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凝明確地清楚自己死了。飛駛過來的跑車明顯是超速的,她又傻不拉唧地呆站在路中央,這樣要是不死她估計就是變形金剛了。

    可是……現在又是在那兒?

    這裏的一切都好熟悉,燈光明亮的後台充斥著脂粉的香氣,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們湊成一團在嘀咕著什麽,時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華麗的演出服被隨意地堆在一旁供人挑揀。

    紀凝像是剛從夢中醒來似的,怔怔地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她坐在化妝鏡前,不可置信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蓬蓬裙,上邊綴滿了各種華麗的飾品,盡管以她現在的眼光看起來這裙子浮誇又累贅,但卻是最適合舞台的一種演出服,裙子的長度剛到膝蓋,在舞台上蹦蹦跳跳地唱歌時會露出一雙修長的小腿,清純中又帶著一絲性感。

    紀凝的眼光卻沒有在自己這身華麗的演出服上過多停留,她死死地盯住了鏡子裏的那張臉——這分明是她整容之前的那張臉!盡管為了舞台效果畫了妝,卻依然能辨認出妝麵下姣好而清麗的少女麵龐,紀凝幾乎是顫抖著抓起來化妝台上的那瓶卸妝油,倒在手上往自己臉上抹去。

    旁邊似乎有人注意到了紀凝的行為,立刻喊住了她:“紀凝你幹嘛呢?馬上就要上台了,你卸妝幹什麽?”

    紀凝卻恍然未聞——她隻是、隻是想盡力迴憶起她原本的麵貌,不是整容後完美無瑕的洋娃娃,也不是整容保質期過了後僵硬可怕的巫婆,她隻想看看自己原本的麵目。

    鏡中的臉洗盡了鉛華,終於顯露出了她最真切的自我——紀凝其實是標準的鵝蛋臉,隻不過因為如今是少女,還帶著一點殘留的嬰兒肥,臉頰是盈潤而飽滿的白皙肌膚,吹彈可破,帶著少女獨有的嬌羞紅暈,眉眼間還沒長開,帶著一絲稚嫩之氣,卻已經顯露出日後的靈氣。紀凝在前世剛涉足影壇的時候,也是被各大媒體和影評人讚譽過“靈氣逼人、前途不可限量”的,隻是後來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而已。嘴唇因為剛剛用力擦拭過,嬌豔得如同剛摘下來的玫瑰。

    錯不了了,紀凝百感交集地盯著鏡中的自己。這就是她十八歲的臉,雖然不甚完美,但這才是她的真我。

    紀凝迴到了十二年前,那時候她十八歲,剛剛出道。

    旁邊的同伴對紀凝的不理睬非常不滿:“切,又是這樣,排練時都不專心,現在快上台了又搞這一出,待會兒來了你就等著吧。”

    紀凝

    終於從重生了這個事實中醒了過來,如夢初醒地迴過神來,呆呆地望向說話的人:“啊?”

    “啊什麽啊啊,聽不懂人話啊,呆頭鵝一樣,真不知道為什麽要選你站c位,唱歌也不行,跳舞還四肢僵硬,不就是因為臉長得稍微可以嗎……”說話人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站到了一邊低下了頭。

    紀凝認出了她。

    前世,紀凝是以美少女偶像歌手組合的身份出道的,她參加過選秀比賽,得了第三名,和另外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共同組成了一個組合“zoe”,剛出道的時候也曾紅極一時,隻是三人都不是實力唱功派,也沒有什麽創作天賦,不久後就解散各奔東西了,紀凝由於當時得罪了經紀人又被雪藏了一年,後來才牽上另外一條線走上影視發展的道路,組合裏的另外兩人在單飛後就又一起拍了多部偶像劇,依然是甜美可愛的少男殺手,直到紀凝臨死前,還能在大街小巷看到她們代言的少女係化妝品廣告——論年歲她們那時候也三十多歲了吧?居然還有人找她們代言,再想想自己已經身敗名裂……

    眼前這個嘀嘀咕咕的少女正是紀凝當年同一組合的許佳萌,不遠處坐著正在整理高跟鞋的是組合中的最後一人,高月。

    許佳萌是個潑辣易怒的小姑娘,曾經被粉絲們戲稱為“小辣椒”,此刻她忽然閉口不言並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因為看到她們的經紀人進來了。

    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極有威嚴,在紀凝所在的這間星光娛樂公司算得上是資深經紀人了,能來帶她們幾個剛出道的小姑娘已經屬於令人詫異的事。

    一看到她們幾個便皺了眉頭:“怎麽迴事?都要上台了還沒準備好!高月,你怎麽自己還在整理鞋子,快點兒站起來。”他的目光掃過許佳萌,直接無視,又落在紀凝身上,臉上的不滿之色更甚:“紀凝,怎麽又是你?你的妝呢?”

    許佳萌連忙搶話:“是紀凝剛剛自己發神經把妝卸了的。”

    “我問你了嗎?”白了許佳萌一眼,許佳萌有些訕訕地低下頭去,不敢再吭聲,“紀凝,你到底想幹嘛?”

    紀凝盯住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她怎麽會忘了這個人呢?上一世,就是在她們第一次登台公開演出後私下騙她到酒店房間裏,半是哄騙半是威逼地強奸了她!那時候紀凝隻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盡管在學校裏也不算什麽好學生,但最多也隻是私下和高中男友在操場上拉拉手,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事後她嚇得一直躲在酒店房間裏哭,這個禽獸反而過來假意安慰她,說會捧紅她、將來娶她進門,傻傻的紀凝信以為真,沒有報警,後來果然依言讓她在演出裏站在中間位置,但並沒有持續多久,許佳萌和高月便有了疑問:為什麽一直是紀凝站在中間?紀凝和為什麽看起來如此曖昧。

    女人的知覺總是很準的,不久之後,紀凝發現許佳萌和高月竟然也頻繁出沒於的房間。她在公司一打聽,發現居然是有太太的!紀凝驚呆了,她沒想到那些海誓山盟和說要娶她都是假的,她去找質問,卻恰好撞到和許佳萌、高月二人一起喝酒*的畫麵,紀凝不顧一切地表示要結束這種不正當的關係絲毫不以為意,並警告她:“想結束這種關係,好啊?剛好我也膩了你了,看著臉長得挺漂亮的,誰知道在床上跟個死豬似的,連哼哼都不會哼哼。不過別想太多,你這種新人我見得多了,安分守己才是你該做的,別想著把事情捅出去,我手上可是有你的照片,不想讓全國人民欣賞到你的玉體的話就聽話吧!”

    後來紀凝果然在三人中受了排擠,采訪和代言給她的鏡頭的極少,拍攝雜誌和發行單曲也不帶上她,最後組合解散她幹脆被雪藏。

    可以說,前世的惡女紀凝,在娛樂圈陷入第一步泥淖,就是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

    紀凝抬頭看著眼前這個人麵獸心、儀表堂堂的中年男人,往昔的恨意卻忽然間化在唇邊,形成一個嫵媚動人的微笑,她對解釋:“確實是我不對,不該自己忽然把妝卸了,對不起。”

    本來也想訓斥紀凝一番,忽然見到她素淨的小臉上漾出的笑容竟一時間愣住,最後隻能大手一揮:“算了,趕緊去候場吧,我讓人把舞台上燈光調暗一些就行了。”

    “不如這樣吧,”紀凝忽然打斷了他,“我的舞步跳得也不如萌萌和月月好,現在又來不及化妝了,本來我是要站c位的,現在不如讓月月或者萌萌來站吧?我在後邊就好,反正我們幾個每種位置都排練過,都能合得來,對吧?”

    紀凝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許佳萌和高月,許佳萌和高月二人也彼此對視了一眼。三人都是一起參加選秀比賽、一起出道的,高月是比賽的第一名,許佳萌是第二名,紀凝則是第三,雖然大家的唱功和舞技都是麻麻,但高月好歹出身於音樂學校、許佳萌也是從小練習舞蹈,隻有紀凝,什麽都不會,就靠著一張臉居然一路進了決賽,而經紀人顯然也偏愛紀凝,一開始就讓紀凝站在中間,而紀凝也引以為傲,對此毫不遮掩。

    現在紀凝居然主動要求讓出c位?!

    這還是之前那個胸無城府、肆意張揚的紀凝嗎?

    許佳萌和高月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和驚訝。

    不過驚訝先放在一邊,這麽好的機會可絕對不能放過,要知道,這可是zoe組合在電視上第一次公開露麵,其意義可想而知,觀眾們先看到誰、誰表現得又最出色,那將來可就不一樣了。

    許佳萌最沉不住氣,第一個開口:“,讓我來吧,月月個子太高了,我怕會擋住後邊的人呢。”

    高月顯然要矜持一些,沒有主動出擊,反而把問題拋給了紀凝:“紀凝,你排練的時候站中間的次數最多,你覺得呢?”

    紀凝心裏暗笑:想把矛頭轉向我?沒那麽容易!於是紀凝羞澀地笑了笑,低聲迴答:“我……我不太清楚啊,我覺得你們兩個都很好,月月你的歌聲最好聽了,萌萌的舞又跳得好,哎……這麽大的事我說不準啊,不如還是讓決定吧?”

    眼看還有十分鍾她們就要上台了,心裏也沒多想,隻是疑惑紀凝為何變化這麽大,以前她可是什麽都要爭、什麽都要搶的啊,他也就是看這個小姑娘在這三人中模樣最漂亮,最有野心才安排她站c位的,這種小姑娘他見得多了,最好掌控不過了。怎麽現在……

    沉吟了一下,道:“許佳萌是學跳舞的,你站中間吧。”

    許佳萌臉上有明顯的喜色,完全不遮掩,立刻乖巧道:“謝謝!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高月臉上的失望一掠而過,卻並不明顯,隻是被紀凝剛好看到了,高月的臉色仍是淡淡的,她微笑著對許佳萌道:“那恭喜萌萌了,萌萌待會兒要好好表現哦。”

    許佳萌點點頭,一臉真摯地對高月道:“哪裏,月月也不差啊,這次我來,下次就讓月月來吧?”

    紀凝在旁邊冷眼瞧著這二人虛情假意的姐妹情深戲碼幾乎要作嘔,三人組合最容易出現排擠的狀況,很不巧,無論是在前世還是現在,紀凝都是被排擠的那一個。高月個子高挑,梳著長長的直發,看起來氣質清冷,公司在組合中安排她走禦姐路線,許佳萌個子小巧,模樣嬌俏,眼睛大大的,在組合中屬於鄰家妹妹型角色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經常上演“大姐姐照顧小妹妹”的溫馨場景。

    隻有紀凝——不上不下,不尷不尬,沒辦法,公司給她安排了一個清純校花的定位。前世的紀凝沒看明白,還洋洋自得地

    以為這是對自己美貌的肯定,事事都要出頭搶先,殊不知自己當時隻能算個雞肋而已。

    她知道這個短命的組合過不了多久就會解散,這種毫無底蘊的少女偶像也很容易過氣,歌壇也不如之前的鼎盛,所以現在何苦要跟她們爭呢?讓她們兩個“好姐妹”自己鬥吧,她這次可絕對不會再趟這趟混水了。

    “好了,你們趕緊去吧,別耽誤了演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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