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台上的,但她還是很有禮貌地從頒獎人手中接過來那個獎杯,金影獎的獎杯的造型是在一個方形的底座上是一卷膠片的造型,非常精致。

    ——真是諷刺,現在已經基本上沒人用膠片來拍攝電影了。

    紀凝站在台上,台下萬千星輝,明亮的燈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根本沒有思考過領獎的時候要說什麽,隻能先鞠了一躬:“謝謝……謝謝大家。”

    她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她坐在台下煎熬了一整晚,卻忽然上來接受了這樣一個廉價又低俗的獎,她不是個特別聰明堅強的人,盡管她也挺能吃苦,但那並不是一樣的苦。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非常感謝金影獎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一個電影圈的新人有機會參與到這項華語影壇的盛典,我對此感到非常榮幸。”

    她說不下去了——她的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台下眾人都以為她是第一次站上領獎台而感到緊張,理解地鼓起了掌,她擦了擦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謝謝秦風與導演,謝謝齊雲嘉小姐,謝謝簡卓哥,謝謝秦謙哥,謝謝《呂後》劇組所有的工作人員,感謝你們創造出了這麽好的作品,讓我有機會參與到這部作品中,當然最要感謝的還是一直以來支持我的粉絲,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今天,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我們還能攜手同行,我也會努力帶來更好的作品,不讓大家失望!能拿到這個獎我真的很開心,真的感謝所有人。”

    她衝著台下再次鞠了一躬,大步走下了舞台。

    她抱著那沉甸甸的獎杯,心裏也是一樣的沉甸甸,她想起了幾個月前她拿四海獎的時候,那時候她是多麽的意氣風發春風得意啊——現在,她在一群不倫不類的影片中“脫穎而出”,拿著一個名不副實的獎,這獎的來路大概很可疑,她很清楚自己的人氣,何婷然和楊心雨不說,她的人氣是絕對比不上林立風和孫威的。

    她歎了口氣,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屆的頒獎晚會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落下了帷幕,晚會後還有通宵達旦的《呂後》劇組的慶功酒會,她像個花蝴蝶似的滿場亂飛,人人都當她是個炙手可熱的當紅炸子雞,都來向她敬酒道賀,雖然她目前已經從十八線小愛豆上升為三線女演員,但來跟她說話的無論哪一個都比她大牌,她還是要小心應付,笑臉相迎。

    在百忙之中她還偷偷抽空從後門溜出去見了一麵自己的粉絲,紀凝早就有了自己的官方粉

    絲會,這次活動也是又粉絲會組織的,提前跟傅清報備過,秩序很井然,紀凝提前準備了簽名照和小禮物,讓工作人員統一發放給每個粉絲,意外的是她居然在這裏見到了當初給小破檢查的那個寵物醫生!

    她終於真誠地笑了一下,笑著和他握手:“是你啊。”

    小醫生萬萬沒想到愛豆居然還記得自己,當下興奮得就要昏過去,還好周圍的其他粉絲托住了他——看樣子小醫生還是粉絲會中的一個小高層。

    小醫生激動得連話都不會說了:“您、您……您還記得我?”

    紀凝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笑道:“我又不傻,當然記得啊,說起來這次拿獎還真的要謝謝你們給我投票了,我本來以為我絕對拿不到這個獎的。”

    小醫生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壓低了聲音,把紀凝拉到角落裏低聲道:“其實我們也沒想到……雖然大家這幾天都挺辛苦的,到最後幾天的時候投票已經趕不上孫威了,不知道怎麽迴事又反超了。”

    紀凝的麵色有些猶豫,心中疑雲更甚,小醫生又補充道:“不過您也別太在意,現在獎已經拿到了,管他們說什麽呢,酸就酸吧,對了,您能不能跟我們透露一下電影什麽時候上映啊?我們都特別想看!”

    小醫生的話提醒了紀凝,她現在剛拿了獎,雖然夜深了,可網上的議論卻不會消減,她沉吟了一下:“暫時還不知道,今年內應該不會上映了,秦導說可能要送去柏林參展。”

    “柏林電影節?”小醫生目測是個事業粉,很激動的樣子,“那您也能去三大電影節了?”

    紀凝笑了笑:“還不知道呢,再說吧。”

    小醫生看出她不願多答,合了影興奮地走了,紀凝迴到了酒會,總共她就隻和粉絲相處了十幾分鍾,她心裏很唾棄自己,認為自己總是專心於蠅營狗苟不願多陪陪自己的粉絲。

    她抽空又掏出手機查看了一下網上的輿論,頭疼地發現網上已經吵翻了天,孫威的粉絲認為紀凝的人氣不可能比自己正主的還要高,能拿到這個獎一定是有黑幕,紀凝的粉絲則認為紀凝拍的是大製作,還提名了最佳女主角,雖然最後铩羽而歸,但顯然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跟孫威這種爛片小王子不可同日而語。孫威粉絲則堅持這個獎項是由投票投出來的,應該看人氣而不是影片的質量,顯然粉絲雖然是孫威的腦殘粉但並不是腦殘,也知道他的電影是在拿不出手,紀凝的粉絲反唇相譏,既然看人氣那麽投票也沒投過啊?

    還在這裏酸什麽?

    紀凝隔岸觀火似的看了一會兒掐架,覺得非常無聊,一群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也許還有一部分小夥子)三更半夜不睡覺為了兩個基本上見不到麵的陌生人隔著網線互罵,自己現在非常想休息卻不能有絲毫鬆懈,真是羨慕他們有無窮的精力——紀凝看了下自己的粉絲目前暫時占了上風,便對傅清交待了一下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酒會第二天還有各種媒體采訪,紀凝短暫地補了兩個小時的覺之後就被孟璋叫了起來,敷了一片麵膜——她現在確實看起來有些憔悴了。不過好在化妝師心靈手巧,把紀凝又打扮一新地美美地推了出去。

    采訪倒是很順利,那些問題她不說閉眼都能答也得說應對的無比流利,賓主盡歡皆大歡喜,她在忙完了一係列套路之後終於拖著沉重的心靈和憔悴的身軀終於迴到了a市,一迴家她就把那獎杯給束之高閣了,眼不見心不煩的幹淨。

    紀凝到家的時候是上午九點,顧征並不在家,紀凝倒頭就睡,一口氣睡到了下午兩三點鍾才醒來,抬頭一看才想起了今天就是顧征的生日了,連忙洗了一把臉把自己好好捯飭了一番,準備給顧征親手烤一個生日蛋糕。這時二人像心有靈犀似的,顧征打電話過來了。

    紀凝接了電話:“喂?”

    “休息好了嗎?”

    紀凝“唔”了一聲,揉了揉眼睛,盡管現在還是非常疲憊,但還是強撐著笑了一下:“好了,生日快樂。”

    那邊似乎也笑了一下,然後對紀凝道:“晚上這邊有一個酒會,我一會兒到時間了派司機過去接你。”

    紀凝本以為這生日是要兩個人一起過的,沒想到還有宴會,估計到場名流也不少,她有些無奈,但認為今天是顧征的生日,不該讓她不開心,便點頭道:“好啊,那我要打扮得漂亮一些,我給你帶了禮物,希望你喜歡。”

    “一定喜歡。”

    紀凝在電話裏裝出了十足的愉悅,掛了電話卻仍然是一臉倦容,她決定還是把這個蛋糕給做完,無論怎麽樣都是一片心意。

    紀凝甫一入場便受到了眾人的矚目,她是特地盛裝打扮過的,卻盡量使自己顯得雲淡風輕,進門脫了外套後早有侍者過來將紀凝手裏提著的盒子和外套收好,紀凝低聲叮囑了一句把東西放在休息室裏,侍者會意地去了。外套下是白色的禮服,是某著名品牌永遠不會出錯的經典款式,頸間掛著一個簡單的鑽石吊墜,頭發鬆鬆地束著,看似隨意,卻是

    精心做出來的造型,妝容也是恰到好處的低調俏麗。

    她的一切都很妥帖,既不像是一個驟然一步登天的暴發戶,又不會顯得太沒見過世麵,太過小家子氣,她站在顧征的身邊有禮地應對,和那些她聽過名字或者沒聽過名字的顯要們寒暄作答——她是個演員,雖然沒拿到影後,但這種場麵是完全足以應對的。不過令人詫異的是顧廷羽竟然又迴國了,他們隔著人群遙遙地對望了一眼,紀凝端起酒杯對顧廷羽輕輕點了個頭,顧廷羽也隻是僵硬地點點頭,旋即立刻轉過身去——不知道為什麽,這一世顧廷羽好像特別討厭她,紀凝喝了一小口酒,漫不經心地想著。

    “這位是約翰遜太太。”

    約翰遜太太雖然姓約翰遜,但卻是個地地道道的亞裔麵孔,她看起來有四十歲左右,看起來卻要年輕一些——紀凝之所以判斷約翰遜太太有四十歲完全是因為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十幾歲的小約翰遜,約翰遜太太顯然是個風韻猶存的美人,一舉一動都十分優雅,連眼角都細紋都紛紛跳出來寫著“風情”二字。小約翰遜就遜色很多了,也不知道混了哪國的血,雖然五官都在但看起來怎麽看怎麽別扭,站在他的美人媽身邊被襯成了一個完全不平頭正臉的小跟班。

    約翰遜太太據說是個富有的寡婦,現在孤苦伶仃地帶著兒子一起迴了國,但因為有錢,所以絲毫看不出有任何伶仃之意。現在主動過來跟顧征二人打招唿,也是舉止落落大方,笑容親切而嫵媚,看上去很有交情的樣子。

    紀凝雖然不懂這些人脈什麽的,但是很欣賞美人,伸手和約翰遜太太握了握,正想和這位太太再寒暄幾句,卻被顧征以借口支開——“紀小姐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們去後邊休息一下。”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假的,雖然紀凝確實不太舒服,但這明擺著就是不願意和別人攀談,算是很失禮的行為了,沒想到約翰遜太太絲毫不以為意,優雅地點了點頭,就讓這二人閃身進了後邊的休息室,她身旁的小約翰遜死氣沉沉的,全然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年。

    紀凝在走之前迴頭看了一眼,約翰遜太太還對她微笑著點頭示意,紀凝認為這對母子一個貌美一個普通,一個優雅一個孤僻,怎麽看都顯著幾分古怪。

    紀凝進了後邊的休息室才算真正地舒了一口氣,把手上的長手套脫下來隨意地扔在沙發上:“笑得我臉都僵了。”

    顧征也坐在了沙發上,揉了揉眉心,問:“累了?”

    紀凝點點頭,很有些虛弱地靠

    在他懷裏,低聲道:“我給你烤了一個蛋糕,你要不要嚐一嚐?”

    換作平常的話顧征肯定是要先打開看一看的,但顧征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不免有些疲倦,就道:“先等一等吧,我現在沒什麽胃口,你讓我歇一會兒,咱倆就這麽躺一會兒不好嗎?”

    紀凝怎麽能說不好,抬頭看到顧征眉宇之間也是一片倦色,便起身讓他在沙發上躺好,拿過一條毯子蓋在他身上,輕聲道:“你睡一會兒吧,我在這兒守著你,過會兒叫你。”

    顧征卻搖了搖頭:“我不睡,我就是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呆會兒,你上來。”

    沙發雖然算得上寬大,但並排躺兩個成年人還是有點難度的,紀凝意意思思地把自己團吧團吧擠了上去,靠在他懷裏,她聽見了顧征的聲音:“我很想你。雖然說起來就幾天沒有見,但總感覺像是分別了很久似的。”

    紀凝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迴答,心裏壓著一件事想問又猶豫著是否開口,隻能無聲地點了點頭,屋子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她額頭上冒了一點汗。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顧征終於察覺了她的不對頭,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

    摸上額頭才覺得溫度還算正常,再一看紀凝的臉色有些遲疑,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樣子,倒不像是生病,顧征把她抱起來,親了親她的臉頰,用手指把她有些淩亂的頭發理好,溫言問:“到底有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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