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不知多久,林安緩緩站起身來,雙腿已經麻木不堪,心裏更是沮喪之極。


    許久,才迴過神來,心中暗道:“這輪迴之門另有開啟之法,我也不必萬念俱灰。那輪迴石雖然稀少,但我前一世,到底還是聽過一處存在的。隻要找到它,打開輪迴之門,便還有希望……”


    如此想來,終於打起了精神,伸手要擦拭眼淚,才發現早已被風幹了。


    流什麽淚啊,過去那三百年,還沒有流夠麽?


    他想起了沉重的往事,木訥地搖了搖頭,雙足一蹬,腳下生風,便往西麵遁去了。


    ……


    閩浙一帶,常元宗宗門所在,某一間雅致別院外,自門口排隊站著十幾位修士,竟然都是地橋境的修為。


    顧乃春就在隊伍中低著頭,默不作聲等著。


    他今日求見之人,名叫張燕山,雖然隻是個地橋境後期的修士,但在宗盟之中掛了個虛職,為人處事頗有門道,宗盟中大大小小的人物都願意買他的帳,說話有些分量。


    隻是,張燕山這道門,著實有些不好進。


    從去年至今,他數十次來此,托了不知多少關係,又等了數月,仍不知何時得以相見。


    “等吧,等吧,人活一輩子,誰沒有求過人?”


    他這般開導自己,但時間卻越來越緊迫。


    如果再拖一些時日,還不能將所托之事解決,便該到了西北征召修士的時節。


    一旦去了西北,再想抽身,那可就千難萬難了。


    正兀自躊躇著,忽然聽見有人唿喚:“顧前輩。”。


    抬起頭,瞧見大門內走出一個藍衣弟子,態度倒是禮貌,伸手示意自己可以進去了。


    他心頭鬆了一口氣,稍稍整理了衣衫,款步走進了大門。


    過了庭中敞院,徑直被領入了一間側屋。


    一進門,瞧見的卻是張燕山門下的學生陳鐵衣,麵容看起來頗為粗獷,說話卻是文質彬彬的。


    此人作了自薦,說老師今日去宗盟總部辦事,顧前輩所托之事,老師有話叫自己代為傳之。


    接著,便說起了正事:“顧前輩之前有兩件事相求,其一是令高徒賈海子被宗盟征去西北,加入衝鋒除魔小隊一事;其二則是前輩本人,被宗盟追加的責罰令,征去西北服役五年之事。”


    他說話的語氣愈加客氣:“老師叫我轉告您,這兩件事,他盡力而為,也隻能幫一件,還請您慎重考量。”


    顧乃春眉頭一皺,少許迴道:“當真叫張道友費心了,勞煩他先將我徒兒的事情辦妥罷!”


    陳鐵衣點了點頭:“老師說過,有一事須與顧前輩先說好,便是他老人家即便盡全力,也隻能避免另高徒被征去衝鋒除魔小隊,但去西北服役,卻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的。”


    顧乃春麵色一沉:“那若是隻解決我的事情呢?”


    陳鐵衣道:“老師隻能幫您減去三年的服役,頭兩年也是無法避過的。”


    顧乃春怒火直燒,心中暗罵:“好你個張燕山,拿了我這些好處,竟然連個麵都不見,派個通靈境的弟子,便要打發我麽?”


    “好好好,你今日如此怠慢,小心風水輪轉,他時落到我的手上,叫你難堪千倍萬倍!”


    一股悶氣從肺腑直生,快要將肚子憋炸了。


    半晌,才青著一張臉,勉強笑道:“如此,便有勞了。”


    ……


    薄雲過山間,清霧繞鬆林。


    雲隱宗,合規院。


    賈海子靜坐房中,雙手反向相疊,掌間青芒徐徐,紫氣依依,似是在修煉什麽功法。


    少許,房門推開,婉兒小心翼翼從門外走了進來,衝著他的背影小聲說道:“師尊傳來消息,說已托關係,幫你通融,不用去衝鋒除魔隊服役了。”


    賈海子渾身一震,滿麵通紅,半晌才激動言道:“師尊他老人家對我恩重如山,我此生都難以迴報啊。”


    說著,忽然轉過身來,毫無征兆地飛起一道耳光,一把將婉兒狠狠扇在地上:“賤人,你是不是很失望?”


    婉兒在地上打了個滾,緊緊捂著臉頰,一陣火辣辣的感覺由臉上傳至胸口,仿佛這巴掌直扇到了心頭上。


    整個人伏倒在地上,心中苦不堪言。


    又聽賈海子問道:“這些日子,宗內雜役忙來忙去的,要做什麽?”


    婉兒麵泛哀色,也不知該不該講,半晌才迴道:“據說是掌門已經認定,魏不二在傀蜮穀中身隕道消,準備將他納入本宗英烈冊中,正在張羅入冊大典……”


    “他也配的上如此待遇麽?”賈海子怒道:“此事可與師尊他老人家說了?”


    婉兒迴道:“自然說了。師尊說,反正也是個死人,便是把他捧在天上,又有什麽用?”


    賈海子冷哼一聲,怒氣難消,卻不再說話。


    ……


    榕城。


    又是一年梅雨季。


    這些天來,天氣變化得頻繁了些,時晴時陰,時好時壞。


    今日,則是絲雨綿綿,霧靄重重。


    家家屋簷落新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這裏是魚米之鄉,有古鎮老街,小橋流水,綠瓦新柳,小弄石牆。


    滴滴答答的水珠便從街頭的石牌,橋上的雕欄,柳枝的尾梢,石牆的瓦簷,等等,滴溜溜地滾落下來。


    伴隨著細雨蒙蒙的浸潤,到處都是詩情畫意的情景。


    榕城往西數裏,一片青草繁盛的綠野中,突兀地鼓起一座墳頭,墳前立著一塊青石墓碑。


    碑文上寫著:雲隱宗弟子,至交魏不二之墓。


    墓碑前擺著各類精致的水果糕點,美食菜肴,還有一壺閩浙特產的鮮竹酒。


    一盤冰糖雪梨上,不知為什麽塗了五道黑色指印,顯得頗為突兀。


    一位穿著淡黃色輕紗的絕美女子,不顧地上濕漉漉的泥土,盤腿坐在墓前。


    她身前是新燒的紙火灰燼,此刻被雨水浸成一灘黑泥。


    呆呆地看了看地上的灰燼黑泥,她似乎想起了自己與那人初次見麵時,他端著一口黑鍋,滿臉皆是黑印的模樣。


    一迴首來,此情此景竟是永別了。


    端起酒壺,她倒了一杯又一杯,又一口一口喝進了肚子裏。


    細雨打在她秀美無暇的臉上,一道道雨痕順著臉頰直往脖頸而下。


    悲傷難過的氣氛,便在綿綿細雨中,便在盞酒揮杯中,便在睹物思人中,越釀越濃。


    ……


    夜,雨未停。


    榕城街頭,一個披著鬥笠的男子鬼鬼祟祟,穿堂過巷,七拐八拐,敲開了某個巷陌小屋的房門。


    屋中之人將他迎了進來,請進裏屋,遞了一杯茶。


    “古兄弟,別來無恙。”


    那人將鬥笠摘了下來,笑道:“閑話少說,幾位有沒有魁木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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