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振袖一揮,車廂內卷起一陣旋風,一盞熱茶,懸浮空中,漂移到林正陽麵前:


    “既是神族,我當請你此茶,稍後你不必可以在一旁旁觀。”


    “時限過後,我會送你出去此間,不必擔心。”


    林正陽上前捧住瓊花瓷盞,掀開蓋子,一飲而盡。


    茶水入口無味,卻有一股甘甜,自咽喉而下,化作甘霖,下十二重樓,經任脈而行,入下田,化做道道暖流。


    下田之中一片溫暖,熏熏然,沒過多久,就轉化為一股精純的溫和之氣。


    這股陽和之氣,量大且純,足以抵得上林正陽半年積累。


    內是之中,下田之中一團淡藍色雲霧緩緩顯化出來,上迎此透明之氣,不過數息,就倍增體量,逐漸向內濃縮,形成數枚有棱有角、不斷變化形態的真文,不斷放出光華。


    其中帶著雲霧氣息的真文最為完整,光華最大,其餘真文都有很大殘缺,光華暗淡。


    “雲霧、夢境、雨露·······隻有雲霧是較為完整的,大體上完整,別的真文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不堪大用。”


    這數枚真文,凝聚之後,緩緩上移,至胸口中田之處,落入一片旋轉的星雲之中。


    那呈現旋渦狀緩緩旋轉的星光之雲,就是星橋的顯化。


    得了幾枚或大或小的真文加入之後,星橋本身沒有太大變化,僅僅是向外擴張了些許,旋轉的速度也穩定了許多。


    林正陽默默感受了下,自周圍汲取靈機轉化力量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除此之外,並無太大變化。


    星橋凝聚之後,需要凝練各種真文填充進去,為成道之基礎。


    真文是大道之碎屑,偶然流出顯化,每一枚都蘊含道韻,是為法則之碎片,本身也有玄而又玄的某種“重量”。


    這種“重量”,並非真實的質量,而是本身的承付。


    每一枚真文都牽扯到冥冥之中的形而上的大道秩序,因運行不同而承付有差。


    凝練真文看似簡單,但每放上去一枚,都有無形重擔壓下,冥冥之中,好似就擔下了某些“重量”。


    這,就是玄門常說的承付。


    按照林正陽自家估算,他的星橋,目前這個階段估計隻能容納八到九枚完整的真文,多了,就不堪承負。


    根據本身修行的脈絡不同,星橋本身的相性與容量也有所不同,因此每一枚真文的選擇,都是至關重要。


    當然,大部分術士,在這個階段,很難拚湊起完整的真文,大多都是自功法、法術之中感悟得來,也多為零碎。


    神族在這其上占據極大優勢,因為本身已經有繼承的寶藏,深入挖掘,大多都能獲得完整的真文,以此載道,日後自然領先一步。


    “有了真文,我也算勉勉強強踏入了星橋中期了,隻要將一個真文雕琢完善,就算星橋圓滿,可與嚐試以此演化大道之域。”


    那黑袍人見林正陽好不做作地直接飲下茶水,似乎也高看了一眼:


    “我雖坐困此間,卻也知曉外間局勢,並不容樂觀,眼看太平時日不多了,你既是神族,恐怕已經被人盯上,行事還是要周密謹慎些。”


    “這茶水入口之物,豈是可以隨便喝得的?”


    黑袍人看著也不過二三十歲模樣,卻以長輩的口吻說著:


    “莫要以為你有些道行,就敢大意,這世間能毒斃古神的奇毒都是有之,你如今連最微末的青銅人身都還不是,也敢這麽輕忽?”


    “我這茶水要是做點手腳,以你如今道行又怎能察覺?”


    “這不是勇敢,是魯莽!沒有依仗的勇敢,就是莽撞!以後切不可如此了!”


    林正陽也看了出來,那黑袍人明顯也是一位神聖。


    就力量而言,還在自己目前之上。


    畢竟不算錢藏起來的異世仙道體係法力,單論神血和術士的修為,他不過是星橋境界。


    “不知道您可否為我講解此間的規矩?”


    林正陽領了人家的好處,很有禮貌地拱手行禮,問道。


    這也是一旁旁觀的兩人的心思。


    差別態度太明顯了,這不是直接說明你們有關係嘛。


    正好,他們也準備開口問的。


    “這裏的規矩,就是公道。”


    “用你們所有,換取你們所無,所獲越多,代價越高,而我就是那個做東的公道人,當然也是給出交易品的人。”


    “我必須保證每一次交換,都稱得上公道,既不多收一分,也不少扣一毫,略有出入,也必須在彈性之內。”


    黑袍人耐心地講著,沒有理會方桌對麵那個,已經猶豫了許久的年輕侍者。


    “不過話說迴來,雖說我主持公道,但也不是白白主持,無論交換與否,必須支付給我一份代價。”


    “這個代價,都是真正的珍貴之物。”


    “聽了這麽多,你們還要繼續嗎?”


    黑袍人首次轉向旁觀的兩人:


    “每次發車,若是多人同時造訪,隻需要有一人下場交易即可,旁人待到下一站時,自然可以下車。”


    “你們不願意交易,就請稍候一下,等我這單結束,就到你們了。”


    說完這些,黑袍人又轉向方桌前:


    “解開千山之君十七分之一的封印,需要三千個充滿罪孽的冤魂,六十瓶古神之血,三件隕落神器的神器,這些你都有了,但還不夠,你需要奉獻出邙山一族的命運,全部壓上,才能勉強持平。”


    那背對他們的人影,終於發出聲音。


    他語氣艱澀,搖頭說著:


    “不行,我不願意。”


    “我們信奉千山神君,想要複活它,就是為了複興我族,不是要為了複活祂,把全族人都送去賣身做奴隸。”


    “不能換一個嗎?我可以奉上更多的罪魂,甚至我自己的命·····”


    他眼神掙紮,望向眼前那始終保持著麵無表色的黑袍人:


    “我真的可以········”


    “抱歉,不可以!”


    “你已經猶豫得過久了,現在該你支付給我的代價了!”


    黑袍人似乎並不打算多說,大袖一揮,就將此人直接掃到一邊。


    原本堅固的車廂,在他撞上去時,好似化作了水麵一般,徑直地讓他透了過去。


    下一瞬,一個麵目扭曲的人麵,在車廂表麵不斷掙紮著。


    金屬的表麵上,一個痛苦、嘶吼著的人麵,左衝右突,好似被困在了水麵之下一般。


    可惜,最後還是緩緩凝固,化作了一尊裝飾一般的人麵。


    “這人罪大惡極,想要放出千山君,之前很是犯了不少規矩·····我此行前來,其實就是為了困住他,免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給不出代價是應當的,因為放出千山君所需的代價,大到他一人不能償付,隻能全族壓上,才能勉強持平。而他偏偏不願意,那就隻能永遠留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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