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還是不明白曹沝的意思,為何他要說於世達不需要“獨眼”的幫助呢,難不成他找到了離開這裏更好的方法?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何不將這個方法拿出來與大家分享,反而要獨自享用呢?另外曹沝似乎一直都對此了若指掌,可他卻隻在此時才開口,難不成有什麽事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的嗎?

    正南迫切地需要一個解釋,但“獨眼”一再催促他啟程,直說再耽擱下去的話可就不能保證他和曹沝的生命安全了……

    正南被他催得煩了,索性告訴他們他原本就沒有出去的打算,隻想哄得旁人都離開後自己再另想辦法,更何況眼下的情況若是不講明白的話,即便真能出去又怎樣,反正他正南是不會丟下任何一個同伴於不顧的。

    曹沝聽正南這樣說才算明白了他的打算,不禁著急起來,一個勁地數落他糊塗起來:竟然為了塊破石頭就要搭上性命,也不想想前麵還有大好的前程,即便沒有這些邪物的幫助,至少你也可以跟著叔父我混口飯吃,總好過一個人在這石棺裏默默死去的吧!

    正南一驚,心想曹沝怎麽知道龍尾石的秘密的,不過隨即就知曉了答案——夏侯家與自己的祖父和父親是兩代世交,當年父親正衡更是在夏侯家的老宅裏懷玉出生,想來這龍尾石的奇異對他來說或許本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不過曹沝哪裏知道此時並非是他正南對這石頭不舍,而是附著在其內的邪魔們不肯輕易放他離開啊!

    無論如何,正南都覺得自己離開與否還是次要的問題,現在需要先搞清楚的是於世達究竟出了什麽問題,即便這個老頭之前給過他幾次難堪,但他終究還是青山和綠水的至親,絕對沒有棄他於不顧的道理。

    身為這場爭論的焦點人物,於世達反倒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一個人將身體隱匿在黑暗中,半低著頭,看不出半點平時專於說教的模樣。正南在情急之下踩著輕水劃了過去,雙手抓住了於世達的雙肩用力晃了晃,大喊道:

    “三叔,到你了,快跟於老前輩一起走啊……”

    於世達抬起頭,剛好將整張臉都映在龍尾石發出亮光下,正南嚇得觸電般地縮迴了手,狠命地喘了幾口粗氣後才勉強鎮定下來,卻仍舊不敢相信眼之所見——自從進入石棺後與於世達的每次交談都在半黑暗的環境當中進行,竟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身體何時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他的眼睛深陷進楞次分明的眼眶內;臉頰上的血色更是早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胡茬子,就好像是直接從下顎骨上長出來的一樣;再看他的身體比腦袋幹癟的更加厲害,原本還算魁梧的身形現在竟連襤褸的衣衫都撐不起來,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

    正南忽然覺得這副模樣分外眼熟,分明跟“獨眼”的樣子如出一轍嘛,難道……

    曹沝走上來在正南的肩膀上拍了兩下,讓他不要害怕,並說世達老弟的確是早就死了,不過他一直跟著我們別無惡意,這點我可以確信……

    於世達已經死了?於世達真的死了?

    漩渦中司徒浩方曾經提到過於世達已死的消息,平台上曹沝更是告訴他於世達身上全是死人才有的屍斑,然而,由於眾人一直被驚險的行程所驅趕著疲於奔命,正南甚至都沒來得及對這些事情加以細細考慮,雖然有時候也覺得於世達的行為方式有些古怪,隻當是他的孤傲本性使然,礙於綠水和青山的麵子不願與他過多計較而已,卻從來沒有想到竟因此而疏忽了如此多重要的細節,以至於直到現在在曹沝的提醒下才了解到於世達已死的事實……

    如此說來,看來於世達是真的死了!

    正南的腦子很亂,這不是他第一次麵對一個死人了,卻有了比較以往更加怪異的感覺。曹沝再一次催促他盡快啟程,另一邊的“獨眼”更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直截了當地告訴正南說如果你真不打算出去的話,那我可就要首先力保發丘印的安全——這最後的一次可是有去無迴,到時候就不再有人能夠幫你離開了……

    正南聽得清楚,隻朝他們擺擺手道:我不會走的,你們盡管先走好了,不要管我……

    曹沝見正南死強,無計可施之下憋紅了臉,在正南的周身轉了兩圈,估計如果不是懸浮在輕水中的話甚至還要大跺其腳了。他直罵正南道:你個衰仔看似有點小聰明,到了關鍵時刻卻蠢笨的可以,孰輕孰重都搞不清爽,虧得我還一直想著以後把shining嫁給你。當年若不是正衡托付我照顧你的話,我才懶得管你是死是活呢,你小子識趣的話就快跟我走,不然我就是綁也要把你綁迴地麵上去……

    正南覺得好笑,心想如果你真要綁我的話也要有繩子才行啊,再說是我心甘情願的留在這裏,又沒打算拉你一起下水,何必如此緊張呢?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了,曹沝對於自己為何忽然如此上心了呢,開始還猜測著他頂多也就是做做表麵文章勸導上幾句而已,卻沒想到是如此這般的苦口婆心,眼見著一副誓同生死的模樣,甚至還搬出已逝父親來逼迫自己就範——這種種表現倒是超出了一直以來對他人品的認知範疇,大有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覺……

    對了,曹沝說父親將自己托付給他照顧,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父親的日記裏隻是記載著在他十幾歲時就與夏侯一家走散,而自己的出生則是之後將近三十年的事情,難不成他們後來又聯係上了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從幾個月前曹沝跑到他在潘家園的店鋪時算起,怎麽一直都沒有提及過這段經曆,隻在此時好像是慌不擇言的時候才說漏了嘴呢,這其中又有什麽秘密呢?

    之前曹沝曾經說他早些年跑來大陸和朋友一起做了筆買賣,他所說的那個朋友會不會就是自己的父親正衡呢?他還說當時經由這個朋友結識了另一個長相頗像青山的年輕人,所以才在剛才的平台上“互問自檢”時錯把青山當成了舊時相識。如果那個所謂的“朋友”真是父親,而父親又認識一個長相酷似青山的年輕人,此種情形僅是巧合二字就能解釋的嗎?

    正南總覺的曹沝無意中透露出來的話語中肯定包含著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不過眼下的情形不容他過多追問,隻能寄希望於自己從這裏平安離開後再去窮根追底了,當務之急是不要再讓這個港農再這樣毫無休止地羅嗦下去,而要盡早把他送迴到地麵上,以免遲則生變。不過眼看著他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若要達成這個目標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呢,該想個什麽辦法呢?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雖然正南對這個方法管用與否沒有把握,反正權當一試吧,便對曹沝信口說道:

    “叔父你可知道青山為何和你的舊識長得如此之像?其實這裏麵是有原因的,他剛才沒有跟你講而已!”

    曹沝因為慣性使然還張大著嘴吧,卻從裏麵不再發出一點聲音了,他顯然是被正南的故弄玄虛給唬住了,愣了老半天才問他究竟知道些什麽?

    正南故作嚴肅地說:我和青山可是至交,他有什麽想法還能瞞過我的眼睛?雖然現在還搞不清楚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麽,但你沒注意到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有些怪異嘛——你別看這小子愣頭愣腦的,其實私底下的主意正的很,我是想著您老莫不是之前在生意場上得罪過他,招惹了他的嫉恨了?不過現在他們姐弟倆和shining在外麵獨處,應該不至於將私憤泄在您孫女的身上,怕隻怕您在這耽擱久了的話……

    正南的這番話純屬杜撰,說到關鍵處不由得故意停頓了下來,給聽者以充分自由的想象的空間,如果曹沝信以為真的話,必定會擔心shining在外麵的生命安全而著急出去了,這便令正南達到了他的本來目的;即便被對方辨識出其中的破綻,也可以佯作全是自己一時多疑的胡亂猜測罷了,反正於人於己都不會造成什麽損失……

    哪知道曹沝雖然被正南的一番話唬住了,卻並不如他意料的那樣火急火燎地著急出去,反而心懷忐忑左右為難起來,到最後才一咬牙道:

    “這樣我就更不能在你之前與他匯合了——有你在他還能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繞我一命,沒有你那我即使出去也是死路一條,我說南仔啊,看在咱們兩家交情不淺的份上,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正南暗罵了一句,心想自己怎麽琢磨出這麽個餿主意來,不但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反而適得其反地令曹沝黏上了自己,現在可好,聽他的意思是打算寧可待在這裏也不敢出去跟青山碰麵了——這個港農當初到底做了什麽虧心事,以至於現在竟會怕成這個樣子呢……

    事到如此正南卻還不死心,追問曹沝難道真不怕shining在外麵會有危險,畢竟一直躲避也不是什麽好辦法啊!

    曹沝的精神狀態處於崩潰的邊緣,正當正南打算放棄既定計劃,以免把他刺激得發了瘋的時候,曹沝反而忽然之間鎮定了下來,忽然話鋒一轉,問正南:

    “世侄你說如果我把所有的財產都還給他,他還會難為我嗎?再不然,這枚發丘印我也不要了——哎,反正我老也老了,又能指望著靠它倒幾個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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