬道:“這次人角大戰之後,我想從降世峰走出來,自己建一個宗門。很多準備早就開始做了,等宗門建起來,少不了你幫我打理。”


    不二沒作迴答。他早就做好了離開宏然界的準備,修士界的一切俗物都不想沾了。李雲憬想做什麽打算就讓她打算著吧,他要偷悄悄地走。


    (四)


    接下的時間,兩個人想盡各種辦法打開蛋殼,但始終沒有效果。折騰了一番,反倒是先餓起來了。修士步入通靈境後,就可以辟穀月餘之上,兩個人都很久沒有感受過饑餓的滋味了。


    魏不二的儲物袋裏備著些幹糧,但現今取不出來。腰帶裏裝著一塊兒幹饃,是以備不測用的,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他給李雲憬分了些,但實在太少了。兩個人即使省著吃,也很快就吃完了。


    李雲憬說:“我要是你,幹饃絕不會拿出來。等你睡著了我再吃。”


    “饃太硬了,我怕我偷吃的時候把你吵醒。”


    “不枉費你我師徒一場,你還是很孝順的。”


    “你把饃還給我吧。”


    兩個人修為盡失,無法辟穀,時間越久,就越來越餓。為了節省體力,幹脆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就躺在地上。但希望是不能放棄的,不二無時不刻不再琢磨出去的法子,他想艾達既然給了提示——生命的起源,那贏得優勝的關竅肯定與此相關,他們被困在這裏,與生命的起源有什麽關聯呢?他想到了一個破解關口的可能,但又覺得過於荒謬,很快拋在腦後。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蛋殼頂部發出清脆的響動。他抬頭一看,瞧見蛋殼上麵流下來清白色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李雲憬湊過去,聞到了近乎某種花的清香,渾身下意識一顫,隻覺得這股清香誘人


    “這是從哪來的?”李雲憬問道。


    不二指了指蛋殼頂部的某處。


    李雲憬輕輕一躍,才瞧見一個針尖大小的洞,液體從上麵流下來,仿佛是蛋殼分泌而來的。試著朝洞口拍了一掌,還是紋絲不動。


    不二說:“這麽小的洞,對蛋殼沒有影響的。”


    “我猜,許是這種蠍子哺育幼蠍的方式,”李雲憬嗅著液體的味道,心裏直發癢,“好香啊,說不定我們也能喝的。”


    “還是小心為好。”


    李雲憬用衣袖輕輕沾了一滴,觀察許久才說:“我學過一些藥理,這東西九成九是無毒的。”


    “那到底還是不能確定,”不二說:“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李雲憬說:“不被毒死,就是餓死。”


    話雖這麽說,但一時間她也不敢真的去嚐一口。


    (五)


    又過了很久的時間,兩個人還是滴水未進,饑餓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李雲憬覺得自己再不吃點什麽,可能真的要餓死了。


    那液體散發的香味仿佛帶著某種神奇的魔力,讓她的腦袋漸漸發昏。


    她毫無意識地站起身,走向地上那攤液體,用食指沾了沾地上的液體,塞進嘴裏。液體沾到舌頭的一瞬間,她渾身戰栗,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感。接著,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


    “我覺得,”


    她想了想,說道,“艾達總不可能給我們一個無法破解的局,這液體說不定就是她給我們解決饑餓的——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打開蛋殼。——味道不錯,你不要嚐一口麽?”


    “我還能撐,”不二說:“再過半天,你要是還活著,我就嚐一嚐。”


    “你還真是個怕死鬼。”


    這個時候,忽然從蛋殼外傳來一個女子妖媚的聲音:“小姑娘,這水好喝麽?”


    (六)


    秀秀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嚇了一跳——一個陌生的男修正鬼鬼祟祟向她的身旁走過來。


    她眯著眼睛往旁邊看,在自己身旁酣睡正香的是歲月。男修的目標很明顯,也是歲月。雖然不應該是嫉妒的時候,但秀秀還是有些不服氣——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比不過歲月麽?


    男修走到歲月身邊跪了下來,眼睛直勾勾瞧著歲月的臉。一會兒,又伸出手往歲月身上摸去。


    就在男修俯身的一刹那,秀秀幾乎想都沒想,馭起渾身內力,衝著男修前額印堂穴猛地拍出一掌。


    男修全神貫注瞧著歲月,哪想到身旁方才還昏迷不醒的人會突施冷箭。連抬手擋駕都來不及,便被一掌擊中。隻聽幹脆的一聲骨裂響,額頭鮮血直冒,整個人睜大眼睛仰麵朝後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了。


    秀秀隻怕他還沒死透,又湊上去,朝著他胸口又拍了一掌,直把心脈拍的寸寸碎裂,一臉豬肝死色,才安下心來。


    轉迴頭再瞧,歲月還在昏睡之中,方才的打鬥聲竟然沒有喚醒她。秀秀墊著腳尖,走在她身邊,俯下身子,心道:“此刻身旁再無一人,我殺了她,誰能曉得?”


    ————


    昨天下午,精品徽章到手了,哈哈,很熱乎,很新鮮,各位要不要嚐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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