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老婆死了?”閻羽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都說男人有三件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閻羽這才剛剛出山,還沒升官發財呢,怎麽就死老婆呢?


    這節奏不對啊!


    而且閻羽下山,就是為了來找趙箐箐的,要是她都死了,自己怎麽向大媽媽交代?


    周小婉的臉色發白:“你和趙箐箐真的有婚約?”


    “信不信隨你,我現在隻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剛才已經說了,她上周的時候上吊……”周小婉不敢繼續說下去了,她的眼裏充滿了恐懼,仿佛有什麽可怕的迴憶湧上心頭。


    “我明白了。”閻羽轉身準備去敲門。


    周小婉連忙拉住閻羽:“你做什麽?”


    “你不是不想讓我跟著你嗎?”閻羽問道。


    “我……你還是跟著我吧,反正你都有老婆了……”周小婉弱弱地說道。


    閻羽聳聳肩。


    此時的周小婉一反常態,就連看閻羽的眼神都與剛才大不相同。


    她攔了一輛出租車,與閻羽一道坐上去。


    “師傅,去源脈小墅。”


    出租車司機一愣:“姑娘,源脈小墅在郊區,我可接不到迴頭客啊,你看要不……”


    “這裏是五百塊錢,應該夠來迴的車錢了吧?”周小婉直接塞了五張紅鈔票給司機,司機樂嗬嗬地收下錢,踩著油門上路了。


    “五百塊錢,夠買多少大肉包子了。”閻羽咽了咽口水,這些年他偶爾跟著師父到村子裏做法事,忙活一整天才收到一百塊錢呢。


    周小婉白了閻羽一眼,她的情緒稍微好轉一點:“你說趙箐箐是你的未婚妻,現在她死了,你怎麽一點都不難過?”


    “雖然是未婚妻,但我從來沒見過她,同情是有,但還不至於難過,要是你願意多和我說說她的事情,我也不介意。”閻羽道。


    周小婉並不想提起太多趙箐箐的事情,一聽到這個名字,她的腦子裏就會忍不住浮現出那晚在宿舍裏見到的畫麵。


    “你的臉色不太好看。”閻羽偏著腦袋說道。


    “有、有嗎?”


    閻羽微笑道:“讓我猜猜,你是不是遇到髒東西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雖是如此說,可周小婉的眼神卻出賣了她。


    “是趙箐箐嗎?我想……在她死後,你還見過她。”


    “你別再說了!”周小婉忍不住捂住耳朵。


    閻羽閉上了嘴巴,但他心裏明白,要不了多久,周小婉就會主動告訴自己一切的。


    車窗外的風景在不停地倒退,從城市裏那紅綠燈下擁堵的十字路口,到三環車流漸少的快速通道,再到四周高山連綿的公路,閻羽的忽然有些蛋疼——他好不容易從山裏進城,在城裏屁股還沒坐熱呢,又被周小婉給送迴山裏來了?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沒多久,就被閻羽的迴憶給淹沒了。


    過去的十六年裏,他都生活在峨眉山的一座尼姑庵裏,尼姑庵一年也未見一位燒香客,隻有五個尼姑,也就是閻羽口中的五個媽媽。


    這五個媽媽年紀也不過三四十歲,哪怕剃了光頭,也能夠看出幾分過去的韻味,在見識過城裏女孩的美麗以後,閻羽對自己的五個媽媽有了更清晰的認識:五個媽媽年輕的時候,一定都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從兩歲起,閻羽就被接到尼姑庵裏生活,在五位媽媽的精心照料之下成長。


    跟著五位媽媽,他學了天文地理,閱了千章萬卷,不僅如此,他還被經常偷溜進尼姑庵的老道士收做弟子,隔三差五便偷摸下山,跟著這位道士在山下的村子裏做法,學了一手神秘莫測的陰陽之術。


    也就是,捉鬼。


    一周前,閻羽剛剛在尼姑庵裏度過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剛剛吹過生日蠟燭,大媽媽就告訴閻羽,他是時候離開尼姑庵了。


    成年的男子,是不能留在尼姑庵的,畢竟尼姑庵是佛門清淨之地。


    但大媽媽讓閻羽離開,還有另一個理由。


    閻羽的親生母親,是被害死的。


    這也是他這次下山進城的目的——調查出自己母親的死因,找到當年殺害他母親的兇手。


    而大媽媽給的唯一線索,就是他的未婚妻趙箐箐。


    閻羽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素未蒙麵的未婚妻,居然上吊自殺了。


    “既然我已經來了榕城,那麽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你。”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出租車駛出了公路,進入了一片別墅區,停在了一棟山景別墅前。


    閻羽打量著這棟別墅,發現別墅的上方有陰氣盤旋,甚至比周小婉家裏還要濃鬱幾分。


    下了車以後,周小婉小聲叮囑道:“這裏是我同學的別墅,我最好的朋友都在裏頭,一會兒你少說話,別讓我丟臉……”


    “丟臉?以我這長相,不存在的。”閻羽臭美道。


    周小婉捂著額頭,上下打量著閻羽的裝扮,隻見閻羽穿著一件鬆垮垮的棕色毛衣,下身是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外頭還披著一件有著三個補丁的軍大衣,完全就是一副鄉下土包子的打扮。


    不過論起長相,閻羽身高一米八出頭,體型勻稱,臉上棱角分明,一雙眼睛格外有神,甚至還有些帥氣,隻是他的穿衣品味直接將他這八分的顏值拉低到了四分。


    “你盯著我看什麽,我們可是兄妹啊,我勸你別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


    周小婉迴過神來,沒好氣地瞪了閻羽一眼。


    這時,別墅內傳來了一道聲音:“小婉,你遲到了,趕緊進來吧,李康已經去接曹大師去了!”


    “曹大師?”閻羽眉頭一挑。


    周小婉領著閻羽走進別墅,迎麵便遇見了兩男一女。


    “小妃,何慶,徐錦。”周小婉打招唿道。


    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周小婉有向閻羽介紹過,眼前這個瘦高的男生便是徐錦,偏矮話少的是何慶,唯一的女生名叫楊雪妃。


    楊雪妃的長相很出眾,氣質比周小婉都要更勝一籌,根據周小婉所說,楊雪妃家裏是書香門第,從小練習小提琴和芭蕾舞,前不久還被娛樂公司看中,等到高考過後便要進軍娛樂圈,成為大明星了。


    徐錦說話的聲音很大聲,他是一個標準的富二代,而何慶的家境就比較普通了,他的眼神躲躲閃閃,似乎有什麽很重的心事。


    “小婉,這個土鱉是誰啊?”徐錦一開口,就令閻羽渾身不爽。


    周小婉歎了口氣:“我遠房表哥,沒什麽見識……不用管他。”


    閻羽身上的裝扮,實在令大家對他提不起興趣,楊雪妃隻是隨意地看了閻羽一眼,便將頭偏到一邊去了。


    閻羽並不計較,隻是打量著院子,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的大泳池,邊上拴著一條比驢還大一圈的大黑狗。


    大黑狗一見到閻羽,就嗷嗷叫個不停。


    徐錦嘲笑道:“小婉,你這表哥穿得也太土了,連大黑都把他當成小偷了!”


    周小婉憋紅了臉,心裏暗自後悔,心想自己一定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把閻羽帶到這兒來。


    大黑狗叫得閻羽心煩,他便輕聲喝道:“閉嘴,否則把你剁了燉湯喝。”


    隻見大黑狗嗚咽了一聲,居然夾著尾巴躲在角落瑟瑟發抖,好像很害怕閻羽似的。


    “大黑是純種藏獒,平日裏誰也不怕,我還是第一次見它這樣……”楊雪妃驚疑不已,她的聲音很好聽,好像黃鸝。


    閻羽撇撇嘴:“城裏人的玩具罷了,鄉下的土狗比它兇多了。”


    “那可不見得,大黑的尖牙能夠直接咬破輪胎,就算四個成年男子一起上,也未必打得過它!”別墅外頭,一名穿著小西裝、梳著大背頭的男生走了進來,他的手裏還提著一串法拉利的車鑰匙。


    這名男生,想必就是這間別墅的小主人李康了。


    閻羽打量著李康,發現李康身上的陰氣,比周小婉要重得多,雙眼裏除了傲氣以外,還透露著深深的疲憊。


    “你是誰?”李康問道。


    周小婉小聲說道:“他是我遠房表哥,剛來榕城,還什麽都不懂……”


    李康哦了一聲,直接無視了閻羽。


    “康哥,別和這小子一般見識,那個,咱們的曹大師來了嗎?”徐錦道。


    李康側過身,便見一名身穿黃色道袍,頭戴黑色高帽,背上還背著一個竹簍的小眼睛山羊胡道士走了進來。


    “喲,李少爺,您這房子的風水應該是找先生看過的吧?別墅坐南朝北,正對北山,猶如白虎盤踞,是大展宏圖之勢,住在這間屋子裏的人,將來必要飛黃騰達啊!”曹大師一本正經地說道。


    李康聽這曹大師誇得一套一套的,心裏自然開心,又忍不住對曹大師敬重幾分,其他人聽得雲裏霧裏,反而覺得這道士有幾分實力。


    隻有閻羽滿臉錯愕。


    在風水學上,玄武位指代的是北方,而用四象堪輿的方法分明是針對墓穴的,這曹大師用看陰宅的方法看陽宅也就算了,連最基本的四象位都能搞反,分明就是一個不入流的騙子。


    而閻羽剛才無聊之時也看過了,李康的別墅麵朝大山,後背卻空蕩蕩的,仿佛前方阻絕,後繼無人,再加上別墅後方,一條蜿蜒的江流正對著別墅拐了個彎,這分明是形成了反弓煞,若是人在別墅中常住,他日必有血光之災!


    周小婉小聲地說道:“李康,今天是箐箐的頭七,咱們動作快點吧。”


    提起趙箐箐,幾人的臉色都有稍許改變,閻羽察覺到了這一點,忍不住皺起眉頭。


    同學的頭七,他們不應該去靈堂上祭拜嗎?為何要專門請“大師”到這深山老林裏來做法?


    說話間,李康已經領著曹大師走進別墅裏了,別墅裏的裝潢非常奢華,整體風格偏歐洲風,但卻在客廳裏擺著一座格格不入的法壇,法壇上擺著香爐、黃紙、朱砂、銅錢等一大堆東西。


    除此之外,還有一把檀木木梳。


    “好重的陰氣!”閻羽在見到這把木梳的時候,連臉色都忍不住一變,他跟著師父做了那麽多場法事,還從未見過怨念如此之重的物件!


    幾人走進屋子以後,忽然一陣冷風刮過,別墅的大門轟然關閉,嚇得幾個人一個哆嗦!


    “嘶……這屋子裏哪來的風呢?”曹大師也打了個寒顫。


    李康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他的嘴唇有些發紫,雙眼中遍布血絲,肩膀也耷拉下來。


    他走上前,拿著木梳說道:“大師,這是你要的死者生前之物。”


    曹大師還未開口,閻羽便忍不住說道:“給我看看。”


    周小婉連忙拉著閻羽:“大師在辦正事,你別瞎摻和。”


    “嗬嗬,小夥子,別以為自己年輕氣盛,就什麽都敢碰。”曹大師高深莫測地說道。


    閻羽聳了聳肩。


    曹大師接過木梳,仔細觀察了一番,沉著臉說道:“這木梳的陰氣很重,你們要貧道我對付的不是一般的鬼魂,一會兒做起法事來,指不定地動山搖,但你們要知道,人是物質,而鬼隻是意識,意識是影響不了物質的,所以貧道建議你們待會兒全都蒙上眼睛,不管聽到什麽聲音,都別動彈!”


    聽說要蒙住眼睛,幾人心裏有些沒底,曹大師又說道:“放心吧,隻要你們閉著眼睛,就算是厲鬼也拿你們沒辦法,頂多隻能製造一點幻聽,你們不要理會就可以了。”


    幾人對視一眼,隻得點頭,曹大師從竹簍裏取出黑布條,分發給眾人。


    周小婉拿到布條以後,忍不住說道:“這布條好臭。”


    “浸過黑狗血的,自然臭,但也有震懾厲鬼的作用,你們放心戴上吧。”


    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蒙上眼睛,隻有閻羽留了個心眼,露了個小縫兒,眾人坐在沙發上,房間裏變得靜悄悄的。


    曹大師確認大家全都蒙好眼睛以後,居然露出了猥瑣的笑容,他幹咳兩聲,拿起法壇上的鈴鐺,煞有其事地搖晃了幾下,然後大喝一聲:“天地乾坤,道法無極,敕!陰魂現形!”


    “呔,既是已亡人,又何苦留在人間,糾纏不清!”


    “貧道這是替天行道,你膽敢不從?!”


    “既然你心無悔意,就別怪貧道不客氣了!”


    在閻羽的眼中,曹大師就像是唱雙簧似的,一個人對著空氣大罵一通,然後直接掀翻了法壇!


    法壇被掀翻,巨大的聲音讓大家都忍不住一激靈,更是沒有人敢睜開眼偷看了。


    曹大師瞄了幾人一眼,然後一邊吆喝著,一邊背著竹簍,開始在客廳裏翻箱倒櫃!


    閻羽:“???”


    這大師居然在偷東西!


    閻羽暗道一聲城裏人套路深。


    李康臉色慘白地說道:“大師,我怎麽聽到櫃子翻動的聲音?”


    “別管它!這是女鬼製造的幻聽,目的就是想讓你睜開眼!”曹大師正將櫃子裏的金銀首飾往竹簍裏塞。


    “大師,我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好像有人在我耳邊吹風!”周小婉哆哆嗦嗦地說道。


    “幻覺,都是幻覺!”曹大師抱起一個大花瓶,嚐試著塞進竹簍裏,可他發現塞不進去以後,立刻又把手伸向一旁的名貴油畫。


    徐錦渾身發抖,臉色蒼白:“我……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貧道正在和這女鬼大戰,馬上就好了!”


    曹大師終於將竹簍塞滿了,他偷偷溜到大門前,一腳將大門踹開,大聲喊道:“呔,女鬼休逃!你們幾個留在這裏,在我迴來以前,千萬不要睜開眼睛!”


    閻羽樂了:這曹大師偷夠了東西,看樣子是準備跑路了。


    不過他並沒有打算多管,反正李康家裏有錢不是?


    然而,就在曹大師即將溜走的前一秒,屋子裏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大門再次關閉,曹大師麵色一變,連忙伸手拉扯,可大門就像上了鎖似的,怎麽都打不開!


    屋外的大黑狗,也發了瘋地狂吠起來!


    曹大師的額頭上也忍不住冒出了幾滴冷汗。


    閻羽臉色凝重,因為這別墅裏的陰氣越發濃鬱了,今天是趙箐箐的頭七,意味著哪怕是大白天,趙箐箐也能夠隨意出沒……


    “紅蓋頭……花棉襖……”


    “我許郎君一言,卻得相思萬千……”


    “若非相思太苦……怎知人心多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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