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女士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從小乖順聽話從來不敢反抗的女兒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一時間竟愣在了那裏,不知道開口說什麽好,這時候紀文兵過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一家人提什麽錢不錢的,你也是,這是咱們閨女,能虧待咱們嗎?這不是反而讓外人看笑話嗎?”他努嘴示意旁邊還有紀博的女朋友在場。

    沒想到吳麗女士從來就不是吃素的,一把推開來勸架的紀文兵,指著紀凝的鼻子就開罵了:“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了嗎?你現在當了大明星了,翅膀硬了是嗎?你每天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卻從來不迴家看我們,也不給我們寄禮物,每個月就打那麽點錢就完了,你弟弟上學你都不肯多出錢,你當打發叫花子呢?既然你說要掰扯掰扯,那我就跟你好好理論理論,生養之恩大過天,你以為這是你說的那二十萬塊錢就能打發的了的?我告訴你,你做夢!”

    不等紀凝反擊她立刻繼續道:“這次我來也是有兩個目的,一是讓你在家裏給我們買套房子,二是把你名下這套房子過戶給你弟,反正你也要嫁人了,他這麽有錢,肯定也不會隻有一套房子,我們家在a城也該有個落腳的地方。”

    紀凝這些年早就修煉得越發伶牙俐齒,對手越強大她反而能發揮得越好,她撩了一綹頭發,氣定神閑地說:“不是還有兩件事嗎?還要給紀博辦出國留學和表哥的工作——這記性比忘性還大呢。”

    吳麗一時被氣昏了頭,竟然沒聽出來這話中的諷刺之意,點了點頭:“對!”

    “媽,我之所以還叫你一聲媽是因為你生了我,從小也不能算虐待吧,雖然三天兩頭挨打和全做家務是有的,可是比起社會新聞裏那些人你這還真的算少的了,也就當做是這些年對你們兩個養育之恩的迴報,我才每個月給你們打兩萬塊錢,說實話,兩萬塊錢是不多,最起碼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不多,可是再少那也是我自己掙的啊,憑什麽給你啊?”

    “就憑我們是你的父母!”

    “父母?”紀凝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不常抽煙,但並不是不會抽,但此刻還是不由得從提包裏摸出了一根女士香煙給自己點上,她的指尖有點顫抖,幸好演技足夠出眾,可以借用臉上冷漠的神色掩飾自己的狼狽,她的虛張聲勢就像瑰麗五彩的泡沫,看似巨大,實則一戳就破。

    “我也請你捫心自問,除了把我生下來,你們有做過一點父母該做的事嗎?我是個人,可不是什麽提款機——既然你們也從來沒有愛過我,那我為什麽要愛你們呢

    ?就拿紀博來說,我是她的姐姐,雖然隻比他大了一歲,可那也是他的姐姐,他從小到大對我有一絲一毫的尊重嗎?不說尊重了,他拿我當個人看過嗎?他從來沒有叫過我姐姐,一直都是紀凝紀凝的這麽叫,紀凝是你叫的嗎?”她將炮火對準了紀博,說完後抱臂看著旁邊坐立難安的餘瑤瑤,“餘小姐,讓你在一邊聽了我們家的這麽多醜事真是對不住了,餘小姐先走吧,就不打擾你了。”

    餘瑤瑤正尷尬著呢,聽了這話立刻連連點頭對著紀凝鞠了個躬拎起包再也不管她的小男友地逃了,開玩笑,剛開始看著這個紀凝還是和和氣氣的,怎麽會猝然發難?說起話來還這麽不留情麵尖酸刻薄?她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如果她是紀氏夫婦,估計也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麽高妙的應對法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都是大明星了還在意這點小錢?說來說去還不是不想給錢?”

    紀凝轉身迴了臥室,從抽屜裏抽出厚厚一遝現金,少說也有數萬之數,揚手摔在了地板上:“這是這個月和上個月的錢,拿著吧。”

    粉紅色的鈔票像天女散花似的甩了一地,落在地板上,吳麗和紀文兵下意識地就想低頭撿,反而是紀博傻傻地站在那兒,動也不會動,紀凝一眼掃過去發現自己的弟弟已經胖了不少,一條手臂抵得上兩個人的粗細,但一看便知都是沒什麽力量的、鬆鬆垮垮的肥肉,都是長期宅在床上不出去導致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原本還算得上標致,如今紀凝重迴了娛樂圈,見慣了俊男美女,對這個弟弟也是十分的看不上——都這樣了還不肯彎腰幫著父母撿嗎?

    然而吳麗撿了兩張就發現了不對——這也太膈應人了!

    她猱身上去就想打紀凝,紀凝把煙頭一掐閃身就進了臥室,反鎖上了門,門外還能聽到紀文兵的勸:“好了吧你,你真把她打出毛病了有什麽好處?”

    “我就是看不慣她這猖狂的樣子!”她提高了聲音,像是故意要說給紀凝聽似的,“我倒是要看看,我把你這些極品的事曝光給媒體,看你怎麽辦!”

    紀凝在臥室內聽著外邊罵罵咧咧的,後來逐漸止了聲音,她掏出手機對一個號碼發了一條短信:“人都準備好了嗎?”

    對方立刻秒迴了一條:“ok”

    十幾分鍾之後傳來一聲門響,客廳終於靜了下來,看樣子人是已經走了。紀凝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很想哭,但是摸了摸眼眶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她想找人說一說,卻又覺得自己家裏這些

    事拿不出手,不足為外人道,說出去也隻是徒增笑耳。

    她起身出去,發現客廳的地毯上已經一張錢都沒有了,反而不幹不淨地多了一些水漬,紀凝看的心煩,又點了一支煙,打電話叫家裏平常雇的家政阿姨來打掃,自己一個人終於下了樓。

    下樓後她又收到了一條短信:“人已經跟上了。”

    她迴了一句:“好,就按說好的辦。”

    走到小區門口卻發現顧征常開的那輛車停在那裏,司機等在車門外,一見紀凝就笑著開口打了招唿:“紀小姐,顧先生在車裏等您。”

    紀凝點點頭,彎身上了車,顧征坐在後座上,見她上了車,對司機吩咐了一聲開車,等車子穩穩地上了路,顧征才拉住了她的手,問:“人走了?”

    紀凝穿得單薄,在樓上換了一條連衣裙配平底鞋就下樓來了,聽了這話她忽然把身子一側,倒在了顧征的懷裏,車廂裏很寬敞,足夠橫放下一個她。

    她仰麵躺在顧征的膝蓋上,無力地點點頭,神情懨懨的,一雙原本靈動活潑的大眼睛此刻倒顯得十分無神,顧征不是很在意,伸手撫了撫她的長發,又問:“給了多少錢?”

    “四萬加十萬,還有之前給的差不多加起來二十萬。”

    顧征聽出了她話裏的不對,皺了眉毛,問:“十萬是什麽?”

    紀凝忽然漾出一個奇異的笑容:“你等等就知道了。”

    顧征看她這個樣子也不忍多問,心知估計不是什麽幹淨的活計,自己待會兒找人查一查也可以。

    “你今天有點故意針對他們了,其實沒必要這樣,就算不喜歡,不見就是了,沒有必要趕盡殺絕。這麽不留情麵。”

    “誰知道呢?我一看到他們,就有些控製不住了,好說歹說那也算是我的家人,我原本也不應該這樣,我隻是……控製不住自己而已。”

    “不要動氣,氣壞了身子難受的不還是自己?”

    紀凝聽了這話忽然坐起身來,她能看到汽車前後之間有隔板,司機看不到也聽不到後邊的動靜,索性把雙腿分開,跨坐在顧征身上,伸手摟住了他:“你喜不喜歡我?”

    顧征生出了一抹無可奈何的笑,最終隻能點了點頭,道:“喜歡。”

    這原本是再普通不過的情話,紀凝也聽了不知道多少了,此刻再一次聽到卻還像聽到初戀的告白似的很高興,她很用力地點點頭:“那我也喜歡你,我最喜

    歡你,不對……我隻喜歡你。”

    顧征伸手撫摸了一下她光潔無暇的臉龐,問:“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紀凝不說話,隻是一味地笑,倒像個幼童似的,很有幾分天真無邪的意思,顧征看她這個樣子倒有些神經了的意思,笑著捏了捏她的臉,狠狠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你這個小瘋子。”

    這時候紀凝的手機又響了,還是條短信:“人已經接到了。”

    紀凝把手機關機,收了起來,對顧征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把你賣了。”

    “我可賣不上什麽價錢。”紀凝咯咯笑了,“你這買賣多半要虧。”

    汽車一路開出了城外,停在了山腳下,這是a城附近一個很著名的景點,盡管現在天色已經擦黑了,但遊人還是不少,顯得很熱鬧,顧征讓司機把車開了迴去,和紀凝拉著手下了車紀凝不解地問:“爬山?”

    顧征點點頭,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帶你去個地方。”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遊客也逐漸稀少了,山上的行人開始往下下山,他們兩個卻逆風而行開始上山,明明是不合時宜的事,可是紀凝的手被他攥在手裏,竟然內心異常的平靜,夜風大了,紀凝裹緊了身上的外套,轉頭問顧征:“你冷不冷?”

    顧征搖了搖頭,把她的衣服扣子給扣上,道:“不冷,快到了。”

    一路上二人都沒說話,但相處得久了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顧征也沒有食言,果然很快便到了。在半山腰上的小塊平地上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四合院,在幽靜的山上非常打眼,燈火通明的。

    “這兒?”紀凝指著那個四合院驚喜地說。

    顧征拉著她走了進去,原來是個小小的農家樂,生意其實不算紅火,沒多少客人,一進門便有一個年輕小姑娘迎了上來,笑眯眯的非常親切:“喲,顧先生,您來了?這是——”

    顧征也笑著迴應:“我太太。”

    那小姑娘很驚訝似的:“幾個月沒見,爺爺還老念叨您呢,原來您討了個太太啊,顧太太好,您二位裏邊請,我讓廚子給您做飯去,還是那幾樣吧?”

    顧征點點頭,駕輕就熟地帶著紀凝進了其中的一間房,紀凝還沒怎麽接觸過北方的農村,一進門便亮了眼睛:“這是炕嗎?哎,怎麽不熱啊?”

    “大夏天的,怎麽會是熱的,你也不拿腦子想想。”

    紀

    凝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掛坐在了炕上,東看看西看看,舉目四周都是好奇。

    顧征笑話她:“你這跟剛進城似的。”

    “呸,我這是剛下鄉!”

    二人說話間剛剛門口的小妹又進來了,端著一個托盤,上邊擺著兩盤菜,她笑盈盈的,雖然不算漂亮,但勝在青春年少,十八無醜婦,看上去倒也十分俏麗,她把菜擺在了二人中間的炕上,道:“您二位慢用。”她轉眼瞥見了旁邊坐的紀凝,很有些驚詫,對顧征笑道:“剛剛在門口沒看清,您太太這麽漂亮啊。”

    漂亮太太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去,在昏黃的燈光下很有幾分嬌羞的意思。

    菜是很尋常的家常小菜,勝在材料新鮮,廚師手藝也不錯,飯後二人到院子裏乘涼,剛剛的小妹在樹下擺了幾個椅子和一張小桌,還有一對老夫婦也坐在樹下,老頭給老太太搖著蒲扇,一看見他們兩個挽著手走過來就笑了:“喲,顧先生難得大駕光臨一趟,還帶了個小伴兒!”

    紀凝站在他身邊微笑,跟那對老夫婦打了個招唿,言談間發現顧征和這家人竟然甚是熟稔。原來這對老夫婦原本也算是在鄰省富甲一方的商人,十幾年前忽然起了頓悟之心,把大半家業都捐了出去,搬到了這裏來開了個小小的農家樂,他們身邊這個年輕女孩兒名叫小雨,是他們從鄰省村子裏撿的,原本老夫妻還以為這女孩身上有什麽毛病,檢查了一遭發現也沒病沒災的,見她可憐就一直養在了身邊,現在這女孩十六七歲,伶伶俐俐的,非常可愛。

    老夫妻兩人一輩子都無兒無女,晚年卻平白得了一個小雨,因為年歲差距大,也不當女兒,小雨平日也隻叫他們爺爺奶奶。顧征年少的時候跟父親學著做生意曾跟這對夫妻有過接觸,也隻能算是點頭之交,後來聽聞他們居然舍棄了那麽大一片家業來這兒開了這麽一個小四合院,很是詫異,有次特意來看過,沒想到一來二去的竟然成了忘年交,平日裏忙慣了也常常會來這兒坐坐。

    紀凝倒一直不知道他還有這麽一片去處,怎麽感覺跟他的畫風不太像呢?

    如此的……質樸?

    老頭拉著顧征在樹下下棋,紀凝也看不懂,隻是負責在一旁輕輕搖扇子,漫不經心地看著黑白棋盤,樹梢掛著一盞燈,昏昏暗暗的,夜風一吹悠悠然的,倒十分愜意,她此刻終於像是驟然從繁忙的明星生活中解脫了出來似的,真正把一顆心放了下來。

    白日裏跟那些家裏人發生的不快也像是被夜風吹散

    了似的,都悄悄的隨風飄散了,她盯著顧征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有些理解了顧征為什麽愛來這裏:在這節奏飛快的a城,居然還有這麽一處地方能讓人徹底的放鬆下來,節奏很慢,不急不緩,在這裏你不會想到外界那些紛雜的事,隻想停下了喝一口小酒,一覺睡到天亮。

    紀凝到最後也沒看出來這棋盤是什麽路數,就看到老頭歎了口氣,把棋子丟迴棋簍裏:“不下了,我老了,現在下不過你了。”

    顧征也收了棋子:“承讓承讓,我看,是您這心思不在棋盤上。”

    老頭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換了誰都一樣,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有魔力能讓你這棵鐵樹開花,這麽多年都沒看你帶過誰來這兒,我們也都好奇是哪位天仙這麽有本事降服了你呢。”

    老太太在一旁插了腔:“可不是嗎,那時候你老大不小了也沒個對象,我們還以為你打算打一輩子光棍呢,沒想到不找則已,一找就找了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多大了?”

    紀凝的心情好了些,有禮貌地對老太太迴答:“迴您的話,我二十啦。”她把自己說大了一歲,轉頭笑眯眯地看著顧征。

    顧征摟著她的肩膀,對老頭訴苦似的抱怨:“我這不是娶了個媳婦,是養了個小祖宗啊。”

    “你娶了個這麽漂亮的媳婦,是你占了大便宜啊,娶媳婦嘛,當然是要寵著來。”老頭也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老太太,拍了拍她滿是皺紋的手,眼中卻是滿滿的愛意,“你說是不是?”

    老太太一把拍開了他的手,聲音卻是喜悅的嗔怪道:“瞎說什麽呢,讓人家小顧看笑話。一把年紀了,還不害臊。”

    老頭哈哈一笑,讓小雨端來了果盤分給他們吃,吃完後晚上紀凝和顧征二人就留宿在這裏,紀凝收拾好了後二人並排躺在床上,紀凝從毯子下悄悄握了顧征的手,肩膀也依靠了過去,低聲道:“謝謝你。”

    “謝什麽?”

    “謝謝你帶我來這兒。”

    “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帶你來散散心。”

    紀凝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小聲問:“咱們倆將來也會像他們那樣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其實……很害怕。”她在黑暗中終於卸下了心裏的防備,“我麵對我的家人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多少的恨意,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其實不太在意。我主要是很害怕,看著他們的時候,我有一種很熟悉又

    很陌生的感覺,我父母長得其實都挺好看的,雖然現在可能看不太出來,但我小時候見過他們兩個結婚時的照片,兩個人其實都是很好看的人。”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兩個很好看的人在一起會變成這個樣子,自打我記事開始,他們幾乎沒有一天不吵架的,小時候我還不明白是為什麽,以為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後來我漸漸明白了,其實沒有什麽事也是可以吵的,隨便找一個由頭就可以吵起來,我媽沒工作,在家裏照顧我弟,也挺累的,我弟很調皮,我爸在外邊上班也挺累的,大家都很不容易,為什麽就不能體諒一下呢?都覺得自己吃了虧,都很不甘心,怨氣衝天的。”

    “甚至連我弟也是——我很久沒見過他了,我印象中他還是挺帥的一個小夥子,雖然我很不喜歡他我也得承認,可是我今天看他,我覺得他甚至比我父母還要暮氣沉沉,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我很怕變得和他們一樣,我很怕變得像他們一樣,永遠隻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為一點瑣事斤斤計較,把自己折磨得非常痛苦,看不到任何未來。今天我讓你先走了,走之後我帶他們迴到了家裏,在家裏跟他們大吵了一架,吵架的時候我抽了煙——”

    說到這裏顧征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老不讓我抽,自己還背著我抽。”

    紀凝也跟著他笑了一下,繼續道:“抽煙的時候我心裏其實很膽怯,我怕她又會像小時候那樣打我,可是我後來又意識到了,她已經老了,根本打不過我,我現在有錢有勢的,根本不必怕她了,可是我在虛張聲勢的時候內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承認吧,紀凝,你就是跟她一樣,尖酸刻薄,貪得無厭’,我發現我根本無法擺脫這種想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說到最後已經幾近哽咽,顧征把她摟在了懷裏,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撫著一隻受驚的貓咪,他沉聲迴答:“你們已經不一樣了,就算那是你的父母,你們有擺脫不了的血緣關係,那也不代表你們是同樣的人。你已經走出來了,你就應該繼續向前走,不要迴頭,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可是——我不是個好人,我還是總是想著害人。”紀凝終於伏在他的懷裏失聲痛哭,“我想永遠地擺脫他們,我就要做這種騙人的事,我欺騙了他們、我還要欺騙我的粉絲,我的觀眾,我不想這麽做,可是我不夠聰明,我隻能這麽做!”

    “你做什麽了?”

    紀凝在他的衣襟上蹭了蹭眼淚,卻咬死了

    不肯開口,隻是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好好好,你不說,我就不問。反正天塌下來有我扛著,大不了你不當明星了,跟著我迴家也挺好。”

    紀凝很不好意思地破涕為笑了:“我怕你笑話我。”

    “我怎麽舍得笑話你?”顧征歎了一口氣,“你以為天底下隻有你家是不幸的嗎?幸福的家庭有同樣的幸福,而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我小時候還不算明白,長大了才能看清楚我母親當年的痛苦,在外人眼裏我們家算是非常完美的了,我父母都出身豪貴,從小錦衣玉食,都受過高等教育,家裏隻有我一個兒子,並沒有出現和兄弟姊妹爭產鬩牆的情況,比起我那些不成器的叔伯兄弟們簡直天上地下,我曾經也是這麽以為的,後來直到我出國前夕,我母親才告訴我,原來父親在外邊一直養著一個外室,他以為自己做的□□無縫,可我母親早就知道了,他不捅破窗戶紙,我母親也隻當不知道。”

    “我知道我母親很痛苦,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她已經跟我父親一起生活了幾十年,兩個家族之間也有很深的利益往來,根本無法離婚,更何況這種事——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裏並不少見,比我父親過分的大有人在,她的母家也絕不會為了這種事讓她離婚。”

    “後來我父親得了急病過世,我母親那時候帶著顧廷羽在國外,一時間無法迴來,他在病床前拉著我的手,對我說的不是別的,竟然是要我為他的外室養老送終——”

    紀凝聽得很是揪心,連忙問:“那你怎麽迴答的?”

    “我能怎麽迴答?我隻能說好,他畢竟是我的父親,他養了我這麽多年,給了我生命,給了我身份,沒有他我也許就不會是今天的我。我當時還非常年輕,我隻是很氣憤,他在最後的時候都隻掛念著他那個外室,連一句話都沒有過問過我母親和我,甚至包括顧廷羽,他一直以為顧廷羽是他的孫子,很喜歡顧廷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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