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塵拜下,叩首領命,取了一塊兵符。


    方一出此園,冷風一吹,就發覺背後裏衣依然濕透。


    “大人,當心淋雨。”


    身邊一名心腹撐著紙傘過來。


    徐卿塵迴過神來,也不多話,自家披上蓑衣,帶上鬥笠,帶著人手直奔馬廄。


    到了馬廄,選了幾匹馬,他直接去往城北軍營之中。


    軍營所在,戒備森嚴,當時就有兵卒嗬道:


    “何人敢闖軍營?”


    徐卿塵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身邊心腹,當先上前,亮出虎符:


    “奉吳侯之命,前來調兵!”


    幾名小兵不敢怠慢,分出一人前去傳話。


    不久,此處軍營指揮使吳傑趕到。


    “徐卿塵,你·······”


    他是認得徐卿塵的。


    徐卿塵鄭重道:


    “我身負主公之命,你要讓我在這裏講嗎?”


    吳傑一個激靈,連忙喊道:


    “那不能,快,跟我進去說。”


    徐卿塵讓其餘人在外等候,隻身進入軍營。


    因他有虎符在身,所以也無人敢搜身。


    當然,在軍營之中,吳傑一個武將也不可能忌憚一個文臣。


    吳傑將他請到軍營一處靜室之中。


    外麵連日陰雨,暮色已深,室內已經燃起了燭火。


    “卿塵,主公有何吩咐?”


    徐卿塵入座後,注視著吳傑,擺擺手,先不迴答,而是反問道:


    “吳指揮使,你是甄家的指揮使,還是主公的指揮使?”


    吳傑當即震驚地就要跳起來,右手不自覺地搭上了腰間,一副馬上就要拔劍揮舞的樣子。


    徐卿塵卻是安坐不動,隻是目光幽幽,好似有寒光射出。


    吳傑心頭一涼,好似有一捧涼水當頭澆下,隨後漸漸冷靜下來。


    他緊皺眉關,在室內走來走去,急得滿頭大汗,幾乎以為是收受甄家賄賂的事情被翻了出來。


    “我·······自是主公的將領啊!”


    “卿塵你可不能亂說話啊·····我向來對主公忠心耿耿,那些·······那些都是應酬。”


    他慌張之下,有些口不擇言。


    須知這些年,他為甄家辦了不少陰私之事。


    當然,也收受了不少好處。


    要真清算下來,他必然是逃不掉的。


    心裏一發狠,甚至想到了殺人滅口的意圖。


    可轉頭就見徐卿塵目不斜視,隻是手中握著虎符,不斷把玩著,麵上似笑非笑。


    這心氣瞬間就息了下去。


    吳侯雖老,其威猶在。


    收受賄賂,最高不過斬首,造反不成,轉眼就是牽連九族。


    何況這軍中收受賄賂,也不是他一人所為。


    法不責眾嘛······吳侯再震怒,也不能當真一口氣處斬那麽多將領,最多,也就是革職查辦。


    還不至於因此鬧到那個地步。


    造反這種事情,可不是好玩的,越是顧忌多的人,越是不會輕易選擇。


    吳傑當即換上了笑臉,挨著徐卿塵就坐了下來:


    “這個······卿塵啊·······你父在時,也是我同袍,你也是我打小時就見著長大的。”


    “雖然你後來不混軍伍,但你到底也是咱北軍出來的,我托大,按輩分算你個叔叔。”


    “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不是,這事兒,還有餘地嗎?”


    徐卿塵心中原本一直提著的心,也鬆了下去。


    方才別看他鎮定如山,實則都是裝出來的。


    隻身入軍營,看著輕鬆,其實他也隻有一半把握。


    江南甄家,素來有反心,在金陵勢力極大,尤其是盤根錯節,誰也不知道到底誰是甄家的人。


    就連吳侯,多次想要動甄家,都終究是忌憚非常,輕易不敢下手。


    要不是四大家族之中,在軍方有許多關係的賈家,如今已經敗落,又遷移出去,加上大燕已經滅亡,吳侯也未必真的能下定決心,除去這等毒瘤。


    徐卿塵讓心腹人在外,不入軍營,就是一層防備。


    除此之外,他還有心腹在數個地方等候。


    要真是這吳傑已經被甄家收買,他迴不去,他那些心腹,必能按照事先約定,傳信迴去。


    那時他死則死矣,吳侯卻能及時反應,也算迴報了這多年恩情,沒有汙了先父威名········


    好在一切都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或許是出身軍伍,昔年做到虎威將軍的父親泉下保佑·········


    徐卿塵再次感謝先父的庇佑,也是笑了笑:


    “吳叔,您這是想到哪去了?”


    “您那點子事情,不過是人之常情,這軍伍之中的慣例,大家都懂得。”


    “主公要為此計較,也不會是這個時候,早就計較了。”


    這話說出來,吳傑心中稍稍安定。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哇·········


    說真的,軍中吃空餉,喝兵血,簡直是司空見慣。


    越是承平日久的地方,軍中就越是容易糜爛。


    吳傑自認自己做事還是有些底線的。


    他雖說吃空餉,喝兵血,但是也不過分。


    至少麾下士卒都能拿到七成軍餉,兵員也都是青壯,大致上數目對得上。


    據他所知的,有些郡縣之中,實到兵員不足一半,軍餉克扣八成的都有。


    更有甚者,一些偏遠區域,縣尉都能把縣兵當奴隸使喚。


    相較之下,他這點破事兒,真算不上什麽了。


    至少,至少他這裏戰力還是有的。


    吳傑這才覺得自家小題大做,腦洞大開了。


    “那你說說,主公讓你來,不是為了拿我,是有何事?”


    他有些好奇。


    既然不是要拿下他問罪,那到底是什麽事情,要連夜趕來,搞得這麽隱秘。


    他端起桌上方才未曾喝完的茶水,湊到嘴邊,吹了幾口。


    下一刻,徐卿塵的話傳入耳中。


    “吳叔,甄家欲反。”


    吳傑手中一抖,茶水濺濕了胸前衣襟。


    這話如同石破天驚,當真是要嚇死人了。


    “甄家勢力極大,掌握鹽場,有鹽丁兩萬餘人,一旦作亂,頃刻間就是一場大禍。”


    “為防備此事,主公命我秘密調集可靠人手,星夜出發,直撲甄家祖宅!”


    “除吳叔這裏之外,別處也有所布置,分散查抄甄家在各處產業,務必要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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