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水說了一堆的廢話,聽得正衡的耳朵都快要生出老繭來了,直到最後聽他說要涉水而過,去查驗那口棺材裏的人是男是女,這才來了精神,同時心中不禁暗想,依著夏侯水的性格,這次竟然能夠如此主動,看來是在心中憋了口氣,一定要向自己證明,他之前並不是信口胡說的了。

    不過這個建議也正中正衡的下懷——原本他進入孝陵的目的,隻是想看看墓室當中的琉璃瓦是否完整,可沒料到這裏竟然根本就沒有這一設置,更與與先前他所進入過的那幾間墓室,無論在陳設還是布局上都大大的不同。正衡隱約覺得,在這種表麵的差異下,必定隱含著某種事關重大的秘密,隻不過一時間,他還無法從中總結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出來,因此,夏侯水的提議,不失為一個探尋答案的方法。當然,在見到真憑實據錢,他才不會輕易相信,那口棺材裏裝殮不是順治皇帝,而是董鄂妃,或者按照夏侯水的說法,說是董小宛呢……

    墓室雖大,可被河流分割成若幹彼此並不相連的區域,要想追上棺槨,隻是沿河而上肯定不行,必須要涉水而過。河道寬約三米有餘,憑著正衡的功夫,隻需一躍就可以跳到對岸,夏侯水卻顯然並不具備他的身手,雖說剛才信誓旦旦地說要一起去看個究竟,不過正衡私下揣測,等下他十有八九還是要找個借口,留在原地,不如還是幫他下定決心好了。

    想到這裏,正衡故意走到河沿邊上,低頭向著水裏望去,夏侯水不明所以,還當正衡有了什麽新的發現,也湊上來俯身張望。正衡心中竊笑,伸手就在夏侯水的背後猛然一推。夏侯水正全神貫注地觀察河水,被人從後這麽一推,全然沒有準備,雙臂在空中胡亂擺動了幾下,可最後還是沒能保持住平衡,隻好退而求其次,一咬牙,借著向前的慣性向對岸拚命地跳了過去……

    夏侯水雖然和正衡的年齡相仿,都剛二十歲出頭而已,可因為錦衣玉食慣了,身材本就有些發福,再加之毫無武術功底,這一跳縱使使出了全身的氣力,也頂多就是向前躍出了兩米而已,在空中毫無倚仗,就隻能“噗通”一聲掉落在河水裏。

    正衡尾隨其後,縱身一躍穩穩地站立在了對麵的河岸上,然後向著河中的夏侯水伸出援手,想要拉他上岸。夏侯水自小在南方長大,水性自然不差,自河中冒出頭來,狠狠地瞪了爭衡一眼,自顧自地撲騰了幾下,爬上了河岸,摸了幾把臉上的水,就氣憤不平地衝著爭衡嚷道:

    “你個撲街的衰仔,推我幹什麽?”

    正衡笑嘻嘻地說:“反正都要下水,我推與不推有啥區別,難道你能像我一樣跳過來,又或者根本就沒想去查看棺材?”

    “這個——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不用你推,我自己就能遊過來,事先也不打招唿,萬一害我淹死了,你個衰仔就高興了是吧?”

    正衡連忙假意賠了幾個不是,心想夏侯水這下總歸不好意思再遊迴去,既然沒了退路,也就死心塌地了,便在他的肩膀山拍了拍,示意他跟著自己朝向河流的上遊進發。

    說是上遊,其實剛才正衡在通過觀察,已經知道河水幾乎處於靜止的狀態,據此他推測,棺槨之所以能夠移動,大概是在其上裝有某種機械動力。因此,它才會在被卡住後,前進不成,就轉而掉了個頭,朝向來時的方向折返迴去。正衡先前對夏侯氏講的那些風水之說,大半都是源自於他的杜撰,僅供糊弄夏侯水之用,不過他私底下暗暗覺得,孝陵既然被設計成了聚險天下的格局,棺槨卻不能暢行無阻,的確有違建造的者的初衷,隻是在看到詳情前,一時還不好判斷,這對陵內的風水到底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因為所有山川都是用堆土做出的小丘模樣,最高的也不過七八米、占地數丈見方。正衡開始還當它們是按照五嶽和關內其它著名的大山排列建造而成,取“河山”之意,可接連繞過幾座後,還是沒能將這些山丘和任何一座大山在位置上對應在一起,這點倒是頗為古怪,他不禁心中納悶,難道這些山丘都是被胡亂排列而成,並不具備任何指代的作用?

    雖然路途不遠,可接連“跋山涉水”令得夏侯水很快就氣喘籲籲,叫苦不迭起來,幾次招唿著正衡放慢腳步等他,正衡無奈,隻好伸出一條手臂架在他的腋下,讓他能夠借些自己的力氣。夏侯水占了便宜,氣息上剛剛緩過勁來,嘴上就開始絮叨起來,開始還向正衡不厭其煩地解釋,說並非是他身體羸弱,而是連日來勞心勞力,體力不支而已。說著說著,話鋒忽然一轉,問正衡是否有了心上人了?

    正衡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繼而又感慨於夏侯水的思維太具有跳躍性了,隨便敷衍地道了句“沒有”,剛想岔開話題,卻不想夏侯水先於他又道:

    “不是我說啊衡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要一早考慮,成家立業、成家立業,不成家,如何立業?就算你要這麽一輩子在江湖上漂著,也總歸要先找好一個落腳的所在,生上幾個兒子,將來就可以老有所養、老有所終了……”

    正衡臉色一沉道:“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一樣,放心好了,就算以後我真沒兒子,也不會讓你幫我養老送終……”

    夏侯水沒有聽出正衡話語裏諷刺的意味,仍舊認真地說:“你們正家都有晚育的傳統,當年你家老爺子就是老來得子,如果你繼續這麽不上心的話,說不定將來我都抱孫子了,你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呢——這樣吧,等把這邊的事混過去了,時局一旦趨穩,你就跟我去香港,哥哥我別的沒有,鈔票美女要多少有多少。當年兩個老爺子指腹為婚,沒想到生出來的都是帶把的爺們,以後咱兄弟倆盡量湊合湊合,要是能結為兒女親家,也算是了卻了上一輩的心願了……”

    夏侯水越扯越遠,反倒讓正衡警覺起來,忍不住問他到底想說什麽?

    夏侯水被正衡這麽一問,立時就紅了臉,像小姑娘一般忸怩著答道:“哥哥我算是已經走到你的前麵了,如果沒有盜陵這事,說不定早就完婚,正在家裏跟老婆如膠似漆呢!”

    正衡的後槽牙都被夏侯水酸掉了,不過仍舊替他這個義兄感到高興,可轉念一想又覺似有不妥,忙問道:“你把嫂子一個人扔下,就不怕她會有危險?”

    夏侯水明白正衡的意思,若無其事地揮揮手道:“這個我早有安排,已經暫時把她安置到蘇州老家了,再說你嫂子家裏有些背景,一般的小腳色不敢把她怎麽樣。原本我和老爺子商量好了,一旦離開北平,就先去蘇州跟她匯合,哎,現在老爺子變成這樣,看來媳婦茶是喝不上了……”

    正衡見夏侯水黯然神傷,也不禁為之動容,先前他還當這個義兄太過薄情,置義父的生死於不顧,隻想著自己逃出生天,其實靜下心來想想,事已至此,早就不是人力能夠挽救。正衡先前都幾經嚐試,最後仍舊沒有得道太好的結果,更何況夏侯水現在也有了妻室需要顧及,由此或許可以說,沒人有資格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其妄加評判。

    經曆此事,正衡頗多感慨,這些年他在江湖上四處漂泊,也算是嚐盡了人情的冷暖,所以難免在遇事時,總會先用不好的想法揣度他人。算下來,這些年能夠給他家人感覺的,也就是有夏侯父子,隻是想想也覺得著實可憐……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了剛才棺材停在其後的那座山丘,隻需越過它,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棺材了。雖然已經靠得足夠近,可視線大多時候總被遮擋,所以直到現在,還沒看清上麵的細節。

    正衡雖然一直都在跟夏侯水閑扯,可也沒有放鬆對於棺槨的關注,一方麵是為了看清它的走向,以便據此選取最為便捷的道路緊追其後,另一方麵,因為有了先前在其它墓室裏遭遇行屍的經曆,所以這次他也分外警覺,雖然沒有武器在手,不過萬一棺材出現什麽異象,完全可以借助周邊複雜的地形加以轉圜。

    兩個人剛要繞過山丘,繼而準備向著石棺的方向繼續前行時,卻猛然發現,那口棺材再次調轉了行駛的方向,朝向它們所在的方向來了,並且還比上次的速度快了許多。好在正衡一早就有準備,拖著夏侯氏就往山丘上爬去,依著他的計劃,就算棺材裏真的蹦出什麽怪物,短時間內也無法追上他們,墓室如此之大,可供選擇的退路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事出突然,可正衡並未感到太過緊迫,他和夏侯水爬到山丘頂上,正想看看那口棺材的動向,卻先被腳下的情景驚得夠嗆。隻見山丘另外一麵腳下的河流正當中,叉著腿站立著一個長發女人,麵對著棺材的方向,看架勢,似乎正準備著一旦棺材到了近前,她就要將其攔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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