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道教認為人的精神稱之為魂魄,魂魄安,人則生,魂魄離開,人就死。其魂有三,一為胎光,二為爽靈,三為幽精;其魄有七,一魄吞賊,二魄屍狗,三魄除穢,四魄臭肺,五魄雀陰,六魄蜚毒,七魄伏矢……

    七魄為人身中之濁鬼,每每於月朔、月望、月晦之夕在人身中流蕩遊走,招邪致惡。修道之人,應製禦七魄,如正臥,去枕伸足,搓手;次掩兩耳,指端相接,交於頭頂中,閉夏七通,存想白氣臨身,化作天獸,青龍在目,白虎伏鼻,玉女當耳,龜蛇守足,乃咽液七過,叩齒七通,唿七魄名,咒念七魄內閉相守,不得妄動。

    對於這些正衡早就知道,隻是從沒聽說七魄變成七屍的說法,忙向金不二請教。

    金不二撇了撇嘴道:

    “人有三魂七魄,如果能在臨死的時候都順利飛升,就能重新轉入輪迴,可一旦遺留在了人間,如果是三魂,則脫離肉身,化為鬼魂,如果是七魄,就會屍身不腐,化為僵屍。僵屍隻是世人對七魂所化之物的概稱,其實隻有七魄中的屍狗,屍化而成的才叫僵屍,而其餘幾魄都各有各的說法,比如除穢屍化成的叫淫屍,臭肺屍化成的叫,雀陰屍化成的叫行屍,伏矢屍化成的叫智屍,蜚毒屍化成的叫喪屍等等……

    “七魄七屍各有各的特點,比如屍狗是那些被唾棄、丟棄的卑賤之物,屬七魄之中最卑微的,所以它所屍化成的僵屍,身形僵硬,行為萎靡,雖然外表嚇人,其實要算是最容易對付的怪物了……

    “七屍中要數喪屍最為特殊,因為蜚毒之魄集合了人身體上所有的毒素,一旦屍化成喪屍,就可以通過噬咬將這些毒素傳播開來,令活人也變成喪屍。古代就發生過不少這類事情,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都被以瘟疫之類的托詞所掩蓋,從而並不被世人所熟知罷了……”

    聽金不二講了這麽多,正衡頗有點入迷的感覺,先前他還當自己對於摸金倒鬥的事無所不知,今天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雖然金不二也說他這些都不過是坊間傳言,可對正衡來說,今天算是見識過太多的離奇和古怪,寧可信其有,也不願信其無了。

    正衡繼而又想到,中原大地自古以來發生過多少次大大小小的瘟疫,如果真如金不二所言,都是喪屍作祟的結果,那遭受禍害的人何止千萬,即便想想也足夠讓人心驚膽顫了。難怪先前聽於文曾經說過,要把屍體妥善處理,不然感染屍毒就要變成喪屍,想來,於家三父子對於七魄七屍的說法肯定早就知情,隻不過於三刀護子心切,憑白搭上了一條性命,實在不值……

    於三刀既然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為繼續活著而奮爭。令正衡一直困惑不解的是,於武堂堂一個中年漢子,怎麽會被白光一照,就變成了行屍走肉一般的喪屍?卷軸本是從《清明上河圖》上取下,如果不是石原龍泰對它趨之若鶩,正衡甚至都不知道它所隱含的價值,隻當它是一個普通的玉質的軸芯而已了。

    正衡思量再三,似乎悟出了什麽。他先是記起石原龍泰曾經說過,包括蒙古大軍遠征日本在內的很多古代戰爭,起因都是為了爭奪和卷軸類似的東西,如果拋開卷軸為何具備將活人變成喪屍的原理不談,單說一個族群或者國家,不惜發動戰爭也要將它們據為己有,唯一的解釋就隻能是它們所具備的價值,遠遠超過了戰爭自身的損耗……

    這幾年日本人在華曾數次發動細菌戰、毒氣戰,可這些武器縱使厲害,也沒幫他們最終贏得戰爭,不過卷軸既然具備這種特殊能力,如果能被運用在戰場上,即便最初隻是令敵方三五個士兵變成喪屍,那一傳二、二傳四,被感染的人數就將不斷地翻著倍地增長,因此靠它別說是贏取一場戰役的勝利,就算拿下戰爭本身也都不成問題了。

    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難怪石原一直對他的目的三緘其口,即便以武力威脅,也不曾吐露半個字,原來他所代表的日本人,還想著依靠卷軸的力量,顛覆戰爭的結果,幸好沒能讓他得逞,不然中華大地上恐怕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了。

    事已至此,正衡忍不住憤憤地想到,再碰到石原龍泰的時候,一定要給這個鬼子點顏色看看,如果他一早就坦白交代,那三個人也就不至於變成喪屍了。不對,正衡清楚地記得,自從卷軸到了自己手上,前後一共隻發過兩次白光,前一次是在墓道中夏侯水放出的,這次則是於家父子所為,怎麽會製造了三個喪屍?

    正衡想了又想,腳手架哦覺得事有蹊蹺。如果喪屍早在他們進入地宮前就已存在,為何先前隻看到過若幹行屍,去不見喪屍的蹤影?又或者夏侯水放出的那道強光,一下子照到了兩個人的身上,除了他在定陵門口遇到的黑影外,還有景陵墓室裏的那個怪物?

    正衡忽然靈光一閃,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一連在自己的腦袋上狠狠地拍了兩下,這才對金不二說:

    “我真傻,這麽明顯的事情,竟然直到現在才領悟——金爺,你還記得不記得,剛才於武往哪邊跑了?”

    金不二不明所以地答道:“墓道啊——就這麽幾條路,既然不是跑到裕陵墓室裏,那就隻能是墓道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問的是,他跑進了哪條墓道?”

    這倒把金不二問住了,剛才局麵混亂,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於三刀身上,還真沒看清於武跑進了哪條墓道,仔細想了半天,仍舊不敢確定,隻說好像是左手邊的第一條。

    “沒錯——”正衡猛的拍了下手掌道,“跟我進的那條墓道一樣——當然,是幾個時辰前的我,不是現在我,可如果按照你們的時間計算,他和另外一個我進入墓道的時間相差不多,排除掉在牆壁上看到兵繭俑的時間,那麽當我和夏侯水剛到定陵墓門前的時候,於武差不多也該到了那裏了……”

    金不二似乎明白了正衡的意思,可還是問道:“你是說,在定陵襲擊你和你表哥的,就是於武?”

    正衡點點頭,算是確認了。他明白金不二為何如此驚奇,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因為這裏麵不僅僅是簡單的誰襲擊了誰的問題,而是摻雜了諸多難以理解,甚至不合情理的細節,讓人驚奇於邏輯混亂之餘,又不得不承認,事情的真相僅有這一種可能……

    令正衡和金不二都倍感困惑的問題主要在於,於武的屍化正是源自於正衡帶來的卷軸所發出的強光,可在他變成喪屍並且遁逃後,又在墓道另外一端的定陵門前,襲擊了另外一個正衡,這個過程無可非議,可卻引發了一個值人思考和玩味的問題:正衡在這整件事中,究竟充當的是什麽角色?遇襲後輾轉迴到幾個時辰前,和間接造成於文的屍化這兩件事,究竟哪個是起因,哪個又是由起因所引發的結果呢?

    正衡想得頭都疼了,可還是不得要領,隻是覺得這東陵的地宮真是處處玄機,所謂的“鎖鑰合一”就不說了,就連在裕陵妃子的棺槨裏,隨意找出來的一個卷軸,都能引起如此大的波折,實在讓人捉摸不透而又頓生畏懼。

    正衡此時隻感到身心俱疲,腳下一軟,癱坐在了地上,他索性就勢仰倒下來,閉上眼,心想不管再發生什麽事,自己都暫且先不理會,隻顧自先睡上一覺,或許等醒來時,能夠發現原來發生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場夢而已吧!

    金不二也看出了正衡的疲憊,原本想著由他去睡,可轉了一圈後又繞迴到了他的麵前,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

    “老弟,還有個重要事怎麽沒聽你提起啊?”

    “什麽事啊?”正衡懶洋洋地問。

    “那個——你在墓道裏打開卷軸,放出的光照到的那人,應該就是後來躲在景陵墓室裏的那個怪物吧?你說它有穿牆入室的本事,這究竟是地宮的作用,還是那卷軸賦予他們的能量?”

    正衡知道金不二的意思,他是先前聽自己談及喪屍具有的本事,認為或許可以加以利用,借此幫助他們逃出此地。如果是地宮的作用,即便他們不能擁有這個本事,至少也可以據此尋到蛛絲馬跡,可如果是喪屍所特有的本領,那總不能將自己變成喪屍以求脫身吧。先前於文也曾嚐主動試過穿牆而過,結果撞得頭破血流,而後兩個人被喪屍非常輕易地揪住拖進了墓室。凡此種種,叫親身經曆過的人都難以揣摩,此時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夠分析辨別個清楚的……

    想到這些,正衡佯作沒有聽到金不二的問話,根本不作理會。可他雖然疲憊,卻忽然睡意全無,冷不丁地從金不二的問話中,想起另外一個事情來——既然卷軸發出的強光是使人變成喪屍的罪魁禍首,而在定陵襲擊他和夏侯水的又是於武,那麽,之前夏侯水在墓道中打開卷軸的那次,究竟是把誰變成了後來躲進景陵的那個怪物?

    是那幾個迷失在墓道中的工兵?抑或是……

    正衡忽然翻身而起,下意識地大叫道:“媽的,那人不會是幹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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