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到麵前站著的竟然是韓四,都不由得一怔,倒是孫殿英最先反應過來,上前在他的胸口上捶了一拳,罵道:“媽了個巴子的,你個龜兒子怎麽倒比老子跑得還快?”

    韓四在孫殿英這麽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訓斥下,並沒有現出慌張的神情,而是“唰”的一下由稍息轉為立正,直挺著腰板,字正腔圓地迴到道:“迴稟軍座,屬下也是剛山洞出來,立刻就集合了若幹手下,在此等候您的到來……”

    “哈哈——”孫殿英滿意地點點頭,笑著說,“好,就讓我看看,除了迎接的儀式外,你小子還準備了什麽啊……”

    韓四會意,衝著後麵擺擺手,立刻就有幾個士兵搬出若幹木箱,擺在眾人的麵前。石原龍泰和於文都不解其意,問正衡他們這是要幹什麽?不等正衡迴答,夏侯水卻先撇撇嘴,不冷不熱地說,看架勢,是時候要將所有的寶貝全都交出來了,免得讓人家親自動手,傷了和氣……

    聽夏侯水這麽一說,所有人立刻就都明白過來,孫殿英更是打了個哈哈,走過來,在夏侯水的肩膀上拍了拍,呲著黃牙奉承道:

    “要麽怎麽都說江湖中人行事爽快呢,沒等我開口,就先恁得主動,倒讓我覺得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兄弟我可不是見利忘義的主兒,咱們也算是在墳頭裏共過患難,隻憑這等交情,將來若是碰到別的困難,就算是豁出命去,我也願意為眾位兄弟兩肋插刀,更別說隻是眼前這幾件黃白的勞什子了。不過話又說迴來了,東陵裏的東西畢竟非同小可,隻怕你們拿了也沒命享用,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全都交由我來處置,等到全都折現後,大家再共享富貴,豈不是天大的美事嘛……”

    孫殿英的話說得倒是漂亮,奈何眾人早就看穿了他的用心,紛紛表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不過迫於當下的形勢,大家雖然還心有不甘,可又不得屈從於他的威嚇,紛紛極不情願地將身上的鎧甲一件件地拆解下來,交到韓四帶來的士兵的手上,再由他們分門別類地裝進木箱之中。

    孫殿英見眾人如此配合,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命令手下找來幾件軍裝,讓正衡他們換上。大家的衣衫早已襤褸不堪,此時有了新衣,哪還管它軍裝與否,三下五除二地穿到了身上,立時就感到從頭到腳都無比得幹爽,先前對於孫殿英的巧取豪奪所引發的不滿,由此也少了幾分憤憤……

    夏侯水對於大家的反應並不過分在意,隻是暗自覺得,依著正衡的個性,怎麽都不應該如此輕易就將所有得來不易的寶貝交給別人吧。孫殿英縱使有若幹荷槍實彈的手下儀仗,可剛才大家也都身著刀槍不入的鎧甲,真要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誰勝誰負仍是未知之數,加之正衡一向對於恃強淩弱的舉動極其厭煩,即便力不能敵,至少也要在言語對孫殿英加以調侃和諷刺。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正衡非但沒有表現出半點想要反抗的意思,甚至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如此舉動如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倒也罷了,可那個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正衡卻也同樣失聲,在夏侯水看來始終覺得,這其中有些難以言喻的別扭的感覺……

    夏侯水正暗地裏胡思亂想間,冷不丁地瞄見正衡給他使了個眼色,憑著他對正衡的了解,竟然一時間也沒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參照他擠眉弄眼時的表情來加以揣摩,依稀覺得頗有那麽點“好戲還在後頭”的意味。

    具體到個中深意,夏侯水還難以說清道明,可自從得了正衡的暗示,他總算在心中有了底氣,繼而若無其事地將視線移到別處,權當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三五個士兵在韓四的支使下,將正衡等人脫下來的鎧甲,以及卷軸連同著《清明上河圖》等一幹物品,全都小心地收進了木箱中,待到差不多快要完工的時候,韓四走到孫殿英的身前,遞上了另外一套軍裝給他。沒想到孫殿英一把將軍裝推開,看樣子他倒是很享受穿著鎧甲的感覺,暫時沒有換裝的打算。

    韓四雖然得了命令,卻並沒有就此退下,反而又將雙手捧著的衣服,重又送到了孫殿英的麵前。孫殿英見狀皺了皺眉,張嘴罵了幾句髒話,可還沒等話音落定,卻見韓四板著臉,一本正經而又不卑不亢地申辯道:

    “軍座還是早點換上衣服吧,島上濕氣太重,萬一招惹了風寒,可就得不償失了。再說,包括鎧甲在內的所有物品,既然是國家的財產,理應全都被封箱保存,屬下隻是奉命行事,還望軍座予以配合……”

    昔日裏唯唯諾諾的韓四,此時竟然敢公開向孫殿英叫板,不禁引得石原龍泰等人的一陣騷動。孫殿英被韓四這麽一說,也自覺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上前賞了他兩個大耳刮子後仍不解氣,恨恨地教訓道:

    “你算什麽東西,還敢管起老子來了?什麽狗屁的國家財產,要不是老子我想方設法的籌措軍餉,你們這群窮當兵的早他媽餓死幾迴了,一個個養的油光水滑,不去琢磨怎麽給老子看好大門,反倒跑這兒來丟人現眼,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吧——來人,把這狗東西的槍給我繳了……”

    孫殿英越說越氣,越氣越是吐沫橫飛,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覺察到了異樣後,這才停下了話頭,莫名其妙地向著四下望了一眼,隻見所有的士兵都還呆在原地,根本就沒有人響應他的命令的。

    “嘿嘿——”麵前的韓四陰笑了兩聲,挑著眉毛道,“軍座大概是還沒有搞清楚形勢,不怕告訴您說吧,其實此時此地的您,早就沒有發號施令的權力了,與其他這些人相比,非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就是我還顧念著曾在您的手下當了幾年差,多少受過些許照顧,所以時至今日,我還不忘尊稱您一聲‘軍座’而已。可如果不能得到您的配合,那屬下就隻好撕破臉皮,動用強硬的手段了……”

    “反了,反了,老子不用送你們上軍事法庭,就可以賞你們吃槍子去……”

    孫殿英徒勞地叫喊著,惹得正衡都有些不耐煩了,從旁告訴他說:依著韓四哥的表現,顯然不是在搞什麽兵變那麽簡單,而是他一早就受到高層的指示,奉命在這裏守株待兔呢!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不禁為之一震,一時間每個人都在心中斟酌起了正衡的意思。

    包括孫殿英在內的人,一時間都對正衡的話全無概念可言,隻覺得他好像知道不少事關重大的內幕一般,之所以能夠如此肯定,必然是早就成竹在胸了。

    而韓四則是暗自驚歎於,正衡的三言兩語竟然無一落空,句句中地——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正衡,隨即從懷中掏出個信封來,在孫殿英的麵前晃了晃,告訴他說這是委員長的手諭,憑此手諭,他擁有臨機專斷的權力,不管對誰,都可以先斬後奏。眼前這幾十個士兵,眼中並無軍銜高低之分,而是完全聽命於他個人支使,隻要一聲令下,他們甚至都敢對著自己的親娘老子開槍,如果有人不信,大可以試試看。

    韓四說得如此認真,令得先前還氣焰囂張的孫殿英立時就氣短了不少,隻是仍舊心存幾分懷疑,伸手就去拿手諭,想要拆開來看個清楚。可韓四哪肯由得他胡亂觸碰,一早就縮手而迴,將信封重新塞進懷裏的口袋。

    孫殿英滿心想要看看手諭的真假,卻見韓四並不應允,一時間沒了主意,反倒是正衡在一旁勸解他說:手諭這種東西,真假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身在人家的地盤上,能做的也就隻是唯命是從罷了——韓四哥在您收下潛伏多年,如今雖然一朝翻過身來,行為舉止卻又不顯張狂,足可見其人還算頗為掛念故交的麵子。與這相比,那張所謂的“手諭”即便真是白紙一張,大帥您又能為之奈何?倒不如就坡下驢,也好讓人家對上頭有個交代……

    正衡話裏有話,孫殿英等人自是聽不出出來,卻見韓四的嘴角不受控地抽動了幾下,沉默了一陣後,陰著臉開口道:

    “不愧是正老弟,早就把我的一言一行看了個通通透透。沒錯,手諭的確是我偽造的,不過正如你所言,它的存在與否並不影響大局,現在的情形是,你們的性命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上,我想讓誰死,誰立刻就要死……”

    “哈哈——”正衡兀自大笑起來。

    “怎麽,正老弟不信?”韓四的臉越發陰沉起來。

    “你剛才說,我們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對於這點,我還真不敢相信——我隻是在想,如果我們當中有人死莫名其妙地死了,你該如何去向戴老板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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