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過去了,粗算下來婉儀來這裏也有兩個多月來。

    一直以來,婉儀都喝著苦澀澀的藥汁,或在房裏休憩,時間一長,難免有些乏味。這天,她喝罷藥,坐在那裏看了迴書,不覺啞然失笑,碧月隻說老爺不見她,可沒說不讓她出去啊,看來自己也太恁老實點。

    於是,她便想出去走走,也好看看這木家到底怎樣。這木家的院落不太,可布置的很巧妙,花園、涼亭、前庭、繡樓一一齊全,卻不顯擁擠。

    花園裏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綠數紅葉搖動,如此芳菲,爭奇鬥豔。

    繞過幾座假山,穿過涼亭,有一座兩層小樓,畫閣雕粱,鬥拱重簷,十分講究。

    婉儀又向前去,穿過圓門,迎門是頂門影壁,影壁頭裏有一大荷缸,現已過中秋,缸中的荷花早已衰敗,落花成泥,一葉飄零,婉儀不覺想起“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她坐在那裏,想著心事,清冷的枯荷將自己酸楚的愁溶進了這流動的水,是否他在那紅牆內也一樣的落寞呢?

    突然,傳來一陣蕭聲,如訴如泣,哀怨纏綿,趁著秋風款款飄來,幽幽的低訴,深深的愁恨。簫音是《踏莎行》

    “ 畫閣魂消,高樓目斷,斜陽隻送平波遠。

    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

    婉儀順著聲音走去,看見在那座二層小樓前站著一個年輕人,一身白衣,身材瘦削,正低著頭吹吟,眼睛緊閉,神情憂傷又無奈。

    婉儀來到涼亭處,坐好。蕭聲清清淡淡,穿透過來,時而飄渺如煙,時而激烈高昂,最後嘎然而止,隻留下一片清冷籠罩著全身。

    那人抬頭正好對上婉儀的目光,長的倒俊朗英挺,但麵帶戚容,站在那裏,散發著無盡的蕭索。手中的蕭,如綠水般瑩潤,蕭墜在輕輕搖動。

    他走近了幾步,不停的低聲喊著,“輕煙,輕煙。”說著,邊來到眼前。

    婉儀有些驚慌,卻見那人滿臉的希冀早已蕩然無存,神色暗淡的喝道:“你是誰?”

    婉儀思索了一會,“我叫孟婉儀。”

    那人一怔,旋即沉下臉來,“你來這裏幹什麽?”

    婉儀心中不痛快,哼,你能來,為什麽我不能來,剛要說話,卻見碧月急匆匆的跑過來,“小姐,你去那裏了,讓我好找啊。”

    她看了那人一眼,連忙行禮,“少爺。”

    那人哼了一聲,“有什麽事嗎?”

    “是老爺要見孟小姐,讓我帶她過去。”

    婉儀一驚,終於等到這天了,不過,這木家老爺找我為了何事?是趕我走嗎?不象,他又是請神醫,又如此費心的照看,怎會輕易趕我走呢,這於情於理不合啊,可到底為了什麽事呢?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那人看了眼婉儀,黑瞳中閃爍不安,最後,一摔手走了。

    碧月帶著婉儀坐轉轉,右轉轉,最後,來到書房。這時,婉儀才發現木家其實很大,自己見的不過是一小部分。

    書房裏,坐著一個人,五十歲左右,挺瘦,一臉的精明,端著杆旱煙袋,湘妃竹杆兒,翡翠嘴兒正吸著。

    婉儀進來後,那人讓碧月離開,將門關緊,並說任何人不需打擾。

    “孟小姐,坐吧。”

    婉儀一笑,邊坐下。“木老爺多日的照顧,婉儀心存感激,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當麵答謝了。”

    “孟小姐客氣了,我姓木,字旭,是翰林學士。我一直景仰孟老將軍,現在照顧小姐,是在下的福氣,當然是在所不辭的了。”木旭沉吟了片刻,又說:“隻是今天找小姐來,是為一事相告。”

    “木老爺何必客氣,有事就說吧。”

    “想必小姐已知孟老將軍充軍西北的事了吧。”

    “是。”

    “昨兒聽來一個消息,實在太突然了,我考慮再三,還是請小姐過來相告。”木旭鄭重的說。

    “什麽事。”婉儀突然感到不安,心緊緊揪著,身子不由的向前傾去,眼神中流露出急切卻又膽怯的目光,看向他。

    “小姐聽後,還望節哀。昨兒我聽說,孟老將軍在西北憂思成疾,已過去了。”

    婉儀聽後,就如呆若木雞般坐在那裏,沒有說話。雖有種種猜測,但總是自我安慰,現在卻傳來如此震驚的消息,實在讓她無法消受。過了半晌,她才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是三天前。”

    “那我父親的屍體呢?”

    “太後已派林歸鴻將軍運迴來了,今兒準備以王爺的身份下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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