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藍狐兒猙獰醜惡的麵龐撲了過來,魔女一道罡風揮去,立時將那醜臉劈成了兩半。


    下一刻,醜臉中央忽然竄出一團藍色的霧狀體,瞬間扭曲之後,再一次化作藍狐兒的麵龐虛影,照著不二胸口閃電般鑽了進去。


    同一時刻,從那三頭巨蟲的另一個腦袋中又竄出一團陰森森的藍霧,一陣扭曲後,竟變成了藍魏的麵龐。再一晃眼,藍光一閃直向魔女腦門而去。


    但方觸到額頭,便聽見魔女冷笑一聲,自其頭頂傳來一陣極速震蕩,瞬間將那醜臉蕩成一縷青煙散去了。


    不二正摸不著頭腦,忽然顱內昏昏沉沉,眼前恍恍惚惚,藍狐兒化成的藍霧從胸口一點一點鑽了進來。


    不一會兒,那藍霧又變成細絲般的一縷,自胸口而上,徑直鑽到了腦袋裏,嗡嗡地震動起來。


    伴隨著這樣的震動,一陣劇痛襲來,好似一根鋼針鑽進了不二的頭顱之中,從下而上,一點點地紮著神經血管,快要讓人瘋掉了。


    不一會兒,這針紮般的劇痛漸漸上行,到了顱頂,接近百會穴的地方。


    不二晃晃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看就要不省人事了。


    但緊跟著,似有一道急速震蕩的波紋自他的百會穴散開,直奔劇痛襲來的方向。


    兩相一觸,那劇痛連忙往後退縮了。


    而不二的百會穴處,又微微一蕩,似乎什麽東西漸漸鬆動了,裂開了一條隙縫……


    那團藍霧則仿若遇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驚叫一聲,猛地一晃,渾身冒出陣陣青煙,體積瞬時縮小了一圈。


    她自然大為不甘心,稍稍猶豫之後,再次向百會穴猛地撞去,轉瞬又尖叫一聲,被那急速震蕩的波紋蕩了迴去……


    如此反複嚐試三次,藍霧的體積已經縮小了一大半,也終於曉得無法得逞,萬不甘心地匆忙逃遁,退到了內海之中。


    一進內海,卻覺得裏麵冷得嚇人,下意識想退出去。


    未等她行動,忽然從內海深處,射出一道極寒藍光,瞬間將藍霧凍成一個結結實實的藍色冰塊兒,稀裏嘩啦滾落在內海底部去了。


    不二猛地睜開眼,魔女絕美的麵龐就在眼前,一臉寒冰地看著自己。


    少許,似乎沒有發現什麽異樣,才鬆了一口氣:


    “藍狐兒呢?”


    不二稍作尋思,心道:“十有八九被那冰鳳紋身滅掉了罷。”


    便猜測那道藍霧就是藍狐兒的魂魄,不知怎竟然寄生在綠眼長蟲的腦袋裏。


    方才,自己所經曆的一切,多半便是她的魂魄奪舍之舉,卻不知為什麽失敗了……


    但這一切說起來太過麻煩,又難免涉及到自己體內諸多隱秘,他想了想,終於迴道:“我曾學過一種關於神魂的秘術,對付奪舍頗有一套,想來藍狐兒應該已經魂歸九天了。”


    “你沒事吧?”他忽然緊張地問道。便是想起剛才的畫麵,另一道藍霧分明向那魔女腦袋裏鑽了去。


    魔女麵上稍有失望神色,忽然站了起來,輕笑一聲:“你大概不知道,奪舍之術對我們角族人,天生是沒有用的。隻要他敢將魂魄靠近我的角,便要小心魂飛魄散了。”


    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雖然此刻頭頂之上空空蕩蕩,黃角已被幻術遮掩住了。


    不二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心想你現在半點也不像角魔,倒是更像我們人族的一個美貌絕頂的大姑娘。


    “可惜了,玲瓏雌佩是不是落在了浩瀚森林裏?”魔女歎了口氣,無不惋惜道:“都怪我那時想得太多,讓你多此一舉。否則,今日湊齊一對兒,正好看看,它是否有藍狐兒說的那般神奇。”


    不二想了想,稍作猶豫,才從儲物袋中掏出了玲瓏雌佩:“打仗的時候,我又偷空去了藍魏等人住的地方,把它找了迴來。”


    魔女笑而不語。


    其實,先前通過空間通道抵達綠色光罩之外,看到不二所處的那個大洞的時候,她便猜到不二身上還裝著玲瓏佩。


    好在魏不二在這一點上,並未隱瞞什麽。


    不二卻覺得氣氛有點尷尬,索性將雌雄兩佩合於一處,分別注入法力,隻見一個亮起紅芒,另一個亮起了藍光,除了玲瓏雌配佩散發的陣陣熱浪,似乎再沒有其他異象。


    “這玲瓏佩雖然湊齊了一對,但是離‘蓋天下神物,無過玲瓏佩者’如此讚譽也差得太遠了。”


    說著,他索性走到藍狐兒的屍骸處,仔細翻了半晌:“也不知道藍狐兒有沒有隨身帶著她所說的仙家秘籍,裏麵多半有記載這玲瓏佩的用法……”


    可惜,將其屍骸連同這一帶仔細尋了一遍,也沒有什麽收獲。


    “咳!”


    魔女輕咳一聲,忽然鄭重說道:“魏兄,不管是玲瓏雌佩,還是雄佩,都是你辛苦得來,緣分所致,自應歸你所有。任它是天仙至寶,稀世絕品,又或者是什麽上古神物,與我絕無半分幹係,我也絕不會出手搶奪,你大可不必擔慮。”


    說罷,神色坦坦蕩蕩,目光更是誠懇無比。


    不二愣了一下,斷沒想到她會這般耿直坦率,心中頓生愧意,暗道:“與她比起來,我倒是像一個扭扭捏捏、不大敞快的。”


    忽然豪氣頓生,將那玲瓏雌佩扔到了魔女手中,灑然笑道:“天地神物,有緣者得之。你我一人拿一個,誰先參透其中的奧秘,便歸誰好了。”


    魔女接過雌佩,忽而展顏舒容,露出雨後晴空一般的燦爛笑容,伸手將雌佩在半空連連晃動:“你可要記住了,這玉佩是你主動送給我的,我沒有半分勉強,往後也不許反悔。”


    不二心中直叫“上當,上當”,已然後悔不跌,心痛不已,但想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再說什麽也都晚了。


    又過一會兒,藍狐兒所說的的仙家秘籍終究未曾尋到,魔女忽然感應到似乎有十分厲害的異蟲向這邊趕來,隻好暫時放棄找尋,二人匆匆向北而行。


    行了數十裏路,卻發現那厲害異蟲似乎盯上了二人,緊緊跟在身後,越追越近。


    往後方瞧去,大霧更加濃重厚密,隱隱聽到低沉沙啞的怪物嘶吼聲,像來自冥獄的索命聲。


    二人心中甚寒,全力遁行,但無奈大霧濃濃,蟲群密集,拖累了遁速,約莫半個時辰後,便被那厲害異蟲追到了身後。


    有大霧遮掩,二人也看不清那異蟲的模樣,但隻見那異蟲吐出的毒霧甚為厲害,毒霧所過之處,大片的綠眼長蟲紛紛毒絕倒地,黑成一團。


    魔女有心試著殺了那厲害異蟲,豈料得此處動靜實在過大,又不知從哪裏招來三頭更為厲害的古怪異蟲,噴火的,噴冰的,扔飛刀的。她獨自應對自不在話下,但此刻多了不二這個拖累,還要開啟風罩護著二人逃遁,自然束手束腳,力有不逮。


    便隻好倉皇逃竄,厲害又古怪的異蟲越追越多,從四麵八方紛紛趕來,藏在濃霧之中,又看不見形貌,叫人忍不住去腦補一番,想象更加恐怖瘮人的異蟲模樣,反倒更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至此刻,縱是那魔女修為大半恢複,但這些厲害的異蟲大抵都是相當於人族通靈境修士的存在,數量又有數十餘隻之多,寡不敵眾之下,隻剩下倉皇逃竄的份兒。


    “咱們分開逃罷,”不二眼見自己已成拖累,終於開口說道:“我向南,你向北。”


    那魔女冷笑道:“魏道友打得好算盤,自己舍身取義,叫我一個人苟活得愧疚,不得解脫,我豈會叫你得逞?”


    不二苦笑道:“總比兩個人都死了好。”


    那魔女狠狠瞪了他一眼,衝著某一方揮出一道磅礴罡氣,不由分說拉著他便往那處逃去。


    不二正要說什麽,忽然聽見北麵某處,傳來一個高亢的人族男子的聲音:“人族的朋友,快來這裏!”


    那魔女稍作遲疑,便抓著不二向北衝了過去。


    又遁了數裏地,引得異蟲競相追來,忽然迎麵刮來一陣極其洶湧的颶風,頃刻間將那黃色大霧通通刮得散去。


    那成千上萬隻綠眼長蟲,連同數十隻體型巨大的醜陋異蟲,通通暴露在眼前,密密麻麻,醜陋惡憎不堪,著實有些瘮人。


    那些數不清的細小的綠眼長蟲離開了黃霧,瞬間縮成了幹癟的一團,紛紛落在地下。


    體型巨大的則外殼開始發黑冒煙兒,紛紛轉頭向後逃遁。


    緊接著,一道殊為寬廣又極其刺眼的光芒一閃而過,在數隻異蟲身上飛快蕩過。下一刻,一片淒厲慘叫響起,所有異蟲轉瞬間化成了大團的灰燼,洋洋灑灑落下來,像下起一場黑色的雨。


    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再往北瞧去,一個衣衫襤褸,頭發花白,眉低眼跨,神色滯灰,滿臉苦相的人族修士匆匆飛遁而來:“大霧即刻便要複還,二位快隨老夫離去。”


    不二眼看著那苦臉修士,心頭一通狂跳,莫名的心悸再次襲來!


    “快走!”他連忙湊在魔女耳畔,壓低了聲音說道。


    ……


    雲隱宗,合規院。


    婉兒向顧乃春告退,恍恍惚惚出了合規院,心裏頭一團亂麻,也不知自己在往哪兒走。


    往後又該怎麽辦。


    去西北?


    要命的角魔,無休無止的戰鬥,還有賈海子無窮無盡的糾纏欺壓……


    一想到這些,她就覺得眼前的世界立時就要黑了,黑得暗無天日。


    逃罷,管他三七二十一。


    可天下之大,亂世之中,該往哪裏逃?


    若是還想修行大道,總歸得拜入修士宗門,那便遲早會被賈海子找出來。像自己這般資質尋常的弟子,哪裏有人願意為自己出頭?


    若是想徹底擺脫他,便該找一處深山老林,隱姓埋名,做個縮頭烏龜。可如此一來,大道便算斷絕了希望,百年之後容顏老去,化為一撮灰土。


    她不甘心啊。


    誰也不曉得,為了長生大道,自己付出了多少。


    每日起得最早,睡得最遲。


    放棄了所有閑暇時光,除了吃飯休息,可用的時間幾乎都在修行堪悟。


    論起修煉下的苦功夫,整個雲隱宗,也不會有誰能比得過她。


    付出了這樣的心血和努力,到最後竟然要萬般皆空,她怎麽能咽的下這口氣。


    腳步輕飄飄的,不知行到了何處。


    忽然瞧見掌門李青雲從南麵飛遁而來,滿麵徐和的笑意,讓人憑空生出親近之感。


    她不知怎麽,忽然鼓起勇氣,向李青雲遁了過去。


    “我便要坦白一切,不過是偷了丹藥,不過是失手傷了人,掌門師叔這般徐和的性子,總歸,總歸會原諒我的。”


    想著,人已經迎了上去,眼眶紅通通的,一副淚雨將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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