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北平的時候,正衡就已經猜出了整件事的幕後主使是川島芳子,隻不過當時沒做太多考慮,聯想起現在眾人的處境,這才恍然大悟,是被那個女人耍了。

    川島芳子此人的身份極為複雜,她原名愛新覺羅·顯玗,是大清肅親王善耆的女兒,六歲的時候被送與日本人川島浪速做養女,抗戰爆發後一直潛伏在中國,一方麵為日本搜集軍事情報,另一方麵又積極扶持滿清後裔圖謀複國。日本戰敗後,有消息稱她已被抓捕,可見這條傳聞並不確實,雖然上次在北平的會議並未見她露麵,但能夠讓這許多英雄都屈從於她的安排,足可見她還具備一定的勢力。

    原本正衡以為,像這樣一個女人,無論做出什麽事來都不足為怪,可現在想想,她身為皇族後裔,竟然要組織別人盜掘自己祖宗的陵寢,這事於情於理都說不通。一個即將朝不保夕的女人,聚斂起再多的財物也沒太大的用處,更何況她所招攬的這些人也都不是善茬,沒人真會死心塌不計所得地的替她賣命。除非,這事自開始就是一場陰謀,盜陵是假,將他們騙進地宮才是目的所在……

    正衡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金不二,並問他最初是如何參與進來的?

    金不二說,早幾個月琉璃廠就有人放出風聲,說是有一批寶貝即將流入市場,哥哥我通過眼線多方打聽,可到底也沒得到半點消息,正懷疑的時候,忽然有個老嫗找上門來。來人自稱姓方,是前朝宮廷裏的嬤嬤,帶了件官窯的青花瓷器送與金不二,並說她的主人過幾天將有更大手筆,念及金爺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鑒寶專家,望請他到時能不吝光臨……

    金不二問她的主人是誰,方嬤嬤卻並不迴答,隻說既然東西既然是從宮中帶出來的,金爺也應該猜出個大概。

    等到方嬤嬤走後,金不二想了又想,可仍舊不得要領。要說起宮裏的東西,他這幾年可著實見過不少,當年末代皇帝溥儀逃到東北的時候,遺留在天津寓所裏的幾大箱寶貝都被洗劫一空,隨後紛紛流入到了古玩市場上,成為行內名噪一時的新聞,再加上溥儀前後也曾變賣過不少更加值錢的東西,可以推測出如今京城裏很有些寶物藏於民間,範圍如此之大,叫人如何猜測?

    方嬤嬤既然是宮廷出來的,那她的主人十有八九該是皇親國戚吧,隻是這裏是皇城根下,跟皇族沾親帶故的人不勝枚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能比起擁有寶貝的人還要多少幾倍。金不二索性不再糾結,鑒於那隻花瓶的成色極好份上,當下就決定欣然赴約了。

    正衡聽到這裏,這才知道原來金不二也是在當天的會議上才知曉主人的真實身份。不過那天川島芳子並未露麵,金不二又是根據什麽,做出如此猜測的呢?

    金不二告訴正南說,在他來之前,眾人已經在廳內有過一番交流。原來當時到場的人裏,差不多都跟他所經曆的情形一樣,對於這個會議的真正主題渾然不知,唯有張克易一直沉吟不語。金不二與張克易是至交好友,可限於當時的情況,並不能與其相認。直到有人問他對此有何看法時,張克易這才開了金口,可盡是些風水卦數之詞,隻在最後才說,這次會議的主人可不簡單……

    他說:“所謂陰陽失位,乾坤倒轉,可見此人該是一個女子,同時龍星暗弱,紫薇襲空,她必是降生於王侯之家,然而星道歪斜,掣變東方,雖為敵所用,卻又自居張弛,翻手雲來覆手雨去,這樣的女子,當今天下恐怕別無二人了吧?”

    經張克易這麽一說,就連孫殿英都能猜出他指的是川島芳子了,正驚訝間,方嬤嬤走進前廳,道了聲“不錯”,算是確認了張克易的猜測,隨後命丫鬟為奉上茶來。

    孫殿英對這些繁文縟節最是不耐其煩,直接讓主人家把寶貝都拿出來,如果真的成色不錯,價格都不是問題。

    沒想到方嬤嬤微微一笑,開口道:“我家主人的寶貝堆積如山,隨便拿出一件來都是價值連城,隻不過不在手上,諸位如果真有誠意,大可以自己去取,至於價錢嘛,我家主人說了,既然諸位都是各憑本事吃飯的英雄,她不會向你們索要分文……”

    金不二覺得方嬤嬤的口氣著實不小,即便是那位早已遜位的天子恐怕也不敢誇口說他的寶貝堆積如山,更何況區區一個為日本人效力的女間諜呢!可孫殿英顯然對於不要錢的寶貝更感興趣,連趕忙追問方嬤嬤,他們該去哪裏去取?

    方嬤嬤的臉色忽然一沉,吐出三個字來:“清東陵!”。

    眾人盡皆大驚失色,包括孫殿英在內都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方嬤嬤卻徑自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對著眾人冷冷的說:“別的無需多說,諸位英雄可以考慮一下,等下我來聽你們的決定!”

    盜掘皇陵非同小可,眾人心知這點,都在暗中沉吟,等著別人率先開口說話。這種僵持的局麵維持了好一段時間,恰在此時,正衡和韓四進得院來,再後麵發生的事情,正衡就都知道了。

    正衡心想原來如此,要說起來金不二等人還真是容易上當,就憑那老嫗幾句空口白牙的話,竟然就真的來盜東陵,先不說川島芳子為何要策劃這場陰謀,單說某後主謀到底是不是她,現在還不能確定了呢。

    當然,按照備受金不二推崇的張克易占卜出來的卦象來看,川島芳子絕對脫不了幹係,隻是這仍舊無法解開最初的那個疑問,即她為何要盜掘自己祖宗的陵寢?或者說,像這樣將眾人圍困,她又到底有著什麽樣的陰謀?

    正衡忽然想到,如果說墓室當中有誰清楚這個陰謀的話,那就非石原龍泰莫屬了——他既然是日本人,再加上先前一直閃爍其詞,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他是有所隱瞞。雖然他現在也同被困在地宮當中,比起其他人來處境同樣兇險,可這也無法證明,他早先與川島芳子不是合謀。隻不過依著正衡對他的了解,就這麽直接去問,肯定無法從他嘴裏套出話來,除非用計詐他一詐,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想到這裏,正衡故意提高嗓門,假意對著金不二道:“要說起來,這個女人還真是毒辣,坑害我們這些素未謀麵的人也就算了,就連自己的盟友日本人都不放過,用區區一個毫無價值的卷軸,就騙的堂堂一個大佐落入圈套,這筆買賣還真是劃算……”

    石原龍泰一聽正衡的話,果然現出一副怒氣來,立刻開口申辯道:“她是她,我是我,就算在我們大日本國內,也有左派和右派之分,更別說那個女人本就一心想著恢複清室,跟我們可不是一路人。你們被她算計了隻能說明沒有本事,怪不到我石原的頭上。不過你們也不用過分焦慮,如果我猜的不錯,咱們並不會都死在在這裏,因為幾具屍體對於那個女人來說毫無用處可言,倒是你們每個人都自詡有天下無雙的本事,為何不戳破她的陰謀,倒也讓我看個熱鬧呢……”

    正衡聽出他的話裏有話,連忙追問道:“這麽說,你還真的一早就知道她有陰謀了?”

    石原龍泰對此也不避諱:“隻是略微知道一點而已,告訴你也無妨——川島芳子現在失了我們大日本帝國這個靠山,竟然還這麽高調,足可見她是個權力欲望極強的女人,能讓她看得上眼的東西自然不是俗物。你們中國人凡事都講風水,想要憑著重整龍脈的伎倆達成複國的目的,在我看來無異於舍本逐末,殊不知與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擦肩而過,將來必定悔之晚矣了……”

    經石原這麽一說,正衡大體上有了概念——原來川島芳子還在惦記著恢複滿清,誆騙眾人入得地宮,並不是要組織他們盜陵,而是想幫她調整龍脈的風水。隻是可惜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眾人中唯一對陰陽風水有著極高造詣的張克易其實並未進入地宮,剩下的人裏,包括金不二和於三刀在內,搞起破壞來倒是行家裏手,邀請他們同來就不怕起了相反的作用?

    除非,所有一切都在川島芳子的計劃之內,眾人在墓中的所作所為,可在無形當中間接地幫助她達成所願,而她唯一要做的,就隻是將他們騙進來而已。然而,如果真這樣,必須要有一個前提,就是川島芳子事先就已經確信,調整龍脈格局的步驟,正是他們在地宮中無論如何都要做的某件事,不然此事一旦成行,就很難再受她的控製了……

    那究竟是什麽事是他們必須要做的呢?

    鎖鑰合一?!

    正衡一下就把所有的問題想通了——原來隻要他們能破解地宮中的機關,同時就可以幫助川島芳子調整龍脈的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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