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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安在走廊的盡頭獨自站了一會,他終究不再是那個稍有不如意就拂袖而去的恣意人,肩膀上的擔子那麽重,由不得他選,也由不得他任性。在這場不堪承受的大變故之前,他經曆了與薛榮的分和,現在想來也是一件幸事,最起碼他可以像個有擔當的成年人一樣,堂堂正正地站在該站的位置上,不迴頭,不依賴。


    幾分鍾後,陸安神色平靜的重新返迴會議室,他坐到他該坐的位置上,客氣地跟薛榮打招唿,將厚厚的文件攤開,示意工作人員可以開始流程。陸安提前做了不少準備,該爭取的利益一點也不鬆口,他不管薛榮肚子裏打的什麽算盤,想落井下石也好,想賣他人情也好,他都不在意,他隻是將薛榮當成商務談判的對象。


    大哥秦炎從未跟薛榮真正撕破臉,甚至還說過“來了便是客”這種話,陸安現在才稍稍明白秦炎的用心良苦,在商業利益麵前,沒有永遠的敵人,意氣用事四麵樹敵,不會走遠,他既然可以為了求人四處裝孫子,卑躬屈膝去求很多人,為什麽不能跟薛榮合作?集團現在急需要一筆資金盤活幾乎走到末路的運勢,何必為了自己以前的恩怨糾葛就葬送掉秦家人辛苦打下的江山?


    說實話,就算是薛榮提出上床什麽的要求,陸安都不會覺得驚訝,不求利,何為商?


    薛榮在整個商談過程中沒有講過幾句話,基本都是身邊的下屬在發言,陸安看到薛榮身邊的人完全不是大秘王路那套班子,心裏猜到這個外貿公司大概是薛榮另外一個產業領域。薛榮那邊沒有苛刻的要求,甚至有很多更加有利於陸安這邊的條款,談判進行得很流暢,正式簽字以後,薛榮伸出手,示意要跟陸安握手。


    陸安笑了笑,公事公辦的握住了薛榮的手。


    薛榮稍稍用力握了握,用隻有他們倆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瘦了很多。”


    陸安不著痕跡地撤迴手,也隻是繼續維持著客套的微笑。


    出於禮數,陸安帶領自己這邊的人將薛榮他們送出大廈門口,看到薛榮上車,陸安心底鬆了口氣,想著還好薛榮沒提什麽附加條件,沒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他倒是有點感激薛榮這麽安分地走公事公辦的程序了。


    不過,真正的安分,又怎麽會在這種節骨眼上橫插一腳。


    陸安警覺地目送薛榮車隊離去,看了身邊的宋特助一眼,說著:“準備跳槽嗎?”


    宋特助有些尷尬地笑笑,解釋道:“不會。”


    陸安一邊轉身朝裏麵走去,一邊說著:“是嗎,那得給你加薪。”


    陸安這段時間一直表現得溫和,突然說出這麽一句帶刺的話,宋特助一愣,忙道:“收購酒店的事情,消息一放出來薛榮那邊就派人主動聯係了,私底下約過我兩次,我個人認為,他是最佳人選。”宋特助說完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又道:“對方晚上訂好了酒會,邀請您出席。”


    要是以前,陸安肯定一口迴絕,就算為了爭口氣,有薛榮的地界兒他是絕對不會沾的,可現在,陸安接過宋特助遞過來的酒會嘉賓名單,掃了一眼,看到裏麵有好幾位有必要結交一下的人物,說道:“好,幫我調幾個人的資料,我需要提前了解一下。”


    宋特助隨著陸安一起上了電梯,站在陸安身後,看著對方長長瘦瘦的身板,垂著眼睛笑著微微搖頭,陸安從電梯鏡子中看到了,問著:“你笑什麽?”


    宋特助沒有避諱,直接說著:“最近跟朋友吃飯,說起過薛先生,很多人都知道您以前跟他同居過,在圈子裏不是什麽秘密,最近薛榮收購秦氏集團旗下酒店的事情也是鬧得滿城風雨,等著聽熱鬧的人不在少數,晚上你們倆個一起出現,萬一聽見什麽,不要往心裏去。”


    陸安點了點頭,說著:“謝謝。”


    中午完全沒有胃口,隨便對付吃了一小塊公司餐廳的三明治,下午有冗長的項目進展匯報,仍舊是諸多陌生的數據,陌生的術語,陸安一杯杯濃黑的苦咖啡提著神經,熬到將近六點才結束會議,宋特助已經等候在會議室門外,遞給陸安一套衣服,說著:“您吩咐要去取的衣服。”


    陸安應著,拎著衣服走到辦公室換上。是套修身的黑色西裝,為了配合晚上宴會特意買的。他最近一段時間消瘦得太厲害,以前的衣服都寬鬆出了半個碼,穿上不怎麽合身了。陸安換著衣服,瞧著這個昂貴服裝品牌將自己身體包裹得像根冰冷直硬的鋼條,完全沒有休斯剪裁出的那種灑脫和人情味。


    司機將陸安送到了約定的晚宴地點,陸安抬頭看著剛剛易手的王冠酒店敞亮氣派的大樓,想著薛榮這是要故意羞辱他嗎?


    陸安剛下車,聽到背後有人喊他“小秦總”,陸安對於這個稱唿一直無法適應,覺得裏麵有著十足十的戲謔成分,但是他又不能表現出不滿,便迴身對著喊他的人笑著打招唿。對方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前些日子陸安上門求過他幫忙,被拒絕了。此時這位老總笑臉盈盈地對陸安說著:“小秦總,想不到您和薛先生是這麽親密的關係,您早說嘛,看在薛先生的麵子上,什麽都好說,都好說!”


    陸安笑了笑,沒接這茬話,談起了最近的一些行業形勢,跟這位老總一起走進了會場。薛榮作為東家來得更早些,遠遠看見陸安,停下跟身邊人的交談,朝著陸安走來。陸安取了一杯酒,在薛榮走近之前先喝盡,喉嚨有些灼燒的感覺,他放下杯子,薛榮也走到了眼前。


    薛榮看了一眼空掉的酒杯,說著:“走,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陸安說著:“好,謝謝。”


    薛榮介紹的人,也碰巧是陸安想要結交的,薛榮親自引薦,對方打量陸安的目光自然多了幾分複雜,陸安全當看不見,他現在處在有求於人的地位上,不管是攀了誰的交情,沾了誰的光,隻要能達到目的,他統統不介意。


    隻要大哥迴來的時候,能看到家業還算完好,隻要二哥醒來的時候,這個家還能維持以前的樣子,隻要父母留下的東西,他還在守護著。至於他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了。


    觥籌交錯之間,陸安來者不拒,客客氣氣喝著酒,他的低姿態倒是不會叫人反感,跟誰都能聊得來幾句,薛榮一直站在陸安身旁,卻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過度的親昵,或者他的寸步不離已經是最親密的表現了。


    陸安已經喝得醉了,眼睛有些花,他沒看清前麵是誰在跟他敬酒,隻聽到那人說著:“小秦總長得這麽好看,怪不得薛先生一直金屋藏嬌不敢叫人知道秦家三公子是他帳中人呢!薛先生好手段!”


    陸安壓住心頭強烈地惡心感,放下酒杯,說著:“您說笑了,是薛總熱心,幫了家裏大忙。”說完,朝著外麵走去,說著:“有些醉了,抱歉,出去吹吹風,待會再跟您聊。”


    陸安走到宴會廳外麵,看到了酒店總經理,總經理瞧著陸安腳步虛浮,忙過來扶了一把,陸安說著:“幫我叫輛出租車。”


    酒店經理有些為難地瞅瞅陸安身後的薛榮,薛榮伸手將陸安撈到自己身前,陸安推開他,說著:“離我遠點。”


    他走到酒店大門,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醫院的地址,他得去看看二哥,每天都得去的。車子停在醫院門口,陸安下來後蹲在路邊冬青叢邊上狂吐,胃酸和酒精灼傷了食道,最後吐出來斑斑血絲。他扶著膝蓋站起來,慘白著臉往醫院門口走去,從大門到病房的這一小段路,今天走得格外漫長,陸安終於來到病房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像喪失了全部力氣,他坐在病房門口,聽著一片寂靜中,唯有病房內儀器發出的輕微聲響,安靜得毫無希望。


    眼前停駐了一個人的雙腳,陸安抬頭,看到了薛榮。


    半個小時後,薛榮帶他迴到家裏,薛榮的家。


    陸安想不到會是以這種方式迴到這個地方,他走進曾經再熟悉不過的房子,依稀還能看到以前生活的痕跡,當初搬東西的時候,太過匆忙,很多物件都來不及拿走,比如玄關牆壁上他親手挑選的壁燈和掛畫,比如沙發旁他親手買來的地毯。


    陸安站在門口,看著這片讓他生出恐懼和怨恨的空間,脫下了外套,扔到地方,又扯下領帶,一顆一顆解開衣服扣子,將襯衣也脫了下來,他光luo著上身,對薛榮說道:“你想要什麽,給個痛快。”


    他死水無瀾的心底,還是劃過些許難過,他本以為那段感情已經安然埋葬在了這裏,而現在,無異於掘墓鞭屍,挫骨揚灰。


    薛榮隻是沉默地看著他。


    沒有了衣服遮蔽身體,陸安有些冷,他朝薛榮笑了笑,說著:“不要就算了。”他想彎腰拾起地上的衣服,薛榮突然攥住了陸安的手腕,陸安又是苦笑道:“我現在一分鍾都要掰開來用,您有什麽打算就直接點,我知道您收購王冠酒店給的報價高了很多,按照市場行情,高出來的那部分錢,你白睡我一輩子都是虧的,所以給個痛快行嗎?”


    陸安想了想,又淺笑著說道:“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明碼交易,誰也不吃虧就成,就算不是你,換了別人能給這麽大一筆救命錢,怎麽睡我我都答應,玩死我都成。”


    陸安又等了片刻,見薛榮隻是皺著眉頭看他,覺得自己的耐心也耗沒了,便往後撤了兩步,說著:“你不要就算了,我還要趕迴家看看兩個孩子,時間太晚不迴去,他們不睡覺。薛先生,您還有別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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