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過後,處處都變的靜美,苔浸石徑,伸入古木森森;拱橋臥波,度入荷塘深處。數廖朱閣橫斜疏影,竹林處仍有鳥雀流囀。隻有那落英繽紛,冷香盈袖,才帶出秋的哀怨,帶出雨的淒婉。

    婉儀坐在那裏,由著念夕給自己梳妝,尋思著今兒還給不給皇後請安呢?要知現在林家還得罪不起啊。這時,念夕已熟練的梳好了芙蓉歸雲髻,插了支嵌寶珠翠發簪。

    “娘娘,還行嗎?”念夕小心的問道。

    婉儀點點頭,笑著:“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梳的可真好,”說著,她拉起念夕的手,看了看,“看起來光滑多了,要不,再讓太醫開些藥抹抹吧。”

    “謝娘娘。”念夕又開始給她畫眉,突然,象是想到什麽,“撲哧”笑出聲來,連忙又閉上嘴,繼續畫著。

    “什麽事這麽好笑,來,說給本宮聽聽。”

    “是,娘娘。”這時,念夕已畫完眉,又拿起胭脂,說道:“奴婢聽說,前夜皇上留宿長樂宮,可不知為什麽一大早卻怒氣衝衝的走了,更奇怪的是上官雲竟要人打采菱一百棍子呢,這若打下去,還不打死啊。”

    “是嗎?”聽完後,婉儀乍聽時的不快頓時被疑惑占滿,也是好奇的很,暗暗尋思,難道是這采菱惹惱了皇上,上官雲才責罰她?

    “奴婢還聽說,好象是因為什麽藥才弄成那樣的,可奴婢就奇怪了,難不成采菱要弑君?”這時念夕拍拍胸口,吐了吐舌頭,一副害怕的樣子,又說道。

    婉儀一笑,弑君?隻怕借她天大的膽也不敢啊,那到底是什麽藥呢?她突然心一動,恐怕是與侍寢有關吧。真沒想到采菱竟做出如此膽大妄為的事,不過,她倒是真心為了上官雲啊。

    “後來呢?”

    “後來,聽說打了二十棍就暈了,現在還躺在那裏呢。那些內侍可真夠狠的。”念夕心有餘悸的說道。

    婉儀點點頭,象上官雲那心性高的人,怎會受的了那侮辱,隻怕日後會將怨恨加諸到每個人身上,所以還是更為小心的好。

    婉儀帶著念夕走在石橋上,她見天已放晴,路也幹了許多,覺的還是請安的好。她一邊走著,一邊暗想:待會皇後必然會說起采菱的事,想她是這一宮之主,出了這事,自然麵子也不好看,自己該如何迴話才好?

    正當她恍惚時,卻未發現這石橋邊上的青黑色苔蘚,不知是時間長了,不易掃除,還是那些宮女太監偷懶,竟連成一片。於是,她腳底一滑,眼看就要跌倒,後麵的念夕也一慌,連忙跑過來,卻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個身影一晃,便來到眼前,扶住了她。婉儀站定後,臉色雪白如紙般透明,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雙腿發軟,戰戰兢兢的抖著,那人見她沒事,便放開手,由跑過來的念夕扶好。過了半晌,婉儀才收心神,用手帕拭了拭額頭上冷汗,看了眼救自己的那人,卻是一愣,這人不是別人,竟是劉五。

    隻見他朝自己點頭微笑,婉儀不覺心一暖,平靜了許多,想哥哥還是不放心自己,竟派自己手下劉五來這裏暗中保護自己。想那次刺客後,也聽說一個名叫劉五的因救了林歸鴻封了二等侍衛,當時,還以為隻是同名,卻沒想到,真的是自己相識的人。

    “娘娘,這剛下了雨,路滑。還是小心點。”劉五跪下說道,“奴才告退了。”說完,大步走了。

    來到鹹福宮,卻聽紅袖說太後病恙,皇後娘娘去她那裏了。婉儀一聽,想了想,擇日不如撞日,還是去太後那裏吧,反正皇後也在。她迴頭對念夕說道:“你迴宮裏一趟,將老爺給我的那棵人參拿來,我們也該看看太後娘娘的。”

    見她走後,婉儀自己信步朝太後的永壽宮走去。太後的永壽宮離這兒並不遠,走不上多少時辰。

    婉儀一邊走,一邊欣賞景色,自己還是第一次從這裏走,發現竟有著別樣的感覺。隻見十分幽靜,有山有水,樹木四季常青,鋪錦疊翠,景色秀美。

    一路走來,婉儀隻覺心曠神怡,不由向前望去,卻是一驚,連忙躲在旁邊的樹林裏,低下頭暗罵自己:什麽擇日不如撞日的混帳主意,看來今兒自己就不易出門,要不怎會遇見他。

    “輕煙。”一聲天籟之音傳來,驚的她抬起頭,倉皇的看著。

    是他,林歸鴻正站在前麵,隻見他眼神憂鬱,欲言又止,眉目間閃過的難言的深情,“你還要躲我到何時呢?”他伸出手來想將婉儀沾在頭上的葉子拿下,可懸在半空多時,最後,還是猶豫的拿了下來,婉儀頓時羞的臉通紅,低下頭,遮掩著眼中的驚動。

    “輕煙,你與孟子卿不是。。。。。。”他沉思了片刻,最後還是吞吞吐吐的問出了口。

    婉儀聽後,心一驚,他不會以為我們是那種關係吧。她不覺一笑,抬起頭,卻發現他劍眉微皺,眼睛裏透露著疑惑的光芒,還夾著一份深深的哀傷和痛苦。

    婉儀見後,心裏竟生起莫名的酸楚,她仿佛再也不忍心看到那雙眼睛,於是別過臉,輕輕的辯解著:“有些事還不能說,不過我與他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林歸鴻喃喃的說著,眼中頓時閃出喜悅的神情,霎時,又變的暗淡下來,“其實,有什麽區別呢?你現在入了宮,成了娘娘,我們以後隻是君臣的名分了。”

    兩人都無言的站在那裏,任由異樣的感覺在心間流動。半晌,婉儀隱隱看到念夕向這裏走來,便平靜了一下,淡淡說道:“林將軍,就如你說的那樣,你我已是君臣,當以君臣之禮待之,萬萬不可逾越。現在,宮女正在尋我,我也該離開了,還望林將軍不忘說過的話。”說完,頭也不迴的走了,留下滿臉憂傷的他。

    永壽宮裏。

    太後和皇後坐在那裏說著話,婉儀走進去,跪拜道:“嬪妾拜見太後,皇後娘娘。”

    “起身吧,”太後慵懶的斜靠著床攔說道,“杜姑姑,賜座。”

    婉儀坐好,見太後臉色幹黃,憔悴消瘦了許多,以前犀利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竟暗淡無光。

    “嬪妾聽說太後身子有恙,特拿人參前來孝敬,雖不是什麽貴重之物,卻也是嬪妾的一番心意。”婉儀從念夕拿過來遞給了紅淚,說道。

    “還是這孩子孝順。”太後淡淡一笑,問道:“木昭容可是從宮中來的。”

    “那倒不是,嬪妾本來是向皇後請安的,卻聽紅袖說皇後來這裏了,嬪妾想這擇日不如撞日,也好看看太後身子如何,便又迴去拿來人參才趕來的。”婉儀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得以說了句謊話搪塞過去。

    “奧,原來是這樣,那哀家就放心了。”太後眯著眼睛,想了迴,才點了點頭,又上下打量了番婉儀,最後笑著說:“木昭容這發髻梳的好看,不象哀家身邊的這些丫頭,梳起來,總是不滿意,不知那丫頭來了沒有,要不也給我這個老太婆梳梳。”

    婉儀對念夕點了點頭,念夕這才上前一步,跪下說道:“奴婢念夕願為太後效勞。”

    “奧,原來是這丫頭,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太後也許坐累了,側了側身,笑著說道。

    念夕抬起頭,太後端詳了一會,說道:“長的倒也清秀,來,給哀家梳梳,也讓那些丫頭學學。”

    念夕不一會就梳好了,太後看後,果然滿意,便笑著說:“這孩子真是手巧,梳起頭來又輕又柔,讓人舒坦。木昭容,你真是好福氣,竟有這樣好的丫頭。”

    “太後謬讚了,奴婢梳的好不過是撿了個現成的,是那些姐姐們都梳順了,奴婢才不費力氣的將這發髻梳好。太後將這等殊榮都給了奴婢,奴婢實在是不敢承受啊。”念夕連忙跪下說道。婉儀看了她一眼,卻不經意的看到那一瞬即逝的得意,不由心一沉,竟生了幾分陌生。

    太後哈哈一笑,“這孩子不但手巧,還居功不驕,真是難能可貴啊。”說著,突然口鋒一轉,語氣變的強硬,眼神也恢複了往日犀利,不過瞬間,又變的無力起來,“奴婢就是奴婢,奴婢就要有奴婢是樣子,哀家最見不得那些挑撥離間,背後使壞,還有那些未經主子容許,竟擅自做主的奴婢。其實哀家也不願動不動就刑罰,可若這樣嬌縱下去,那不就反了天了嗎。”說著,歎了口氣,說道:“雲兒就是心善。”

    婉儀這才明白,她費了那麽大的周章,竟是為采菱的事,這時,就聽皇後不屑的說道:“什麽心善,本宮覺的她就是心裏有鬼,找了替死的罷了。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婢,哼,一丘之貉。”

    “眉兒,你怎麽那麽說雲兒,好歹她也是這宮的老人,若算起來,你還得叫她個姐姐呢。怎麽這麽不知好歹。”太後訓斥道。“木昭容,你覺的呢?”

    婉儀想了想,笑著說道:“請恕嬪妾愚拙,這事嬪妾也聽說的,但對其中的原委並不是很清楚。所以嬪妾隻能說應將事情查明後,才做定奪。除此之外,實在沒什麽主意。”

    “木昭容,你可真會和稀泥啊,這說了等於沒說。”皇後瞥了她一眼,笑著說道。

    “算了,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以後也不要再提了。”太後又說道,“對了,眉兒,好久沒見你帶燁兒來了,哀家怪想他的。”

    “他啊,皮的很,眉兒怕影響母後的歇息,才不帶他來的,若母後想他,那明兒,眉兒就帶他來。”皇後滿臉的冷漠,淡淡的說道。

    婉儀見狀,很疑惑的看著她,她也聽說過皇後對皇子並不是很親,每日都是奶娘照看他,現在見她這樣,看來那些傳說倒有幾分可信。

    “想皇上小時,也是皮的很,但哀家每日裏是細心照料,視為己出,皇後,也應該這樣,畢竟他是皇上的兒子,也是未來的朱雀國天子啊。”太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婉儀聽後,心中的疑惑加深了許多,但麵上卻不動聲色的淡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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