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皇宮附近,女官值守司房。


    一間房舍之中,幾位女官,坐在案後,兩位中年男人點頭哈腰,聽著訓示。


    他們身邊,另一方桌案前,有頭發白了的老人,絮絮叨叨地,在女官麵前陳說自身長處,喋喋不休,惹得經過附近的年輕女官,聽到了就駐足偷笑,悄悄地,學著他的樣子,而他依舊全不知道。


    最後還說著:“請給好言一聲,奏之天皇,請給啟上中宮吧。”


    說完深深地彎下腰。


    兩個被訓示的男子,隨即也跟著走了出去。


    “真沒想到,古代日本跑個官也這麽麻煩······又要寫申文,又要求告宮中女官,好不容易遞上中宮,能不能得官,還得看運氣。”


    “別扯淡了,你以為這是二十一世紀的炎黃啊,這時候可沒有公務員考試,你想當個沒品級的小官,都得找關係的!趕緊的,找個文章博士,我們都不識字,這怎麽寫嘛!”


    兩個穿著青色布衣的浪人小聲地用著旁人聽不懂的方言交談著。


    “我說,我們到底為什麽要跑來這裏做這個任務?怎麽想,都不可能得到官職的吧?”


    其中一個有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瞥了一眼後麵一排女官值守的司房,抱怨道:


    “那位大人說的這個攻略根本不可行!”


    “我們在這個世界連個戶籍都沒有,也沒有過得去的履曆,怎麽寫申文?甚至我們連文字都看不怎麽懂,我覺得這事情八成要黃!”


    申文,就是本人自述履曆、願望,遇到官職有缺,申請補用,也可以請文章博士專門代為撰寫、潤色。


    一般其例用漢文,仿照唐時公文程式而行文。


    光是申文這一關,就能刷掉很多人。


    不識字的,不通文墨的,毫無疑問攔在門外。


    至少能寫出申文的,都是進過學,懂基本公文格式的。


    除此之外,還得有履曆。


    比如以往做過什麽大事情,或者當過什麽官職,又或者祖上曾經有什麽榮耀······


    這不是給那些沒有背景的泥腿子預設的出路,這是給中小貴族族中子弟求官的一條出路。


    “別抱怨了,誰讓那位大人是資深者,我們是新人呢?”


    “新人在哪不都得端茶送水,上下跑腿?正常職場都是這樣,何況這裏根本就是法外之地!不懂事的,不聽話的,這些天都是怎麽死的,你都忘了不成?”


    另一個人倒是看得開。


    “就當自己重新投了一次胎,本來我們都該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每一天活著都是賺的。”


    “這麽想想,你心裏麵是不是好受點?”


    “倒也算是······我是腦溢血死的,你呢?”


    “我,我車禍啊······酒駕!飛天茅台,十八兩!一頭撞在電線杆上,當場去世!還好沒撞到人!”


    “酒駕好像保險不賠哦?”


    “是啊······我後悔呐!”


    兩個男子漸行漸遠。


    街道邊上,草叢裏,屋簷邊,小巧的鳥兒,撲楞著翅膀,成群結隊,飛舞著。


    ·········


    花開院族地。


    一行人立於湖邊。


    湖麵如鏡,泛著白光,光中倒映著方才那兩個人求官、交談的畫麵。


    “我的式神一直監視著那隊奇怪的異鄉人。”


    一襲黑色狩衣,雙手攏在袖中,神態冷峻的花開院雅次說著。


    說話間,湖麵再次泛起白光,點點波紋生出,隨後漸漸穩定,形成圓光鏡,倒映出另一邊。


    畫麵中顯得有些昏暗。


    是一處坐落在斷壁殘垣中的廢棄廟宇。


    依稀還能聽到“滋滋”蟲鳴,和遠處聲聲“不如歸去”的子規鳴聲。


    他們通過式神,監控著遠方的動靜。


    隻見破廟門口,牌匾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下方木頭的門檻已經爛了一半。


    門前幾層青石台階上,布滿了青苔。


    廟門附近,都是高有半人高的雜草。


    微風吹過,依稀可見被荒草埋沒的羊腸小道。


    “那人呢?”


    一名眼神清澈,半邊臉上帶著咒文的族老,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


    “他在裏麵修養,但是他很警覺,我的式神一旦靠近,就會被拍死。”


    “這幾天下來,前後被發現折損掉的式神,已經有三十多了。”


    雅次有些心疼。


    雖說這些都是沒有特殊能力的探查式神,但是也是他一筆一墨,慢慢雕琢出來的。


    普通的探查式神,隻有有限度的功能。


    如果要能如現在這般,遠程操縱,傳迴清晰聲音和影像的,已經算是其中的精品。


    一般陰陽師,得花上幾天功夫,才能製作出一隻的。


    一下子損失三十多隻,等於他幾個月的努力浪費掉了。


    “這筆賬會從族裏公賬走,不要再心疼了········”


    林正陽上前半步,說道:


    “那人殺死了當地神社的巫女,一定也受了傷,不然不至於這麽安分。”


    那個弑神者,在屠殺了大量神社的神官、巫女後,終於引來了神靈的幹涉。


    交戰結果不明,但從現場看,至少很多神社都被摧毀了。


    這個世界的神靈,弱小的很搞笑,但是強大的也有很強的。


    林正陽通過主神,“觀看”了那一場戰鬥。


    越是相互靠近,主神對於碎片的感應就越強。


    殘缺的碎片根本不是完整主神的一合之敵。


    在林正陽多次“引導”下,花開院家基本上已經把這個家夥的底牌,看得清清楚楚。


    林正陽的判斷是,這位幸運兒得到的碎片,相較於許晴那一份,要稍微完好些。


    除了穿越世界之外,至少還有一定的兌換功能。


    從他本人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完全就是一部動漫《弑神者》裏麵主角的強化。


    弑神者,因為潘多拉秘密大咒儀,奪取天上的神的神力和權能,而轉化成半人半神的弑神者。


    各方麵魔免、物免都很強,缺陷是弑神者隻能通過狩獵不從之神,奪取神力有限度地強化,而且儀式本身存在扭曲神智的後門——不管原先是什麽性格,一旦轉化後就會變成見到神靈氣息就發狂的狂戰士··········


    而偏偏,在這個百鬼夜行的時代,人們相當虔誠,幾乎所有香火旺盛的靈驗神社、寺廟裏,都充斥著神力的氣息········


    幾乎每個城池,村子,都至少存在一位神靈·······哪怕再弱小,那也是真正被當地人承認的“神”。


    於是,這個平常時候很冷靜的家夥,就悲劇了······


    幾乎是在降臨的第二天開始,他就再也無法保持克製,時刻都保持在熱血沸騰的狂戰士情緒支配中。


    到處是神力的氣息=那個神靈值得一戰=颶風過境


    等他撞到鐵板時,已經掀翻了十幾家傳承百年以上的神社,砍死了十幾位神靈,間接直接害死了上千人,最後這等發生京都附近的慘案,驚動了附近所有的神靈。


    然後他就悲劇了。


    他跟在身邊的新人,跟不上他的腳步,淪為了憤怒的民眾們的發泄品。


    “異鄉人”“劊子手”已經臭名遠揚。


    從那群新人身上,他們得知了不少情報。


    至少能確定他們的數目,以及那個男人“極端仇視神靈”的特點。


    之後,他們用各種手段排查,先別人一步,找到了另外幾個漏網的“異鄉人”,嚴密監控,等待收網。


    所以,就有了今天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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