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衡心下吃了一驚,聯想起剛才若不是自己動作夠快,恐怕早就被那黑影從後襲擊了,要說起來夏侯水可真不夠仗義,竟然也不先知會一聲就獨自躲藏起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他原本就生性膽小,又不是行內中人,哪裏見過這等陣勢,驚嚇之餘也就隻能盡量獨善其身,不能對他有過多的期望……

    再看那團黑影雖然是人形模樣,可足有兩米有餘,身上並不穿著任何衣服,胸前肌肉和青筋暴起,更使他的身形看起來魁梧了不少,然而腦袋卻不成比例的幹瘦輕癟,黑黢黢的隻比骷髏多了層薄薄的皮肉,被他的大手一遮,隻從指縫見露出兩隻血紅的眼睛,緊盯著正衡和夏侯水兩人不放。

    正衡略微平靜了一下心情,心想眼前這人雖然身形奇特,可對手電筒的光線有所感覺,因此並不像是僵屍,不過他行為舉止古怪脾氣秉暴躁,同樣不類活人,難道像剛才在墓道裏見到的那些幹屍一樣,同是地宮製造的幻覺?

    正疑惑間,那黑影忽然發作,暴怒一聲後伸手向著正衡和夏侯水的方向抓來。正衡一早有了準備,“唰”地抽出劍來,橫劍在身前,隻向上一掃,便把黑影的一隻手斬落下來,隨即拖著夏侯水往邊上挪動了幾步,趁機從死角中逃出。

    那黑影被正衡這一砍,立時自傷口處噴出不少黑血,直痛得他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起來。正衡心知這一招還不足以克敵製勝,滿心想著若是黑影再度來襲的話,他可就要發力一擊了,不成想那黑影隻是用手托起殘肢,對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含混地嗚咽了幾聲後,一轉身,鑽進了一條墓道深處遁逃而去……

    眼見著黑影轉眼就消失在墓道裏,正衡和夏侯水對望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謂的感覺。驚魂初定,再想那黑影從出現到離開都透露著那麽點詭異,可好在沒有造成什麽傷害,權當是個插曲好了。

    正衡此行的任務既然已經完成,是時候迴到裕陵去與其他人匯合了。眼前的四條墓道中,最右邊的應該是直通裕陵墓室,其它三條則是分別通向另外三座地宮,最為快捷的選擇,自然是來時那條路了。正衡叫上夏侯水跟在他的身後,一頭鑽進了墓道中去。

    兩個人一邊小心翼翼的前行,一邊用手電照向墓道盡頭。雖然墓道裏經人一走起了些塵土,可透過其中仍舊可以隱約看到裕陵破損的墓門就在前方。正衡開始還心有隱憂,覺得此行雖然算得上是比較順利,可其間也遇到了些許波折,不知道迴程是否還會碰上別的麻煩。誰知道沒走多長時間,竟然無比順利地重新迴到了裕陵墓室的門外。未等兩個人進入墓室,自裏麵已經有人率先鑽了出來。正衡打眼一看正是孫殿英、石原龍泰以及於文三人,心中懸著的石頭這才落下,連忙走上前去,把夏侯水介紹給他們認識。

    眾人早在北平時曾經有過一麵之緣,彼此之間不算陌生,盡皆點頭示意。正衡注意到孫殿英並未認出夏侯水就是先前襲擊過他的人,索性也就不打算提及此事,轉而問他們行動是否順利?

    三人麵麵相覷了好一陣,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後終於由孫殿英開口道:“任務算是勉強完成了,不過當中遇到了些小麻煩——老弟你迴來的晚了一會兒,剛才我們三人已經交流過了,要說起來這事真怪,三言兩語間也不知道能否講個清楚……”

    正衡心知孫殿英沒什麽文化,由他敘述必然毫無條理可言,轉而讓石原龍泰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想到石原咂著嘴,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在他一再催促下,這才流水賬式的開始講述。正衡由頭至尾仔細聽來,這才明白他們為何如此慌張,再聯係起自己在墓道中的遭遇,越發覺得事有古怪,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原來他們與正衡的經曆類似,都在墓道中遭遇過莫名其妙的幻覺,隻不過細節上差異較大。三人中要數於文的經曆最為簡單,他行至墓道中時,也曾陷入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的境地,正疑惑間,忽見墓道一側牆壁上的石塊嘩啦啦地坍塌下來,沒多久就顯露出一個剛好容人通過的拱門。於文開始還驚訝異常,以為整座地宮都要隨之坍塌,可再看拱門當中似有光線閃爍,待到塵埃落定走入其中,眼前的一幕令得他驚呆了——拱門之後並非是另外一座墓室,而是東陵的地麵……

    雖然時值深夜,可皓月當空,再加上遠近皆有很多不斷移動的火把,想來應該是馬家峪的村民還在四處劫掠。於文深吸了一口曠野中特有的清冽氣味,心中無比舒暢。他怎麽也沒想到,原來外麵與墓道隻有一牆之隔,還被他機緣巧合之下輕易發現,看來被困在墓室當中的人真是命不該絕啊!

    於文隻想著快點把這一發現告訴眾人,一轉身重又鑽迴到墓道當中,經過拱門的時候,腳下被不知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害的他撲倒在了地上。好在這一摔並不嚴重,加之於文滿心歡喜,也就並不以為意,雙手在地上一撐就站起身來,一邊拍掉衣服上的塵土,一邊不經意的抬頭望了一眼。

    這一眼令得於文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心下頓時就涼了半截,他狠命地揉了半天眼睛,可那道拱門卻如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尋不到半點蹤影了……

    於文縱然還心有不甘,可也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遇到了環境,其實隻要靜下心來想想,地宮既然深埋在地下,墓道又怎麽可能跟外界一牆之隔呢。隻怪自己先前太過興奮,以至於有些忘乎所以了,還好能夠自幻境中全身而退,除了耽誤了些許時間外,倒也沒什麽別的損失。

    想到這裏,於文重又振奮心情,眼見著墓道盡頭的霧氣昭昭中,似乎就是另一座墓室的入口,他便加快速度,一鼓作氣地走上前去,按照先前的約定在木門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乙”字後,這才重又折返迴了裕陵……

    於文的這番經曆是經由石原龍泰轉述的,對此於文並未提出任何異議,應該比較接近於他的真實經曆。正衡聽了半天,隻覺得雖然於文遭遇的幻覺有些古怪,可也不足以讓他們如此大驚失色,以此看來,或許還有更怪的事發生在他們的身上。想到這點,正衡也就暫時沒有發表自己看法,隻等著石原龍泰繼續說下去了。

    石原沉了口氣,看得出是在平複自己的心情,過了一會兒才重又開口,講起了孫殿英的遭遇。

    孫殿英經曆的頭尾大抵與於文相似,唯有當中一段不同——當他被困於墓道中時,並沒有見到什麽拱門的出現,也不曾在墓道牆壁上看到幹屍兵勇,而是自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一點點走近上前,待到距離他隻有五六步遠的時候停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孫殿英雖然膽大包天,可卻極其敬畏鬼神,此時孤身涉險,全靠著自己給自己打氣才能支撐。可眼前這身影忽然出現,卻又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十有八九是來者不善,孫殿英心存畏懼,三魂早就不見了七魄,哆嗦著將手電慢慢抬起,想要看看來的到底是人是鬼。

    光束自來人的腳上一點點向上抬升,照見的全然是個百姓打扮的身體,雖然衣衫有些襤褸,可裸露在外的手腳皮肉俱在,身形也沒有半點異常。孫殿英見狀懸著心總算放下,心想大概是附近的村民,不知怎麽摸進地宮來的,正好可以向他打聽一下,是否知道出口在哪裏。可手電剛照到來人的頭上,他立刻就被嚇得倒抽了口氣,立時癱坐在了地上。

    原來來人的腦袋被手電的光束一照,立刻反射出熠熠金光,孫殿英初見時還當他隻是套了個金箔製成的麵罩,可再仔細一看,卻見那人五官齊備,眉宇嘴唇微微動了幾動,哪裏像是帶著麵罩,根本就是一顆不折不扣的黃金人頭。

    孫殿英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僅是如此還不足以把他嚇得魂不守舍,最要命的是來人忽然張口,喚了句:“兒子”,孫殿英聞言先是一驚,繼而眯縫著眼睛看了又看,這才覺得來人無論容貌打扮,還是語氣聲音,都像極了一個他所熟悉的人,並且這熟人還不是外人,正是他死去多年的老爸……

    早年間在裕陵地宮入口的遭遇還曆曆在目,孫殿英不由得魂不守舍起來,他分明知道,老爸的出現是因為自己違背了他先前的告誡,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很不服氣,畢竟進入裕陵不是自己的意思,老爸憑什麽揪住不放地前來索命?

    這樣想著,孫殿英反而憤憤然了,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身子一挺站了起來,繼而就要撒腿逃跑。可雙腿顫栗不止,想要挪動半步尚且困難,哪有多餘的力氣?掙紮間,隻見他老爸忽然從身上抽出把短刀來,不由分說地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刀光一閃,身首分離。孫殿英張大了嘴巴,眼見著他老爸一手提著短刀,一手拎著金光閃閃的黃金頭,竟然還能夠從容的一步步走上前來,將那顆黃金腦袋硬生生地塞在了自己的手上,隨即自頸部切口處噴出不少鮮血來,“噗通”一聲仰倒在地上……

    石原龍泰在講述時不住地咽著口水,好像身臨其境般地感受到了孫殿英的恐懼。這也難怪,任誰聽到這個故事都會被嚇得夠嗆,不過在驚恐之餘,正衡並不以為怪,對孫殿英直言道,過是一場幻覺而已,跟他二八年那次遭遇一樣,怎麽看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孫殿英歎了口氣,自身後摸出個東西來展示給正衡道:“那你說,這是怎麽迴事?”

    隻見他手上的,正是那顆閃著金光的頭顱,恍惚間,正衡似乎看到那腦袋上的嘴唇動了一動,似乎是在嘲笑他的無能一般,著實詭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墓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犀利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犀利歌並收藏墓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