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陽光,從窗外灑入臥室。


    微微打開的窗口,襲來一陣清新而帶著青草氣息的微風。


    天藍色印著櫻花的窗簾,在風中輕拂。


    窗沿懸掛的一枚風鈴,叮當,叮當地響著……


    戴著寬邊軟帽的灰原哀,內裏襯著針織毛線衣,外麵是藕色露肩吊帶裙,坐在電腦前,敲擊著鍵盤。


    嶄新的筆記本電腦上,顯示著另一邊的畫麵。


    “琴酒我已經抓到了。”


    畫麵中,“宮野誌保”用著灰原哀有些熟悉的聲線說著。


    很多時候,人們自己聽到的自己的聲音,和外人耳朵裏聽到的自己的聲音,是存在一定差別的。


    因為我們自己聽到的,是通過人體傳播的,而別人聽到的,是空氣傳播的。


    灰原哀有些不自在,畢竟這細節還原度,實在是有些高了·········


    突然又想到,就是這個人,頂著她長大後的麵貌,在東京搞出了那麽大的動靜,就恨得牙癢癢···········


    “隻是抓個琴酒而已,以你的本事,用得著鬧那麽大動靜嗎?”


    的確,以新聞直播上那種非人般的表現,對付琴酒,完全可以很輕鬆的。


    一旦貼近百米之內,就跟將軍了沒有區別,無論是再怎麽樣的近身高手,都會在那種人形導彈麵前毫無反抗之力。


    “宮野誌保”隻是輕笑了下,搖搖頭:


    “琴酒比你想象中,要更加謹慎,我的圈套,沒能糊弄得住他。”


    “想想也是,他可是遊走在世界各地,為組織除掉了無數對手,平生參與策劃的陰謀不計其數,怎麽可能沒有一顆謹慎的心?”


    “真遺憾,我這個外行人的布置,連三秒鍾都沒有敷衍過去呢·········他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情緒化,即使是見到sherry,也沒有失去理智和冷靜,這一點出乎我的預料之外。”


    “他發現情況不對,當場就逃離了,甚至還叫來了本地的飛車黨,接著就演變成追逐戰了·······其實我本意是想看看,他會不會直接逃去見boss,可惜,他實在是太謹慎了。”


    “這幾天,他可是什麽都沒說,我已經打算給他用自白劑了,但是在那之前,好歹要按照契約精神,讓你親自見他一麵······你那邊不太方便,直接視頻通話也是可以的。”


    側開了身子,“宮野誌保”將畫麵轉過了一圈,讓她更清楚地看到後麵的場景。


    這是一個沒有裝修完畢的毛坯房。


    牆麵上,天花板上,地麵上,都是帶著毛刺的水泥。


    整棟樓都是這樣,還有沒有拆除完畢的手腳架,地上散落著幾根鋼管。


    一眼望去,就是空蕩蕩的一片,門窗處都是空的。


    簡單地四方桌,上麵零零碎碎地,擺著些帶血,似乎還有幾個盒子。


    最顯眼的,是這個大廳正中,被幾根繩子吊在半空的琴酒。


    琴酒可謂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腦袋耷拉著,頭發亂糟糟的,好似很多天都沒有洗,身上隻剩下一條單薄的打底褲。


    他的身上倒是沒有什麽傷痕,但是灰原哀看到他的手腕、腳腕處,似乎有些不正常地彎曲。


    手腕、腳腕都骨折了·········


    琴酒,作為殺手的生涯,徹底廢了··········


    “如你所見,我其實沒有對他嚴刑拷打········”


    “隻是他畢竟是訓練有素的精銳,被繩子綁著也逃出去了好幾次,我不得不折斷他的四肢,搜走他全部的隨身物品。”


    “然後我有了意外發現——一枚植入皮膚表層的生物芯片!”


    帶血的芯片,被包裹在透明的塑料袋裏,舉到筆記本的攝像頭前。


    “很不可思議是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琴酒,對組織忠心耿耿的琴酒,身上居然有這種東西!”


    “宮野誌保”放下已經被摧毀的芯片,笑吟吟的說道:


    “看來你也猜到了,這枚芯片的用處。”


    灰原哀點點頭。


    “應該具有定位的功能,甚至不排除能夠一定程度上威脅琴酒的生命安全。”


    “這就對了,組織那種東西,哪來的所謂忠誠,皮克斯那種跟著boss的老人,還不是最後被一槍打死······琴酒的忠誠,也是不得已罷了。”


    這種藏在暗處活動,動輒暗殺、恐嚇、勒索,殺人,經營各種被寫進刑法內容的生意的組織,彼此之間根本不可能存在所謂忠誠。


    “這個黑衣組織的代號成員,哪一個不是身懷一技之長的殺手?就算離了組織,照樣能在別的地方活得很滋潤。”


    “之所以還待在組織裏,接受各種命令,無非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罷了!”


    有組織的殺手,和散人之間,安全係數存在很大的差別。


    散人幾乎一切都隻能靠自己,無論是安全屋,身份證明,還是踩點、確認委托,事後逃離,全部都需要自己一人策劃完成,事後還得擔心委托人反悔拿不到傭金,效率低下而且絕不能露出破綻。


    有組織就好辦多了,可以旱澇保收不說,以組織在各國經營半個世紀的潛在勢力,就算留下痕跡也能遮掩,隻需要去執行任務就好,無論是收益還是安全係數,都大大提升。


    正因為有這些利益在,才能讓一眾桀驁不馴的殺手心甘情願為組織效力。


    當然,被滲透成篩子的日本分部不在此列········這裏是靠一群臥底撐起來的。


    “你有什麽要問琴酒的嘛?他的年紀和資曆,或許會知道你父母的事情,要問嗎?”


    灰原哀陷入了沉默。


    就在此時,“彭”地一聲,房門大開,氣喘籲籲的柯南出現在門口。


    “灰原!你知不知道·······”


    接著,他看到了冷漠的灰原蘿莉,麵前筆記本上的畫麵。


    “琴酒!”


    “這是怎麽迴事?”


    柯南很快把線索聯係在一起。


    “是你做的?”


    他驚訝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灰原哀。


    灰原哀微微皺起眉毛,有些不悅地瞪著他:


    “進別人的房間前,記得要先敲門,江戶川同學,你的父母難道沒有教過你禮貌嗎?”


    柯南緊握著雙拳,壓低了聲音咆哮著:


    “是不是你做的?”


    莫名其妙被兇了,灰原蘿莉不開心地頂了迴去:


    “就算是,那又怎樣!”


    她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好似小天鵝一般昂起脖子,俯視著他:


    “還不是某個偵探太沒用,那麽久都沒抓到琴酒。”


    “那你也不能——你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嗎?”


    柯南憤怒地吼道,額頭青筋直冒。


    “你知道單單因為車禍牽連,就有176人死,572人受傷嗎?”


    “那又如何?你不會天真地以為跟殺手組織對抗,可以不死人吧?”


    “怎麽,現在大偵探要為了他的正義,把我繩之以法嗎?”


    灰原哀故意露出一個殘忍而嗜血的笑容——她在模仿著記憶裏麵組織那些殺手的顏藝。


    “你,你·········”


    柯南終究還是放棄了動手打女孩子的打算。


    “灰原,我從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他深深地望著灰原哀,感覺以前自己從未了解過她。


    “這可真是奇怪了·······大偵探你跟我很熟嗎?你知道我的過去嗎?你跟我認識才多久?”


    灰原哀冷冷地刺著:


    “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人啊!不喜歡,你可以迴去找你的小蘭姐姐撒嬌,大可不必來我這裏吵架!”


    “……但你不該把無辜的人牽連進來的!”


    “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包括你和我!”


    灰原哀的小臉上,滿是冷漠與······殘酷!


    “和組織對抗,還想著畏手畏腳,簡直不可理喻!”


    柯南完全聽不進去:


    “但是你明明有更好的辦法,可以不牽扯到無辜人的,為什麽非要害死那麽多人?”


    “真好笑,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種天真的想法,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灰原也激動起來:


    “你知道赤井秀一是怎麽暴露身份,害死我姐姐的嗎?”


    “就是他的同事,因為無聊的仁慈,不傷害一個可疑的老人,結果害得赤井秀一暴露,牽連到我和我姐姐········明明身為臭名昭著的情報機構fbi的特工,居然還有著這麽天真的想法,要不是沒有證據,我都懷疑那幾個fbi是假冒的了!”


    “與組織的對抗,必然有無數人流血,不牽扯到無辜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人,抱著天真的想法,想著什麽不傷害到無辜的人···········偏偏連自己有多大的能力都不清楚,最後永遠都是拉著身邊的人一起為他的天真買單!”


    “真要是想不牽連別人,你為什麽不去死?!”


    灰原哀說著說著,觸及到痛處,真的激動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風頭,都是在作死?!”


    “既然不想牽連到博士,不想牽連小蘭,那你為什麽每次都要大出風頭,你真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嗎?”


    “要不要我告訴你,樓下就有個日本公安打入組織的臥底,一直懷疑你的身份?”


    “你口口聲聲說不想牽連別人,那你當初就不要去跟蹤琴酒啊!”


    “既然不想牽連別人,那你就該保持低調,扮演好一個正常的小學生··········結果你一邊說不想牽連別人,一邊又在瘋狂地作死,你是覺得自己不夠顯眼嗎?”


    “你知道見過你的人,都給你什麽評價嗎?”


    灰原哀雙手抱胸,站到了桌子上,很有氣勢地俯瞰著他。


    “什麽評價?”


    柯南已經被灰原哀一套組合拳打擊得失去了正常的思維能力,下意識地反問。


    “說你不像是個小孩子呢!大偵探,這就是你所謂的,不想牽連到無辜的人!”


    灰原哀冷笑著:


    “承認吧,其實你隻是想站在道義的製高點上,肆無忌憚地批判別人的那種快感,你自己心裏,也沒有把所謂道義當成一迴事!”


    “你要是真的不想牽連到無辜的人,當初就可以選擇死在某個角落裏,畢竟自己作死去招惹的是非,是你自己的責任不是嗎?”


    “除此之外,你要是真的不想牽連別人,就該放棄自己的愛好,不要再參與到案件裏,然而你是怎麽做的呢?”


    “你用毛利小五郎的名義破案,結果呢?警視廳的卷宗失竊,毛利小五郎被組織懷疑,差點被槍擊·········你自己還不是把身邊人牽扯進來?而且,這一切完全都是可以避免的。”


    “不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說起來輕飄飄的,真是好聽又正義啊·······可你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麽站在這裏指責我?”


    “我看透你了,工藤新一!”


    “你這個偽君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柯南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耷拉著腦袋,走了下去。


    “新一·········你跟小哀吵架了?”


    阿笠博士站在樓道下,擔憂地看著他。


    柯南無精打采地,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吧蔫吧的。


    “啊······是博士啊·······”


    “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靜··········”


    柯南歎了口氣,踮起腳,擰開了門把手,低著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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