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那劍氣橫衝直撞,眼看要將不二五馬分屍的瞬間,忽然從密室另一處傳來了一聲慵懶卻又極為悅耳的哈欠聲。


    那聲音毫無阻礙地蕩入不二耳朵裏,立時將他從僵硬和茫然之中喚醒過來。


    隻見充盈漫天的劍氣皆是輕輕一蕩,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驚險得躲過一劫,才發現生出了一身冷汗。


    迴頭一瞧,卻是那魔女方從昏迷之中醒了過來,正一臉戲戲謔的神色,微笑瞧著他。


    不用說,方才那聲救命的哈欠正是她所為之。


    雖然不曉得那劍氣是真是假,是虛是實,但瞧那磅礴浩然的氣勢,若是被砍中了,隻怕真的要去黃泉路上走一遭了。


    再看那魔女,眼神之中多少還帶著少許迷離,想來是睡意尚未消盡。


    此刻她微一扭頭,衝著不二笑道:


    “魏道友,雖然我不大搞得懂你方才究竟在幹什麽,但想來我救了你一命呢。”


    不二直勾勾瞧向那魔女,心中暗道:“瞧她的神情模樣,與昏倒之前並無兩樣。若是真的裝作昏迷,盡數體會了我方才的‘無禮之舉’,還能這般從容自然,不著痕跡,那城府之深,心機之重簡直難以想象。”


    當然,他也絕不相信這魔女會如此厲害。


    若是入穀之前的魏不二,未必會生出這麽多的心眼兒。


    但他此次在穀中,屢遭磨難,屢陷絕境,又被婉兒和賈海子算計,還親眼目睹了秀秀和魔女鬥智鬥勇的全過程。


    這兩位皆是攻於心計、城府頗深。


    尤其是秀秀,她的精心布局,巧妙設計,不僅騙過了角魔,甚至連不二等人也被耍的團團轉,不得不叫人心生敬畏。


    他吃了這麽多虧,又見了高手全力過招,便是曆事再少,天資再淺,也應當有所長進。自然也會對這魔女百般提防。


    不過,論起救命之事,倒的確得記她一功,便坦然笑道:


    “算是你立了大功。為報這次救命之恩,你原先的請求,我答應了。”


    言下之意,便是願意帶著她進入寒冰界了。


    那魔女眉頭微蹙,當即抗議:“進入寒冰界尋找活路,是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的相互需求。你怎麽好意思隻憑這件事,便算是報了我救命之恩?”


    “嘿!你倒是訛上我了。”


    不二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大不了咱們兩個一拍兩散,我去寒冰界裏送死,你在這裏等死,迴頭黃泉路上搭個伴,也還不錯。”


    說著,指著那白色門洞:“更何況,我去寒冰界裏未必找不到活路,但你待在這裏一定要死翹翹的。”


    那魔女見他不大好糊弄,隻好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沒什麽別的奢求,隻有一件事想拜托你答應。”


    說著,微微一頓,正色道:“若是咱們在寒冰界中找到了出口,希望魏兄不要得魚忘筌,過河拆橋,將我隻身一人葬在茫茫冰灘、無盡雪原之上。”


    她美眸目不轉睛盯著不二:“我也不會強求你按著貴族的規矩,發什麽神魂之誓。反而相信魏兄的人品如金,自會一言九鼎!”


    “要命了!”


    不二見她這般篤定的模樣,心頭一軟,險些一口答應了她。


    定神半晌,才哼了一聲:“好罷,我答應你。”


    那魔女聽了,喜道:“當真?”


    不二迴道:“隻要你告訴我的罩門是真的,那我說的話自然也是真的。”


    那魔女暗道一聲厲害,這一句話將自己的後招通通堵死了。


    “我說的罩門自然是真的。”


    她頓了半響,又道:“倘若魏兄讓我變成冰灘雪原之上一具冰冷屍體,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不二額頭冒汗,心道:“若是殺了人,個個都會變成厲鬼找上門來。那你豈不是每天晚上都要與鬼魂相伴,寢食難安了。”


    忽然想到什麽,連忙補上一句:“有一件事,咱們事先得說好。我帶你去寒冰界,將你罩在我的法力之下,那是我自保有餘的情況下。一旦我的法力難以維持,亦或者遭遇致命危險,自然會毫不猶豫將你拋棄,這一點不要怪我事先沒說清楚。”


    那魔女道:“這個我醒得。”


    說著,展顏一笑,竟露出雨後晴空一般的燦爛笑容。


    又聽她鄭重說道:


    “若是咱們倆互換位置,我也會首選保住自己的性命。假若你現在對我說什麽‘定會千方百計護住我的性命’之類,我倒會覺得你這人虛偽至極,說不準真的要過河拆橋了。”


    她略微頓了頓,聲音也低沉下來:“且放心罷,若是真的到了魏兄也自身難保的地步,不用你言語,我自會自行了斷,省得受這寒刀割骨之痛。但請你不要輕言放棄,旦有個風吹草動,便如臨大敵,逃之夭夭。”


    說罷,她竟想起先前在戰場之上,眼前這人冒著極大風險來營救眾修士,當真讓人印象深刻至極。


    尤其是在蟒蚺第二次激發瞳術之時,他本可以混入人群逃之夭夭,卻頂著身隕道消的可能,以不可思議之舉活捉了蟒蚺。


    雖說當時看來有些不自量力,衝動愚蠢。


    但事後琢磨,也可見其人古道熱腸,品行上乘。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敢在萬般無奈的情形下,冒著極大風險,邀他共赴寒冰界,暫時將自己的性命安危交付其手中。


    不二自然答應了。當即便說事不宜遲,請她一並入界。


    “你還真是個急性子呢。”


    那魔女笑道:“雖說這寒冰界比起其他幾個界麵危險小得多,但裏麵寒氣集聚萬年之久,貿然闖進去,隕落的風險仍是很大的。”


    “當務之急,是將準備工作做足了,將所有可能都琢磨到,並想好應對之策,才可以進去一試。”


    ……


    往後的幾日,那魔女便做起了不二的臨時師傅,將寒冰界中的風土人情,天文地理,精怪異獸,哪裏比較安全,何處危險重重,等等諸多事情通通教給了他。


    又針對此行目的,教他如何控製法力,如何以最小的法力輸出,取得最佳的抗寒效果。


    雖然人魔兩族一個靠的是法力,一個靠的是罡氣,但馭使之法,多有相通,那魔女稍作了解,便了然於胸。


    依著人族法力的運轉之法,教給不二巧妙駕馭法力護盾的辦法,比如,如何感悟風向變化,控製護盾形狀,削減阻力,降低消耗,等等之類。


    那魔女還手把手教起了不二,讓他撐開法力護盾,自己則用手指比劃寒氣凍霜。


    手指哪一處,便示意寒風從哪一處襲來,手指揮舞的速度變比喻寒風勢頭的迅猛程度。不二則依照她的指示,控製法力運轉,變換護盾形狀。


    隻不過她教的法門太過精妙,又有很多夾雜了角族罡氣的馭使之道,不二雖是苦加練習,仍是進步寥寥。


    如此又過去半旬之久,甚至連半點進地也沒有了。


    那魔女忍不住納悶:“悟性夠差的!我真不曉得,你這一身厲害的本領究竟是怎麽得來的。難不成是天生下從娘胎裏便有,往後卻是半點也學不了了?”


    不二自己沒做好,自然無力反駁,隻好滿臉苦笑。


    那魔女無奈道:“瞧你我的幹糧儲備已不是很多了,為求萬全,此事再拖且不得,隻好硬著頭皮上了,邊實戰邊練習,說不定效果還要好一些。”


    又問不二可帶著什麽禦寒的棉衣後被之類,不二便從乾坤袋裏找出此番入穀之行所備的一大堆床褥行李。


    “夠了,夠了!多出來的都拿迴去吧!”


    那魔女瞧了,忍不住好笑:“你們人族修士總是隨身帶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行李麽?”


    不二道:“那倒不是,我恰好是本宗入穀之行的雜事弟子,所以師兄弟們的行李都有我照看。”


    那魔女聽罷,隻笑此事太過於巧,又正好派上了大用場。


    不二便熟悉了少年時的手藝,裁剪了倆套極厚的棉衣,又反複檢查了入界所需,確定再無疏忽,二人肩並肩,一起邁入了那白色門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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