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恰是花開草綠時。


    接連幾日的春雨綿綿,終於在這日放晴,清透的陽光下,雲梨五心向天,運轉完最後一輪功法收功,她仰著臉,閉眼睛享受美好的春日時光。


    陽光溫柔灑落,周身暖洋洋的,如同孩提時母親溫暖的懷抱,微風輕輕拂過臉頰,身後的草叢搖曳生姿,其上不知名的蟲子在草叢間跳躍歌唱。


    遠處的蟲子,樹上的鳥兒不甘落後,紛紛加入歌唱隊列,一時間蟲鳴鳥叫,譜寫出一篇活潑的春日樂章。


    雲梨唇角輕勾,張開感知,感受春日獨有的勃勃生機。


    忽然,一片熱鬧中,她聽到噗得一聲輕響。


    這聲音極輕極微,沒有蟲鳴鳥叫的熱鬧,沒有清風拂過的溫柔,卻透著獨特的堅定,有一種直擊靈魂的韌性。


    她倏然睜眼,跳下大石,一掌拍在大石上,將其推開,露出一個下陷的凹坑來。


    刨開凹坑的濕土,是一塊完整的岩石,岩石中央,有一小截嫩黃草芽冒頭。


    草芽十分嬌弱,刨土時沒注意,掉落的碎石輕輕蹭了下,表皮便被蹭破,有透明汁水流出。


    但就是這樣嬌弱的草芽,剛才卻破開了堅硬的石塊,冒頭出來。


    雲梨小心翼翼將草芽兩側的石塊掰開,不出所料,三厘米厚的石層從下至上被貫穿。


    她若有所思,這就是草木的力量嗎?


    不對,應該說,是生命的力量!


    她抬手,指尖湧出一團柔和的綠色,閉上眼睛,一邊迴想草芽破石而出時的情景,一邊調整掌心的木靈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眼睛,周身彌漫著濃鬱的木靈之力。


    “你頓悟了?”衛臨有些疑惑,這些木靈之力與她之前施展的,有很大差別,隱隱還透著些草木之心的氣息。


    但說是頓悟,她的修為又沒有變化,隻單單木靈力得到了提升。


    雲梨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喜氣,抬手以木靈之力幻出一枚梧桐葉,嘚瑟地問:“看,有什麽變化?”


    變化?


    衛臨走近兩步,梧桐葉是她練習最多的品種,幻化之術早已爐火純青。若非親眼見她幻化出來,他是分辨不出真假的。


    但是隱隱確實有些不一樣,具體怎麽個不一樣法,一時間又說不明白。


    雲梨笑得更嘚瑟了,將手中的樹葉塞到他的手上。


    一接觸到樹葉,衛臨一震,以前幻化的東西,看著真假難辨,但上手摸一摸,立刻就能分辨出是假的。


    這次,雖也能分辨真假,但手中這枚梧桐葉已有了幾分真實感。


    腦中劃過什麽,他驚訝不已,幾乎是脫口而出:“生命力,這枚樹葉有生命力。”


    雲梨點點頭,眉開眼笑:“我領悟了自己的木之法則,剛才我聽見……”


    她叭叭叭將自己感悟的全過程細細道來,萬事開頭難,雖然隻領悟了一點皮毛,但已經入門,接下來就容易了。


    法則的威力已經在林辰身上驗證過,一日不消除,傷勢就好不了。


    她能領悟了法則,是好事。


    衛臨調侃:“看來你還是有些悟性的。”


    神識覆蓋範圍內,一切纖毫入微,草芽破土而出的情形很常見,多數人看過後就忽略了。


    時常初春雨後,正是萬物生長之時,經曆了那麽事情,他們難得有時間整理感悟。


    這次的明悟,天時地利人和。


    雲梨一撩額發,反駁道:“什麽叫有點悟性!除了劍,其他我都很有悟性的!”


    說完,又有點心虛,小聲補了句:“當然了,也有草木之心點功勞。”


    當初,剩下的草木之心碎片本是要帶迴來給安染的,結果涅盤天火之下,什麽都給融化了,靈石妖丹草木之心這類有益修煉的物品,統統被身體煉化吸收。


    草木之心具有濃鬱的生機,吸收後,對萬物生機的感應裏增強,這也是能這麽快領悟出她的木之法則的原因。


    嬉鬧一陣,衛臨垂眸沉思,迴想當初明悟時的情景,高昂的戰意、強大的自信、必須攔下的決心……


    忽而,他想起明悟狀態時,曾隱約感受到天地靈氣格外的順心合意,會不會跟這也有關係?


    思緒剛到這裏,附近突然出現熟悉的空間波動,一迴頭,便見朵朵從虛空走出,“雲姐姐,你們找我啊。”


    雲梨收起喜悅,趕緊交代正事:“我們傷養好了,要準備布置陣法了,給你兩個姐姐說一聲,她們可以行動了。”


    說完正事,她又問:“是不是出事了,你這麽晚才過來。”


    約定的日子是昨日,現在才來,以前可沒有這樣的事情。


    “墨淮迴來了,來找姐姐們了解靈犀真人的事情,我被他撞了個正著,沒法過來。”


    雲梨錯愕,“靈犀真人?你姐姐們能知道她什麽事兒啊?要了解她的事情找幻影宮的人唄。”


    “因為墨淮楚南護送她迴去的路上,她又犯病了,而且這次很不一樣……”


    聽到中途,雲梨敏銳的發現有故事,忙拿出個小板凳坐下,又拿出零嘴瓜果擺好。


    雖然朵朵講故事的技巧非常不成熟,複述個話也是磕磕絆絆,說一句漏一句,但經過她的追問以及聯係上下文,終於理清了整個故事。


    “安姐姐說,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負心漢,以前都是……嗯,拋妻棄子。”


    雲梨呆住了,這尼瑪不就是代孕嗎?


    呆滯片刻,她忙追問:“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裏?”


    朵朵仔細想了想墨淮與安染穆妍的談話,道:“犯病的時間延長了,現在都沒好起來。哦對了,還拉著楚南不讓他走,現在他還在幻影宮呢。”


    “以前沒有這樣的情況麽?”雲梨來了興致,待朵朵否認後,忙開始分析:“首先,發生意外時,楚南從她背後攔住了她,她是看見對麵的墨淮犯病的,對不對?”


    朵朵疑惑,她剛才有說這個嗎?


    雲梨也不是要得到她的認同,這隻是她順思路的一種方式而已。


    而且,以朵朵的智力,是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問題的。


    “發病後,她甩開了楚南,在浮遊玉衡與墨淮三人說話時,燃燒的藍靈之焰消失了,她朝楚南撲過來。


    我記得上次她在內院折騰了一天一夜才平息下來,這次卻短短幾息就好了,難道是因為看到了楚南?”


    雲梨眨了眨眼睛,脫口而出:“難不成楚南與那個沐離長得很像?”


    衛臨翻了個白眼,正事就交代了一句,聽故事倒是積極得很,他調侃道:“你不妨大膽點,說不定楚南就是沐離呢。”


    沉迷故事的雲梨完全沒聽出調侃之意,一本正經分析:“不可能,年齡對不上。楚南和我們一樣,都是從九黎淵出來後結的丹,靈犀比我們先結丹,那沐離就更早了。”


    “她不是丟了個兒子麽,或許楚南就是他兒子。”


    這下,雲梨終於意識到他在瞎猜,不由瞪他,“我在很認真的分析呢,你別瞎猜。”


    衛臨白眼再次翻上天,對朵朵道:“你先迴去告訴你兩位姐姐,許月卿的事情一定要盡快。”


    “哦對對對,朵朵你趕緊走。”


    想起正事,雲梨連忙催促,這件事需要提前布局,越早越自然。


    送走朵朵,她又思索起來,這次犯病為什麽會不一樣,想了想去,都沒有頭緒,她遺憾感歎:“還是信息量太少了。”


    衛臨搖搖頭,蕩開神識,查看青嶼山脈的地形地勢,很快將目光鎖定在被她進階時破壞的湖泊深坑裏。


    “行了,幹活吧,正事要緊。”說著,他將水月千重迷陣交給雲梨,自己則開始研究鈴星絕靈陣。


    因為目標是星冶驚蟄,絕靈陣須得萬無一失,他謹慎地挑了套上界陣法。


    因是上界陣法,所需靈力巨大,如今隻能一點一點的布置完善,沒有個一兩年時間是完不成的。


    太一宗。


    估摸著丹寅的休息時間,安染掐著點來到源木峰,“大師兄,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自家師兄妹,說什麽幫不幫的,都是應該的。”這些年,雖然忙碌,丹寅心情卻是很好的。


    安染聲名愈盛,還有穆妍這條黑馬,又拿到了萬靈丹丹方,此外,他的境界也有鬆動跡象。


    等巫蠱門餘孽的事情解決後,安心閉關修煉,相信很快就能結嬰。


    太清峰一脈已經熬過寒冬,蒸蒸日上。


    “是這樣,我們有位朋友,叫許月卿,是在中洲時結識的。她們的父母族人都死於巫蠱殺手,如今一門心思要報仇。


    以前也就罷了,現在那麽多元嬰修士離開清河穀,殘夜閣殺手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殺到汾水城了,再讓她留在汾水城,太危險。


    但她是中洲人士,我們也不好貿然將她叫走,大師兄您負責聯盟所有後勤事務,想請你找個由頭,把她調到天雲來。”


    丹寅驚訝道:“許月卿?”


    安染眉心一跳,這麽個小修士,他不會知曉吧?


    不能吧,許月卿在掌教等人的眼皮子晃了那麽久,也沒見他們上過心。


    “是三河城城主許之行的女兒吧。”


    “您認識?”


    “以前外出曆練,曾到過三河城,適逢許之行給女兒辦滿月酒,我就湊了個熱鬧。”丹寅眸光閃爍,麵上也劃過一抹可疑的紅暈。


    “就這樣?”安染不信,隻是湊個熱鬧心虛個什麽勁兒。


    “咳咳,”丹寅麵色不自然地咳了幾聲。


    當年,他久久感受不能突破元嬰期,心中悶煩,路過三河城時,聽說許之行困於結丹中期多年,不久前境界鬆動,突破到結丹後期。


    他當即就動心了,決定化名找許之行結交,交流修煉心得,看有沒有可借鑒之處。


    誰曾想,他的突破是那樣不正經的法子。


    丹寅瞥了眼一臉好奇的安染,那些歪門邪道的法子,怎麽能讓小師妹知道呢。


    他虎著臉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那姑娘小時候玉雪可愛,軟軟萌萌的。鎖骨下麵還有個特別的胎記,像是凡俗官員的帽子,月卿這個名字就是這麽來的。”


    月卿,朝廷貴官,安染心中一喜,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獲,星冶驚蟄事了,可以憑此戳穿許月卿的身份。


    見她還想說什麽,丹寅真人忙道:“行了,這事我知道了,我來辦。你不是要去采購白月蓮心麽,快去吧。”


    這麽明顯的支開,安染當然是看出來了,她故作戲謔:“沒想到,大師兄你也會去參加小孩子的滿月酒,許城主麵子可真大。”


    丹寅麵色立刻再現尷尬,安染立刻確定,自己的大師兄與許之行間並無交情。


    三河城全城被滅,他未有任何傷感之色,對許城主遺孤許月卿也未見關心之意。


    “那這件事就拜托您啦,為著她是您唯一參加過滿月酒的小輩,您也得盡快將她調來天雲不是。”


    “行行行,趕緊走。”丹寅幾乎是連轟帶趕,將她推出了屋內。


    處理好白月蓮心的事情,她第一時間趕迴宛清殿,“大師兄已經答應了,你那邊呢,怎麽樣?”


    穆妍:“第一批丹藥已經送過去了。”


    安染點點頭,“朵朵呢,趕緊給他們帶個話,陣法進度到哪了?”


    “她說阿梨找她有事。”


    “她能有什麽事?”安染驚訝,現在他們倆都在青嶼山布陣,朵朵能做什麽?在旁邊觀看?


    穆妍攤手,“不知道,這幾日,每天上午她都不在。”


    此時,被她們惦記的朵朵正興衝衝在虛空穿行,剛到青嶼山,便大喊:“雲姐姐,驚天消息,楚南就是靈犀真人的兒子!”


    正在掐訣布陣的雲梨手一抖,手下的法訣立刻潰散,是她幻聽了嗎?


    木屋內,還在研究鈴星絕靈陣的衛臨也驚呆了,隨口的調侃竟然是真的!


    雲梨一個箭步衝過去:“快說說,楚南怎麽就變成靈犀的兒子了?”


    靈犀真人隻有一個兒子吧,楚風又是怎麽迴事?


    朵朵眨巴著眼睛看著她,見她沒有別的動作,提醒道:“小板凳呢?零嘴呢?”


    從屋內走出衛臨嘴角抽抽,朵朵都被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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