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劉明湘記得,降世營抵達喀則的那天,那是一個西北最常見的陰雨天。


    天空灰蒙蒙一片,雲層千萬裏一般厚重。


    偶有泛白的地方,仿佛是日光要從中透過來,但其實隻是在做無謂的掙紮。


    往天際線瞧去,灰的草原與更灰的雲相接,連成了混沌的一片,使得這光線暗淡的世界更加蕭索、蒼涼。


    青疆的風向來不大凜冽,但那時裹挾著雨點砸落,也讓人倍感寒涼。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曠野上響起唿唿的風嘯聲,像千軍萬馬的嚎叫嘶吼。


    雨一直在下,天上的雲層卻不見變薄,反倒是愈發濃厚和低沉,仿佛天也要塌下來。


    這一帶原有一些飛鳥群,這會兒也匆忙逃離,在天邊遠處留下虛渺的點影。方圓百裏內所有異獸生靈,像大遷徙一般逃離,匆忙的腳步,從遠方傳來淩亂的踩踏聲。


    留在喀則城附近的,隻有濃重絕厲的殺意。


    一千多名角族戰士在試探攻擊之後,撤迴了城內。


    一邊是巨型光罩加身的高大城牆,另一邊是兩萬餘名修士組成的數十個軍陣。


    軍陣後方還有成排的大型攻城法器、機械。


    無人喧嘩,一派肅殺之景。


    碾冰院的飛舟還在大型器械之後,飛舟上裝滿了各類補給,在半空中低浮等待裝卸。


    劉明湘隔著飛舟透明的窗壁,也能感受到鋪麵而來冷冽、窒息。


    飛舟上所有人都擠到了駕駛艙裏,緊張地關注著戰局,以至於船身微微晃了晃。


    “看那兒!”唐仙指著軍陣中一處說道。


    (二)


    眾人齊齊瞧去——李雲憬身披白色戰袍,踏劍翔空,從黑壓壓的人群中一劍殺出,若白鷹一般飛到人族大軍最前沿,孤身站在喀則城前。


    “孤風野閣下,”


    她高聲喝道:“可敢現身與李某人一戰?”


    那個時候,劉明湘知道孤風野是喀則城主將,但卻想不通李雲憬為什麽要冒著危險到兩軍陣前挑釁。


    “叫陣,”


    唐仙有些激動地說道:“叫陣你聽沒聽過啊?打仗之前,兩軍的高手叫陣,誰先慫,誰的士氣就得折損。打仗講究什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誰敢未開戰就跌了士氣?”


    李苒道:“那也沒道理我們一開場就上主帥罷?”


    “這,”唐仙撓了撓頭,“這我就搞不懂了。”


    很快,城內有人用生硬的人族語迴道:“宏然土著,低等族類,也配得上我家大將出馬麽?”


    李雲憬道:“孤風野若是能勝得了我,我降世營兩萬將兵立刻撤出青疆,再不踏進半步。若是不敢出來,我人族有一句萬年縮頭烏龜美稱,送與閣下。”


    “殺雞焉用宰牛刀!”


    話音方落,喀則城陣法開啟一角,一個頭頂紫角、足底踏著旋風的角族人殺了出來,“烈風族孤風羽來戰!”


    他遁到一半,渾身已經被旋風包圍住。旋風根底連在大地上,所過之處,大地撕裂,震動不止。這隻是無意間所成異狀,可見此人在禦風法則上道行頗深。


    當然,後來劉明湘踏入天人境,對這一場對戰另有一番見解了。


    正常來講,一個普通紫角戰力相當於兩個人族尋常天人境修士。


    但李雲憬是人族各類修士中戰力最強的劍修,她的鎮海獸還是大名鼎鼎的劍梟。


    這種以馭劍聞名的靈獸精通數種威能可怕的劍類神通。


    李雲憬天賦卓絕,又有劍梟相助,同時駕馭千劍、萬劍與馭一劍所耗法力無甚差別,戰力遠非尋常修士可比。


    她還有一樣四階極品法器,名曰【藏劍舟】,舟中藏有千柄劍類法器,又有數十柄劍類法寶。


    以藏劍舟為核心,以劍類法寶為陣眼,她創下了【舟行千劍陣】,威能極其可怖。


    早在初入青疆之時,就曾憑此劍陣,在蠻荒獨殺兩名紫角,也因此一戰成名。這也是楚山孤為何明知她隻有天人境初期的修為,卻仍將降世營大帥之位賜給她的緣故。


    孤風羽身裹龍卷風而來,李雲憬的【藏劍舟】早就布下。在他行過兩軍中線的瞬間,大地倏地裂開一道巨縫,身長數十丈的【藏劍舟】衝天而起。


    千道利劍蜂擁而出,將孤風羽圍困劍陣之中。


    孤風羽手持一枚青石,高高舉過頭頂,喝一聲簡短的角族語,數百道巨大的風刃從青石中瞬發而出。


    紫角與天人境修士皆是觸摸到大道法則邊緣的生靈,這些銳利的風刃刃芒夾帶以窺門徑的風之吞噬法則,向遍布四周的劍陣衝去。


    豈料第一道風刃與利劍碰撞的瞬間,風刃便被當中切成兩半。


    緊接著,“砰砰砰”,百道風刃競相被切割斷裂,化為散亂的風的碎片,砸在地上,把地麵打得鏗鏗巨響,砸下數十丈之深的大洞,雨泥空中四濺,猶若倒生暴雨。


    孤風羽麵色一怔,曉得自己上了當。頭頂紫角紫芒一閃,龍卷風陡然脹大,風速抵達極致,喀則城四周數十裏地,竟被此風卷起的泥塵籠住,滿天黃撲撲、汙騰騰,伸手不見五指。


    孤風羽卻藏身泥塵之中,化作一道無影之風,在利劍蜂潮中尋找縫隙遁去。


    “哪裏去!”


    李雲憬叱嗬一聲,衝著藏劍舟輕輕一點。


    藏劍舟舟身一晃,忽現孤風雨頭頂。


    李雲憬足尖輕點,立於藏劍舟舟頭。


    藏劍舟中,有一女子身形忽隱忽現,與李雲憬同形同舉,似為一體,陡增神秘之感。


    李雲憬足下是巨大劍舟,是百千銀劍,是龍卷風中倉皇逃竄的紫角。


    她冷目低垂,雪白帥袍一揮,又道一聲:“旋!”


    便是千劍齊發,化成上萬閃光銀絲,瞬時要將孤風羽攪成碎肉。


    “爾敢!”


    這時,喀則城內一聲怒喝,數十道巨大光束自城牆高頭射出,七道追向藏劍舟頭李雲憬。


    另三道直取孤風羽舟身,在茫茫劍雨中轟出三道空隙,孤風羽才尋著空隙,化作一縷薄風狼狽逃出。


    待迴城頭,竟已斷去一臂,滿身紫血,麵如死人煞白,“這李雲憬果然名不虛傳。”


    李雲憬則從容避過七道光束,複又立於藏劍舟頭,白衣飄然,一劍指向城頭,喝道:


    “孤風野可敢與我一戰?”


    喀則城默久無聲。


    少許,城牆上數百道赤光閃過,殺機畢現。


    李雲憬大笑一聲,連人帶舟瞬時不見。


    百道赤光落於空處,轟轟巨響,卻無功而果。


    李雲憬再現身時,已在人族軍中,朗聲笑道:“角族小兒,不過如此,今仗我們要得勝了!”


    說罷,衝著喀則城高頭一指,“殺!”


    人族千軍萬馬高喝,震得地動天搖。


    碾冰院小隊飛舟上,幾個姑娘激動地大叫起來。


    “我的媽呀,”唐仙說道:“真叫個痛快!”


    劉明湘不知道當時的魏不二在想什麽。


    但她今天可以猜測——他應該在想李雲憬這麽厲害,他該怎麽能逃過魔掌。


    對於劉明湘而言,她永遠忘不了這一幕。


    這也是降世營與喀則城大戰的開幕式。


    也是她第一次來到正麵戰場,第一次看到李雲憬出手。


    李雲憬的白色戰袍,千柄利劍,藏劍神舟,李雲憬的揮灑自如,豪情萬丈,氣吞山河,成為她腦海中永遠難以抹滅的記憶。


    (三)


    李雲憬揮臂一指,白袖唿風,成為降世營向喀則城發起進攻的號角。


    剛才的勝利和孤風野的避而不戰,極大地鼓舞了全軍的士氣。


    強吞虎狼勢如洪,烈風吹折魔頭角。昆山茫茫水淒淒,正是將兵戰死時。


    戰士們高喊著必勝的口號,大地跟著唿喊聲震動。


    近百輛三階攻城靈石炮,近千輛二階攻城炮,對準喀則城牆一通狂轟濫炸,靈力炮彈像雨點子一樣砸落。


    降世營分出幾十個方陣,每一個方陣中央有一個巨型圓柱。


    氣勢高漲的修士們人手握著一個赤色法珠,將法力注入巨柱,再經由巨柱聚合、轉換、放大,變成各種五顏六色、氣勢驚人的高階法術,通通投向喀則城牆。


    可喀則城的護城光罩猶如透明的鐵壁,雖然被砸出密密麻麻白色的坑坑點點,不停地晃動,一圈圈波紋如浪蕩開,卻始終堅挺在半空中。


    在初始的對峙期裏,攻守兩方主要的對拚就是高階法術和防禦光罩的對耗。


    但人族戰士的方陣都是以修士的法力為能量,持續攻擊一段時間,戰陣中的修士難免會耗光法力。


    攻城的巨型法器、機械也會出現過熱、磨損的現象。


    這個時候,在後方替補的修士方陣,以及備用的攻城法器就會輪番頂上來。


    每當這樣的交接時刻,角族人就會抓住時機反擊。


    粗大耀眼的法術光柱會擊穿人族修士的防禦光罩。


    黑色天石轟然墜落,密集炙熱的火雨把天空染成通紅。


    從地底會毫無征兆地鑽出巨大的錐角,長著一圈圈紋路,猙獰著,像是從地獄逃出來的惡魔。


    伴隨這些的,是怒吼,喊叫,還有驚恐的叫聲。


    在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人族的攻防轉換還不夠嫻熟、靈活,總難免死傷。


    李雲憬、楚憤,還有其他幾個天人境修士衝到半空中,齊齊馭法,擋住角族人的反撲,直到降世營的防禦護照輪轉成功。


    當然,喀則城的護城陣法也有需要休整的時候。


    這時,角族人就會組成幾個精兵方陣,拱著巨大錐角法器衝出城外,向人族陣營發起猛烈地衝擊。


    人族也會抓緊這個機會,破壞喀則城牆,陣法要害。


    最開始的時候,是陣法和陣法的對轟。


    到後來,兩方戰陣越來越近,就變成了近身的鬥法和貼身的肉搏。


    天人境、地橋境的修士會和紫角、赤角在半空中鬥法。


    貼近地麵的地方,則是通靈境、開門境修士和黃角、青角的戰鬥。


    據降世營偵查兵分析,喀則城裏的青角大概四千多個,黃角近千名,赤角六十多個,紫角三人。


    降世營呢,共有兩萬多名開門境修士,三千多個通靈境修士,二百多個地橋境,七個天人境修士。


    以正常的情況而言,一個青角可以與五到六個開門境修士正麵對抗,黃角可以對四個通靈境,赤角可以對三個地橋境,紫角可以對付兩個天人境。


    單論紙麵上的戰力,雙方差不多。喀則城或許還要占優一些,因為他們還可以借助喀則城的防禦陣法。


    但李雲憬是巨大的變數,孤風野作為喀則城的最強戰力,勉強可以與她對抗,但也無法支撐太久的時間。


    蠻斯重較孤風野稍弱一些,對上三到四個人族天人境修士尚可一戰。


    孤風羽可以對上兩個天人境。


    這樣一來,紫角和天人境的對決,喀則城稍處弱勢,經常需要城中陣法補位。


    但是其他等階的戰鬥,降世營會吃一些虧,但可以憑借人數優勢維持均衡。


    劉明湘駕駛飛舟到前線運送補給的時候,曾幾次親眼見證雙方修士的肉搏鬥法戰。


    隻看見密密麻麻的法術在陣前此起彼伏,轟擊聲、慘叫聲、怒喝聲震耳欲聾,斷裂的殘肢、肉身在空中翻飛,真的慘不忍睹。


    肉搏戰不會持續,喀則城的大陣很快就會修複,角族的戰士會在陣法攻擊的掩護下退迴城裏。


    兩方重新進入高階法術與護城光罩消耗的狀態中。


    為了攻破角族人的護城大陣,李雲憬曾命令陣法修士在軍陣後方偷偷鑄造五階隕石大陣,但蓋到一半,就被角族人識破,動用城中高階陣法摧毀了隕石大陣,造成降世營巨大的損失。


    但李雲憬不顧降世營議事會的反對,堅持繼續鑄造,而且光明正大地造。果然,喀則城裏的高階陣法也不是無限使用的。


    角族人隻好主動衝出城外,衝向鑄造陣法的地方,這樣被迫的攻擊行為,總會造成額外的傷亡。


    攻防戰的前十個月,戰鬥就是在這樣血腥的對耗中過去的。


    對於這種強度的攻城,楚憤強烈反對,提出角族人出擊之時,可以避敵鋒芒,減少損耗。後來,楚問也站到了楚憤這一邊,議事會便成了四比三的狀態。但大戰期間,李雲憬有絕對的權力。


    她的主意極硬,哪怕戰後追責,她也要盡快把喀則城拿下來。


    於是,兩方損失都很慘重。


    喀則城大概死了一千多個青角,一百多個黃角,十多個赤角。降世營損失了六千多個開門境修士,四百多個通靈境修士,三十多個地橋境修士。


    (四)


    每一次到前線運送補給的時候,劉明湘都會看到戰士們把傷員,或者屍體往後方運送。


    她看著血淋淋的畫麵,腦海裏想著他們還活著時候的模樣,常常在想,人族和角魔為什麽非要打仗,為什麽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就讓角族人在青疆待著,有什麽不可以?他們沒了家園,沒了可以生存的地方,也很可憐啊。


    人族和妖族,和蠻荒異獸,和東海魔修不是也能和平相處麽。


    她問秀秀。


    “不可以,”秀秀說:“不管是妖族,魔修,還是蠻荒異獸,都是千百萬年來宏然界的主人,我們了解他們,甚至勝過了解自己。但角族人是異界入侵者,我們,甚至我們的祖先從來沒有跟他們打過交道。我們對角族人心裏真實的想法一無所知。誰能保證,他們在青疆安定之後,就不會有更大地企圖。誰能知道,這種戰鬥力極其強大的種族,會不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


    劉明湘記得自己聽了之後,轉頭看向魏不二。


    她現在記得魏不二的神情,有些凝重,又似乎有些無奈。


    在鮮血淋漓的戰爭麵前,她隻能慶幸,自己被分配到了後勤運輸部隊。


    (五)


    提起後勤運送,需要特別提到的是,在大戰開始後漫長的前九個月裏,並沒有發生如秀秀所說的埋伏戰。


    一次也沒有。


    剛開始,負責保障後勤運輸的隊伍都很緊張。


    因為昆比山脈太適合打埋伏了。


    高大粗壯的樹木,遍地生長的茂盛灌木是最好的掩體。


    楚執每天都藏在陰暗的角落,等待角族人露出馬腳。


    李雲憬留下的搜查大隊把昆比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兩遍,但始終沒有發現一點點危險的跡象。


    時刻繃緊的弦,總會有鬆開的一天。


    大概在攻城戰持續六個月左右,搜查隊就有些放鬆警惕了。


    他們依舊在分區巡山,但每天搜查的強度漸漸降到從前的三分之二,後來又將到三分之一。


    楚執偶爾會跑到前線,作為奇兵突然出場——有一次,他和楚問聯手,差一點殺了孤軍深入的蠻斯重。


    負責運輸的隊伍,還有守護運輸隊伍的大隊,也漸漸放鬆下來。


    在這段時間裏,碾冰院小隊成為後勤線上的老油條,開始進行輪崗運輸。


    作為駕駛修士的劉明湘雖然無人可替,但剩下的人,唐仙、楚月、李苒一崗,不二和秀秀一崗——這是在秀秀強烈堅持下采取的輪崗模式。為此,她甚至跟楚月學會了飛舟裏所有陣法的操控。


    采用這樣輪崗製度的好處是,除了劉明湘,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一些自主可控的時間。


    那段時間,劉明湘記得所有人都在抓緊一切機會提升修為。


    楚月又改造了一艘飛舟。當然,因為時間的關係,隻在上麵布置了隱匿陣法。


    劉明湘問她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她說是秀秀的建議——以備不患。


    魏不二更加忙碌了。


    每次執行任務迴來,或者是輪休的時候,魏不二都會去做兩件事,一是去降世營的藏書閣查資料,翻閱大量的資料,據藏書閣的管事說,他快要把所有修士界奇聞異誌和知識普及的典籍借閱一遍。


    二是去南隴城的集市和拍賣行,去采購各種各樣的東西。或者,去更加隱秘的地方。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六)


    有一段時間,魏不二和楚月走得挺近的。


    楚月專門為此和秀秀調換過崗位。


    那個時候,劉明湘在前麵開船,他們兩個人就在後麵商量事情。


    劉明湘無意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這要怪居易,隨著劉明湘和天鰩的配合愈加默契,居易似乎也開始接受她的感應。甚至賜給她一些可以被動使用的神通,她的五官越來越靈敏,遠遠超過了她的修為應該擁有的感官力。


    終於有一天,她從後艙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魏不二和楚月以傳音進行的對話。


    那是在攻城戰開始後第八個月的某一天。


    楚月跟秀秀的換崗原因是,飛舟上的陣法需要維護。


    但事實上,天鰩飛舟出發後,她根本沒有到陣法艙——劉明湘聽得清清楚楚。


    飛舟剛剛駛出降世營,她就把魏不二拉到貨艙。


    “我有最新的消息,”她說,“喀則古城最多還有兩個月就要開啟了。”


    劉明湘不知道喀則古城是什麽,它和喀則城的關係是什麽。但顯然,兩人之間的秘密不容錯過。


    “你知道進去的辦法?”魏不二問道。


    “我需要去一趟喀則城,”楚月說:“你得幫我。”


    “這我可幫不了——尤其是現在,降世營和喀則城正打著呢。”


    “我有一個好‘東西’,你想不想看一看……”


    “我開個玩笑,你太認真了,”魏不二道:“喀則古城我一定要去——我得複活木晚楓。”


    楚月這才說道:“時間很緊,我們必須抓緊。這場仗打完,你不是要走麽?趕緊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等進了古城,你就可以除去李雲憬的靈氣標識,再也不用迴來了。”


    ‘東西’?是什麽?


    木晚楓不是早就死在秦南了麽?死人也可以複活麽?


    魏不二要走?永遠不迴來?去哪裏?


    聽到這一段對話,劉明湘覺得自己的好奇心已經頂到天上了。


    這一連串的問題,她都想要立刻知道答案。


    但想了想,她決定繼續裝聾作啞——或許這樣才能知道更多的訊息。


    她忽然想到,自己從前絕不會這樣。


    她也在一點一點成長呢。


    (七)


    在這次對話之後,楚月和魏不二在到前線運送補給的時候,抽空離開了一次。


    迴來的時候,就隻有魏不二一個人了。


    劉明湘問他,楚月去哪裏。


    魏不二告訴她,楚月因私事,去了南麵蠻荒一帶,不久將會迴來。


    但劉明湘分明感覺到,楚月往西去了,進了喀則城,居易這樣告訴她。


    大約一個月後,楚月就迴來了。


    她第一時間找到魏不二,兩個人還是在後艙傳音交流——渾然不知他們的對話通通被旁人聽到了。


    現在,劉明湘大概可以想象兩個人在後艙交流的情景——


    楚月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她打開布包,裏麵有幾塊碎皮。


    “這是什麽?”魏不二問道。


    “血祭族人的皮膚碎片。”


    “這玩意兒能讓我從古城進去?”


    “不錯,你手裏拿著它,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進去,”楚月說道:“但前提是,古城開啟的時候,你得在古城可以感應的範圍裏。”


    “能不能具體一點……”


    “我的意思是,古城開啟的時候,我們得待在喀則城裏。”


    “那隻剩一個月了,”魏不二說:“我估計我們打不下喀則城。”


    “如果打不下來,我們兩個就提前溜進去。”


    “跟你做交易,我總是得吃虧。”


    “想想你可能在古城得到的好處——說不定很快就可以突破地橋境。”


    魏不二說:“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他接過布包,大概數了數,“怎麽弄來這麽多碎片?我們一人一個不夠麽?”


    “我在古有生那裏找到的,”楚月說道:“誰知道他從哪裏弄到的——進古城的人越少越好,我當然要一鍋端了……”


    古有生啊,這個名字已經很陌生了。


    劉明湘還沒到西北之前,在雲隱宗見過這個人,那個時候,他還是合規院李院主的高徒。後來不知道怎麽迴事,去了一趟傀蜮穀就叛變了。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楚月手上還有多餘的碎片。


    劉明湘知道自己不該有不安分的念頭,但她真的很好奇啊。古城裏有什麽,竟然可以讓死人複生,還能讓魏不二突破到地橋境。


    如果自己拿到一個碎片呢?會不會自己的大道也會亮起一道微光,讓自己能夠向著前方繼續走下。她真的很想讓母親知道,她能夠做到的。


    她的要求不多,隻要一片多餘的碎片就好。


    這天晚上,她徹底失眠了。


    (八)


    這就是大戰開始的九個月,前線很慘烈。


    後方忙碌而充實,也很安全。


    這樣的狀態在第十個月結束。


    也就是魏不二和楚月所說的古城將要開啟的那一月。


    喀則城的角魔肯定沒有想到,攻城戰會在此月,毫無征兆地邁向白熱化,走向終點。


    而在昆比山脈忙忙碌碌運轉的飛舟群也肯定想不到,滅頂之災即將到來。


    直到很久以後,劉明湘也隻能憑著戰爭記錄修士的記錄推測當時發生的事情。


    她常常在想,要是當時身在雲隱宗的張眉還活著就好了。她可以告訴她,那一段時間裏,雲隱宗到底經曆了什麽。


    她也曾想過,要是能再跟不二、跟秀秀見一麵的話,她一定要問問他們,那些不可思議的手段,兩個人是怎麽想到的。


    ————


    這兩天單位有個大材料,勞心費神,整天加班,我努力保持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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