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郊外一處荒涼的工廠內,幾個人影在不安地晃動。燭火在風中搖曳,仿佛在下一秒就會熄滅。

    沈殘就坐在唯一的椅子上,他是個骨瘦如柴的男人,他用枯瘦的手指拉了拉批在身上的毯子,夜晚的風真的很涼。

    沈殘對麵站著三人,跪著一人。跪倒在地的男人滿臉是血,他的外號是白狗。

    “白狗啊…你犯了個大錯誤啊。”從沈殘口中發出的哪是屬於人類的聲音,活像恐怖片裏的鬼,有氣無力且陰森。

    “殘,殘哥!你放了我吧,我代我一家老小謝謝你了。”白狗被嚇壞了,真的被嚇壞了。他從出道以來就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白狗的身體在顫抖,顫抖個不停,身上的血也隨著飄落在地。

    沈殘使勁把身體蜷縮成一團,說:“你讓我怎麽放你啊,你傷的是天哥的親弟弟,天哥可是我的老大呀。”

    白狗像個瘋子一樣爬到沈殘身邊,抓著他的腿慘叫:“殘哥,殘哥我該死!我不是人!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哥,別跟他廢話了,宰了他不就完了?”說話的是劉龍,沈殘的打手,四肢魁梧,但腦筋不是很好使。

    “龍哥,不要啊龍哥,我……我怎麽說也是天門的人,你們殺了我,公子夏他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饒了我,饒了我這次!”白狗的確是天門的人,而且地位還不低。

    說起天門,哪怕是南吳剛出生的嬰兒都知道。天門的人不能惹,這句話不光是在南吳有用,就算在周邊的幾個城市同樣有這樣的效果。

    “我知道你是天門的人…還知道你的頂頭老大是肥波,肥波是跳舞阿來的狗腿子。”沈殘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想把這件事提升到兩個幫會爭鬥的高度,我的要求並不過分,隻是讓你在我老大麵前自挖雙目。連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天門近來收的手下還真是弱的可以。”

    “殘……殘哥!我求你了!沒有了眼睛……我以後怎麽生活啊!”

    沈殘深吸一口氣,頓時咳嗽連連,過了片刻,他揚了揚右手,劉龍和他的兩下屬將白狗死死摁在了地上。

    眼看那隻枯瘦的手慢慢來到自己麵前,白狗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飛出體外了。

    “不要…不要!!”

    淒厲的慘叫聲,在瞬間傳遍了周圍數裏。一對準備在樹林裏快活一下的小情侶聽到後嚇的魂飛魄散,連褲子都忘了提,

    就這麽爬進房車跑了。

    “啊!啊!我的眼睛!啊!啊!”白狗翻滾著,眼眶中的血就像噴泉,‘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

    同心路,一間破舊的麻將館裏,這裏的經營者顯然沒有什麽本事,整個館子竟隻有四個人,而且,還都是自己人。

    位置上坐著一名相貌猥瑣的中年人,他叼著煙,翹著腳坐在椅子上,口中含糊不清地罵道:“媽的,今天的手氣真背!”

    猥瑣中年人對麵坐著個渾身纏著繃帶的男子,看來傷的不輕,年齡要比他年輕上幾歲,他笑道:“大哥,我說你啊,趕緊把你那條紅底褲脫了吧,一點用也沒有,看,自摸,糊了!哈哈!”

    “操!你小子活該挨揍,嘴真夠賤的!”中年人罵罵咧咧幾句後,自言自語:“怪了,沈殘怎麽還沒迴來,這小子的生活一向很有規律的啊。”

    “大哥,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從路邊隨便揀一條狗迴來也比他強啊,你看看他那副病鬼樣,就連他媽街上的妓女給他一拳都能讓他住院三天。”

    “嘖!你都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想不明白?沈殘的身體是差了點,可他有這裏啊!”中年男子指指腦袋:“他聰明,能幹,而且對我忠心耿耿,這樣的人現在去哪找?天下無賊你不是看過麽?21世紀什麽最貴!人才嘛!要我說,如果沈殘是我親弟弟,我他媽早就在南吳揚名了。”

    “操,人才?哈哈,我他媽的看他像個廢材。二筒!”

    沈殘這時候走進來,他們之間的對話沈殘也都聽到了,卻依然畢恭畢敬地衝中年男子打招唿:“老大”,轉頭又對繃帶男說:“鐵哥。”

    張天、張鐵是親兄弟,在南吳有點小名聲,屬於在天門眼皮底下找飯吃的,別看他們這樣,倒有個響當當的綽號,叫張氏二王。

    張鐵沒好氣地白了沈殘一眼:“媽的死病鬼,這麽晚了才迴來,我還以為你被車撞死了呢。”

    張天連忙幹咳一聲打斷弟弟的話,關心地說:“阿殘,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你的病一天治不好,我這個做老大的心裏就不是個滋味。我剛才還準備了宵夜等你一起迴來吃呢,你看你…”

    “老大,謝謝您,阿殘沒事。”沈殘勉強著彎腰,胃裏的熱火直往上冒,連續咳嗽了十幾聲。

    “那個那個誰,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熱熱給阿殘和小龍。”

    “不用了老大我不餓。白狗

    的事出了點小紕漏…”不等沈殘說完,張鐵推倒牌章罵咧:“操,隻是讓你教訓教訓他,連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你是他媽怎麽混的啊。”

    劉龍站在沈殘身後氣的臉色發綠,牙齒咬的咯蹦亂響,要不是沈殘左手抓著他,他真想馬上殺了張鐵。

    張天翻了個白眼,在心裏罵,他媽的,沈殘一共才三個小弟,白狗怎麽說也有一百多號人,讓他去找白狗的麻煩,這跟找死有什麽區別?不過,沈殘是自己在路邊揀來的狗,能用就用,用不了就殺了燉肉,嘿,自己也沒有什麽損失不是?

    “他死活都不肯在鐵哥您麵前自挖雙眼,所以,我隻能幫他一把。”沈殘右手一揚,兩顆大號‘玻璃球’齊刷地落在麻將台上。

    被張天兄弟強行拉來做牌腳的一男一女看明白桌上的東西是什麽之後,女方直接嚇暈過去,男的畢竟膽子大點,則連滾帶爬慘叫著衝出了麻將館。

    張鐵的臉色驟然間變的蒼白,像看鬼一樣盯著沈殘,指著桌上的東西:“你……你真的挖了他的眼睛?”

    “阿殘呀…你,你給我惹上大麻煩啦。”張天躊躇地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裏走來走去。白狗是天門的人,如果單單是打他一頓,這事還能解決。出來混打打殺殺本來就是很平常的,大不了擺個酒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但沈殘這迴是挖了別人的眼睛,這筆帳無論如何是要算在他這個當老大的頭上。

    天門,天門是個什麽幫會?光在南吳市小弟就有數十萬,十幾名上位老大全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惹上他們,最好的結果就是自殺,除此之外沒別的路可走。

    張天憤恨地看著沈殘,但他又能說什麽呢?當他知道自己的弟弟被打成重傷以後,的確氣的失去了理智讓沈殘把白狗抓來讓他在弟弟麵前自挖雙目。可這隻是氣話…怎麽這小子就當真了呢?

    “你……你先去休息吧,這事明天再談。”張天揚手送客了。

    在劉龍的攙扶下,沈殘迴到了自己的住所,一間50多平米的小屋。

    “哥,要是沒有你,張天兄弟早他媽死了!你看看他們對你那樣,你幹嘛這麽賣命?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值得跟。我敢打包票,以哥你的智商現在進天門,不出三年就能混出個樣來,為了他們…真的不值啊!”劉龍很為自己的老大打抱不平,在更多的時候他想親手掐死那兩兄弟。

    沈殘躺在沙發上,慢吞吞的說:“阿龍,我還記得…三年前,那是個冬天,我又冷又餓,身上

    的病也犯了。我一個人躺在天橋下麵,眼看就要死了。從我身邊走過很多很多的人,但他們並沒有幫我。我就這樣熬啊…熬到了晚上,是老大救了我。當時……當時老大派人把我送進了醫院,還給我買了些吃的,讓我好好養病。你知道那是種感覺麽?老大就是我的神,縱然他對我一年不如一年,我也不能背叛他。把老大扶持成能跟公子夏平起平坐的人,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目標,可是…”

    “哥!你這樣又是何必呢!”劉龍痛心地為他蓋上毛毯。

    “嗬,好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如果我算的沒錯,明天……明天肥波就會帶著人來找我們了,要想個辦法才行啊…”沈殘翻了個身,輕輕合上眼。在沙發上睡覺,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在這個安靜的夜晚,有兩個人無法入睡,他們是張天、張鐵兩兄弟。

    張天坐在別墅頂樓的搖椅上,滿懷心事地抽著煙,煙灰缸早已滿了,他卻渾然不覺。張鐵不耐煩到:“哥,你他媽到底在怕什麽啊,噢!你以為天門的上位老大們會因為這點破事來找咱們?咱們算個什麽東西嘛!”

    張天歪過頭問:“按你說,這事怎麽辦?”

    “簡單,把肥波約出來,大家四四六六講清楚,他白狗也不是個東西,強奸、勒索、拐賣少女,什麽事他都幹的出來,咱們這也算是為民除害嘛!”張鐵笑了笑:“沈殘這個病鬼,雖然我打心眼裏討厭他,但他的頭腦我真的很佩服,哎哥,書上說,聾子一般眼睛特別好使,而瞎子一般聽力好使,你說他沈殘是不是身體不好,腦子就特別發達啊?”

    “媽的,少在那胡咧咧,睡覺去!明天你把肥波約出來,就說我請他吃飯。”張天懶得聽自己這個廢物弟弟瞎扯,伸個懶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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