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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暴的大雨鞭笞著大地,烏雲低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壓到房頂上。明明是白天,在路邊的煤氣燈照不到的地方,必須將手裏提的防風馬燈開到最大才能勉強看清楚腳下的道路。


    “這樣是不行的!”


    克勞斯少校的聲音剛出口似乎就被狂風卷走進唰唰作響的雨幕,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怎麽辦?”


    那個正一邊按住雨披的兜帽一邊艱難的和吹動雨披下擺的狂風搏鬥的雙馬尾女孩的聲音從後麵不到一米處傳來。兩人把聲音放到了最大才能勉強聽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麽。


    聽不懂所以就不用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佐天淚子悻悻的眯著眼向下麵看。


    這裏已經是順著山勢修起的小鎮的最高處。居高臨下,即便是隔著密集的雨幕,仍然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灰蒙蒙的背景中到處都是影影綽綽移動著的燈光。燈光或三三兩兩,或聚集成群,清晰標出了小鎮的輪廓和街道,隱隱的人聲從那邊透過風雨,頑強的傳了過來。


    他們幾個現在正站在要塞的大門處。一條河流深深的切入大地,將要塞與小鎮分開來。平日裏安靜馴服的就像是綿羊一樣的河流露出了猙獰的麵貌,渾濁的水流從上遊的滾水壩上端漫溢,勢若奔雷的俯衝下來,在石頭與混凝土的壩底飛濺起甚至比兩岸還要高的渾濁水沫,夾雜著落葉、樹枝乃至載浮載沉的石塊,轟鳴著的從腳下流過。


    “掉下去的話一定會沒命!”


    稍稍透過橋欄往下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的佐天連忙後退。即便如此,河水不斷拍打在橋墩上的劇烈震動仍然讓她有些不寒而栗,仿佛下一刻這布滿了鐵鏽,甚至長上了青苔的鋼梁橋就會帶著她一起,從堆積起來的石頭橋墩上翻倒下去。


    “我知道了!”一道靈感猛的從她的頭腦中閃過,佐天欣喜的大叫了起來。不過卻馬上又沮喪了起來:那個被自己一句話就嚇得掏出槍來指著自己的雙馬尾少女想也不用想就可不能聽自己的主意,而另一個大叔雖然看起來相當通情達理,但要怎樣才能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呢?這裏的人既聽不懂日語也聽不懂英語,會說他們語言的老師還在橋的那一邊,即便用力叫喊他也未必聽的見。


    “小姑娘,你知道了什麽?”


    瞬間撕裂整個天地間雨幕的閃電光芒中,那一句日語比接下來經過群山反射而滾滾不絕的驚雷更強烈的震動著佐天淚子的心靈。


    愣在那裏足足有十秒鍾時間,直到雷聲滾滾的遠去,她才不管不顧的轉身向著感到她精神強烈震動而趕過來的阿斯拜恩奔去。


    “老師,他會說日語!”


    ————————————


    “怎麽了,伊迪亞語有這麽稀罕嗎?”


    要塞的屋簷下,中年大叔詫異的看著眾人。


    要塞外部地方很小,除了一些根本不可能上去的危險懸崖之外空地實際上很有限。除了還在搜索要塞內部的菲莉西亞-海德曼少尉和寒凪乃繪留下士之外,搜索完畢匯合起來的軍士長等人都在這裏了。一見到前輩和夥伴,心中半點也存不住事情的二等兵就將少校能聽懂麵前少女的語言,並且也會說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個幹幹淨淨。這自然引起了其他兩個女性極為驚訝的目光。


    很快,克勞斯的神色就轉為釋然。


    “也難怪呢。軍方用伊迪亞語為基礎做通訊密碼這種事情,恐怕海德曼少尉都不清楚。不過,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流暢自然的說伊迪亞語。”


    “伊迪亞語……密碼……居然有這種事情。少校,看來你也不僅僅是隻軍齡比較長呢。”有著一頭讓人羨慕的烏黑發亮的長發和誇張的身體曲線的和宮梨旺軍士長的目光意味深長的在克勞斯身上掠過。


    “那是當然了!”還沒等克勞斯說話,雙馬尾少女就搶先挺起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胸脯,仿佛前輩所感慨的對象就是她自己一樣。


    “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吧。”


    眼看眾人的討論已經偏離了一開始的方向,有著深棕色頭發和眼睛,卻長著一副典型的東方人輪廓麵孔的空深彼方二等兵不由得發言重新將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目前最緊急的事情上。


    “這件事情嘛,這個小姑娘已經有了頭緒了。”


    克勞斯摸了摸自己的絡腮胡子,然後轉頭用佐天聽的懂的語言問她:


    “會說伊迪亞語的小姑娘,你剛剛想到了什麽?”


    “誠也……”


    “誠也……”


    在軍用越野車刺目的頭燈光柱引導下,成群的人提著油燈和電石燈集中到奔騰咆哮的河流附近的街道上,無數瞪大到極限的眼睛隨著燈光仔仔細細的搜索著每一寸土地,此起彼伏的唿喚聲刺透雨幕,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聽得到。


    然而這一次,所有人的心中卻希望不要有任何的迴應和發現。


    “先搜索河邊。”努力迴憶著社會課上的防災教程,佐天淚子這樣說著:“河邊是最危險的。排除了那裏之後,其他地方都可以慢慢來。”


    小鎮上淳樸的居民寧願慢慢來,哪怕是慢慢來一個晚上!他們寧可自己被淋得透濕,渾身冰涼腿腳酸麻,也不願意自己的唿喚和目光引來最壞的結果。


    “所以說小孩子才真的是很麻煩!”


    抓著方向盤,隨著不自覺的用力,軍士長的指關節越來越白。剛剛搜索要塞外麵的時候被淋的透濕的頭發粘成一縷一縷搭在雨披下的衣服上,殘留的雨水順著頭發流下來,粘在衣服上又被體溫一蒸,潮唿唿的十分難受。


    和宮梨旺煩躁的唿吸著,仿佛又迴到了那個令人傷心絕望的雨季。自己來到報時要塞那一年的雨季。


    是的,現在的情景,不是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嗎?自從那個美麗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下渾濁的河流之中,還來不及從哀痛中醒來的自己就突然發現,原來那個身影麵對的東西,那個身影一直替自己遮擋的東西,竟然是那樣的沉重和黑暗。無法麵對那蜂擁而來的一切,絕望和驚慌中的和宮逃跑了,逃到了這裏,報時要塞。隻有在這裏,那些大人物眼角都不屑於瞥的這裏,她才能感到一絲絲的安心。


    “前輩!”


    副駕駛位置上雙馬尾少女猛然驚叫。下意識的一腳踩上刹車,和宮的身體往前一傾,偉大的胸懷就猛然撞上了方向盤,要不是有這一下緩衝,她的腦袋非得敲在擋風玻璃上不可。


    小小的身影就像是巨大的老鼠一般敏捷的從車子前方跑了過去。連雨幕也遮不住的刺耳刹車聲一停,雙馬尾少女猛然就躥下車來。那個小小的身影一驚,似乎想躲迴兩排房子之間向上的細小台階通道中去,少女再怎麽說也是經受過訓練的正規陸軍軍人,三步並作兩步,落在雨披上的雨水還沒流到地上,她就已經牢牢的抓住了目標。


    “你,你是由奈美那裏的……”一眼就認出了抓在手裏的小女孩,暮羽因背著車燈而顯得黑黝黝的麵孔上唯有風鏡下的兩隻眼睛像是燃燒一般閃著亮光。


    “這麽大的雨不顧由奈美的擔心跑出來……你一定知道些什麽吧——說!誠也在哪兒?”


    “有了!”


    此時,肆虐了差不多一小時的烏雲似乎也累了,狂暴的大雨這個時候稍稍稀疏了一些,天也漸漸的亮了起來。趁著這個機會,幾隻望遠鏡從河流上唯一的橋梁,也就是報時要塞前麵的這一座搜索著在岸邊看不到的岸壁下方。憑著西斯敏銳的直覺,佐天淚子首先有了發現。盡管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乃繪留和菲莉西亞立即就順著她指出的方向看過去,隨後齊齊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棟與其說是房子倒不如說是四堵牆的廢墟孤零零的聳立在一小片幾乎與暴漲的河麵齊平的土地上,背後就是高峻的岸壁。一條看上去隻有山羊能走的小徑蜿蜒盤曲在陡峭的岸壁上,是能到達那塊小小的平地的唯一途徑。


    廢墟占據了平地大概一半的麵積,而在另一半上,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在忙著什麽。


    本來即便有著佐天淚子的指引,這麽個小小的身影在雖然逐漸稀疏下來,卻仍然足以遮蔽大半視線的雨幕和昏暗的光線下也很容易被人忽略過去。然而,那裏一片飄舞的淺色蓬布就像是兩軍陣前的旗幟一樣引人矚目。如果再看不到蓬布旁邊正在忙活的身影,無論是少尉還是下士也幹脆別在這要塞呆著,趁早迴後方坐辦公室,或者幹脆退役吧!


    “危險!”


    尖銳的唿嘯聲中,突起的大風順著河穀猛吹了過來,黃豆大的雨點打在雨披上劈啪作響,甚至透過厚厚的橡膠雨披和衣服打的皮膚生疼!一時間站在橋上的幾個人都被雨披帶動了好幾步,紛紛抓住鐵欄杆才穩住身形。然而無論是菲莉西亞還是佐天,此時都毫不顧忌晃動著的鐵欄杆發出的哀鳴,抬起身體大聲喊叫,仿佛這樣就能引起那個小小身影的注意一般。


    ————————————


    “會死……”


    當為了移動方便而幹脆綁在腰上的蓬布上傳來那陣風勢不可擋的力量時,恐懼難以遏製的抓住了誠也意識,在身不由己的移動中,六歲的男孩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渾濁的河水越來越近,衝刷在岸邊激起的滿是泥土粉末的水沫已經濺入了他的鼻孔,土腥味一陣陣的衝擊著他的意識,一時間惡心的都要吐出來了。


    腰間猛然一輕,絕望的閉上雙眼的誠也猛然覺得眼前閃過一道亮光,即便有眼瞼的阻隔,那亮光依然刺的眼珠生疼生疼。


    “別怕,美夕別怕。”


    大概是相當近的閃電吧。反射式的,誠也呢喃的說出了習慣性安慰的話。那個比他還大一歲,的女孩,在這種天氣裏永遠也別想和有平常一樣的姐姐架子,把被子蒙在頭上劇烈發抖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如果沒有自己或者由奈美姐姐在她身邊安慰的話,恐怕她會哭上整整一個晚上吧。


    下一個瞬間……


    沒有從空中下落的失重感,也沒有水流猛然拍打在身上的碰撞感,更沒有液體嗆入口鼻時粘膜的劇痛。一股龐大的力量扯著他的領子猛然向後退去。


    “哧!”


    猛的覺得背上一涼的誠也再也顧不上其他。一睜開眼,果然,這件自己最喜歡,即便打了好幾遍補丁也舍不得拆開來讓由奈美姐姐做抹布的運動衫被整個扯破了。幾乎有誠也整個背部那麽大,帶著一個大大的白色“7”的橘紅色的衣料正從牢牢抱住自己腰部的男人的另一隻手裏脫落,在狂風的吹拂下就像是猛然獲得自由的精靈一般,以不可思議的輕靈身姿瞬間就蹤影不見。


    憤怒的誠也迴頭衝著那個男人大喊,然而震的岸壁都簌簌發抖的雷聲恰巧就在這個時候傳來。男孩的小小憤怒一下子就全部淹沒在在兩岸的高峻岸壁間反複迴蕩雷聲和之後一下子又密集起來的雨點之中。


    眼見對方對自己不理不睬,誠也再憤怒不過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性子一起來不管不顧的性格讓他猛然張開嘴巴,低頭就咬在男人的胳膊上。


    男人低低的痛叫一聲,手一鬆就讓誠也跳下了地。一不做二不休,泛起倔強勁頭的誠也順勢一腳就狠狠踢在男人的小腿上。


    “好痛!”


    這次叫痛的換成了誠也,對方的腿骨就像是鋼鐵做成的那麽硬。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的誠也,這個時候腿還沒斷就已經算是身體發育情況良好的證明了。饒是如此,幾乎從未體會過的劇痛讓他抱著腿倒在了地上,吸飽了水分的疏鬆泥土一下子就讓他半邊身子浸透了泥漿。


    跌跌撞撞撲過來的墨埜穀暮羽一下子就抱住了誠也,也不管他身上肮髒的泥漿。剛剛誠也被蓬布裹卷著飛起來的一刹那,在那條小徑上隻走到一半雙馬尾少女幾乎想也不想就猛撲了出去。然而那個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蓬布和誠也飄向遠方。一個從她上方唿嘯而下,與其說是奔跑,不如說是墜落的姿態直直的掠過去的身影,成了出現在少女不甘的眼睛中的最後一幕。隨後,一道幾乎將整個河穀和小鎮都漂白的閃電耀花了暮羽的視野,大片的青紫色傷痕讓她一時間什麽也看不見。


    直到確認了懷裏男孩的體溫和心跳,暮羽才鬆了口氣。這個時候她才感到腰裏的繩子繃得緊緊,腰椎也痛的要死。那裏一定會出現瘀青吧?少女這樣懊惱的想著。


    “放開我,快放開我!”


    男孩用力掙紮了起來。雖然少女身上那不同於由奈美姐姐的味道也很好聞,然而就在眼前的那個紅底白色勃艮第十字刺繡徽章卻狠狠刺痛了男孩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注】。


    “你個混蛋!”完全不顧男孩的掙紮,暮羽將他狠狠的抱在懷裏,以不輸於他的音量大喊:“大家都出來找你了,你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嗎?”


    “我隻要保護茄子——救我?那是你們自己要來的,關我什麽事!放開我!”


    “茄子?這個嗎?”


    三十二個小時之前還隻能倚著小樹坐在那裏隻剩下喘氣力量,又在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之內根本沒合過眼的男人的聲音,淡淡的迴響在暮羽的耳邊。隨後她便感到懷裏的男孩渾身猛的僵硬了一下。


    “噗通!”


    複數的細小落水聲在河水的奔騰咆哮與密集的雨聲中是那麽細微。然而暮羽能感到懷裏的男孩在一瞬間的平靜之後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你,你竟然……”


    誠也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完全出乎暮羽的意料之外。懷裏猛然一輕,男孩的身體隨著一聲幼獅般的怒吼,瞬間就脫離了她的束縛。


    怒吼隻到一半便無聲無息。又是一道閃電,視力逐漸恢複的暮羽正好看到誠也小小的身體被輕輕鬆鬆的一下子拍翻的情景。


    “看來那個由奈美,把你寵的實在太厲害了呢。”一隻手卡住誠也的脖子就輕輕鬆鬆的把他舉了起來,阿斯拜恩被閃電照成青白色的側臉浮現出一絲冷酷的微笑:“沒有父母的孩子竟然比有父母的孩子還要囂張,嗬嗬……這究竟是個什麽世道!”


    在最後幾個字上,阿斯拜恩的聲音已經如同雷鳴一般轟響。從成為海軍情報部的幽靈開始就逐漸積壓在內心中,對那個一年有四分之一的時間會飆起凍裂肺部血管的寒風的新伊甸鄉下星球,以及在那裏的人的思念,在這個和原力的聯係稀薄到極點的星球上如同火山一般爆發了出來。男孩那憋的通紅卻仍故作堅強的表情在洶湧澎湃的原力波濤下甚至連一眨眼工夫都沒堅持到就崩潰了。眼淚混合著雨水不斷流下的他,甚至連在西斯武士麵前發出哭聲都不敢。


    “夥計,冷靜,冷靜……”


    三人當中因為要舉著馬燈照亮而最後下來的克勞斯慢慢的接近了過來。與他輕鬆的語氣不同,他雨披下的手腕內側藏著的鋼鐵鋒刃的閃光正隨著天空中不斷閃過的閃電,狠狠的刺著半跪在地上的暮羽的眼睛。


    “哼!”


    不知道是因為克勞斯的輕鬆語氣,還是驟然變大的雨勢,抑或是單純的發泄完畢,阿斯拜恩在冷哼了一下之後就把手裏的誠也像個麵口袋一樣丟到和他差不多魁梧強壯的克勞斯手上,當後者因為手忙腳亂的接過那小小的身體不得不丟掉匕首時,西斯武士臉上還露出了一抹譏諷的笑容。


    “沒什麽好留戀了吧。”即便埋頭在克勞斯強壯而寬廣的臂膀中,阿斯拜恩那比雨點還要冷的聲音仍然讓誠也渾身顫抖:“那就走……”


    “轟隆!”


    從出現裂隙,到整塊的泥土下陷被洪水卷走,隻有一息時間。當後退的克勞斯緊緊抱住誠也,在綁在腰上的繩索的扯動下退上小徑時,一個幾乎直抵岸壁的規整的半圓形缺口出現在那裏,將這塊小小的平地分成兩半。靠在岸壁邊上的廢墟的四堵牆中的三堵半都隨著塌落下來的泥土落進水裏,一眨眼間就被帶著漩渦和泡沫的洪水衝的不見蹤影。


    阿斯拜恩一隻手抓著雙馬尾少女腰裏的繩子,另一隻手裏原屬於克勞斯的匕首正在雨點的打擊下發出清脆的金屬顫音。而暮羽正發出雨聲也遮蓋不住的劇烈唿吸聲。剛剛如果不繩子被割斷,她此時就已經被扯落進了那個缺口。真要是那樣,水流這樣兇猛,少女的身體一下子就會被衝的蕩起來,然後橫向掃過去把一根繩子上的克勞斯和誠也也帶下去。然後大概還不等梨旺和居民們把這一串人拉上去,這細細的繩子就得承受不住衝擊而被崩斷。


    放開少女,阿斯拜恩向克勞斯做了個手勢。隨後越來越密的雨幕就遮住了兩組四人之間的視線。隨後,他背靠著岸壁慢慢的坐在了滿是泥漿的地上。猶豫了一下,大概是不斷崩落的泥土讓少女膽寒,暮羽挨著阿斯拜恩坐了下來。


    “可,可別會錯了意!”少女冷冷的說:“這種樣子如果被少校看到,我寧願去死——隻是這個地方太小啦!”


    沒錯。這塊平地本來就不大,那個就像是被看不見的大嘴咬了一口的半圓形缺口又將平地分成了兩個狹長的部分。阿斯拜恩他們在的這邊,大概還不到六個平方米,而且隨著河水不斷的侵蝕,麵積還在縮減中。兩個人坐在那裏實在是局促的很。


    “死離我們都很近了。”這大概是這幾十個小時以來第一次,少女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疲憊。她驚訝的抬頭看去,男人的側臉上仍然是帶著三分漠然的冷靜。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阿斯拜恩心裏在苦笑著。這種場麵要是放到一個正常的位麵根本不能讓西斯勳爵哪怕抖一下眉毛。然而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剛剛那一下情緒失控實在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力量,加上之前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的身體,現在他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


    “不會的!”少女異常激烈的語氣稍稍引起了西斯武士的興趣,他稍稍偏過頭,正好看見暮羽閃閃發亮的眼睛。


    “隊長,梨旺前輩,乃繪留……她們一定會想辦法。而且還有少校,那是克勞斯,沙漠之狼,奇跡的克勞斯啊!”


    被暮羽無條件信任的夥伴們也不負她的信任,正在拚命努力著。


    抿緊嘴唇的和宮梨旺指揮著眾多小鎮居民用兩根鋼纜把架在軌道車上的建禦雷神車體調整到位,而站在炮塔上不顧能把人吹走的大風,端著望遠鏡的菲莉西亞正在不斷喃喃自語著什麽。


    “這是……戰車?”


    “js-ii。統稱建禦雷神。”將誠也交到大他一歲的女孩手裏,克勞斯顧不上對這麽乖的誠也感到極其緊張和害怕的美夕,急匆匆走上報時要塞前麵的鐵橋,順嘴就迴答了佐天淚子的自語。


    “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沒心沒肺的黑長直少女感慨著。和暮羽對克勞斯一樣,她也對阿斯拜恩抱有完全的甚至是超乎實際之上的信心,根本不認為眼前的情況有什麽難辦的。


    對佐天的態度,克勞斯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他轉過頭便向唯一有空的空深彼方發問:


    “是要用建禦雷神發射鋼纜嗎?”


    “乃繪留是這樣說的,但……”彼方看了一眼此時已經完全被雨幕和昏暗的天光遮蔽的河穀,此時雨點密的甚至連河麵都看不到。建禦雷神炮塔上的探照燈如同實質的光柱也照不出十米以外的範圍。


    “不行。”寒凪乃繪留的腦袋從炮塔艙門冒了出來,白色的頭發緊緊貼在臉上,蒼白的嘴唇上幾個清晰的牙印正往外滲著血絲:“瞄準係統根本無法工作。”


    “強行發射,我記得坐標。”菲莉西亞-海德曼的聲音如同寒霜。


    “你會害死他們的!”梨旺毫不客氣的說。在這種環境下,大雨、大風、重力、自轉……即便能記得暮羽他們的坐標,建禦雷神的瞄準係統也沒法在這種複雜的環境下估算鋼纜的彈道吧?


    “如果不做些什麽,才真是會害死他們!”菲莉西亞放下望遠鏡,眼鏡下的眼白一片血絲密布,狠狠的盯著反對的部下。而軍士長則毫不退讓的頂了上來。


    “和宮梨旺軍士長,寒凪乃繪留下士。”越來越冷的聲音從牙縫裏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往外蹦:“這是隊長命令……”


    “等一下!”中年大叔沉穩的聲音響起。然而菲莉西亞卻毫不動搖,即便是和宮梨旺也投來了懷疑的目光。


    “你們為彈道發愁嗎?我來吧。小姑娘,過來!”


    少校的後半句是用日語大聲喊的,對象當然隻有一個。聽到召喚,在建禦雷神旁邊嘖嘖讚歎的佐天淚子連忙跑了過來。


    “如果看不到彈著點的話,這不也是無用功嗎?”


    看著克勞斯端起手槍作出射擊姿勢的和宮梨旺疑惑的問。然而菲莉西亞卻衝著她把手指壓在了嘴唇上,然後輕輕的向在克勞斯身邊已經進入全神貫注狀態的佐天淚子揚了揚下巴。


    還不等軍士長再次發問,盧格p08手槍的槍口驟然噴出一團火焰。


    透過雨幕的槍聲顯得極為模糊,然而暮羽卻聽的清清楚楚。她猛的一推身邊的阿斯拜恩,卻發現對方毫無反應。


    “不會吧,這個時候……”將手指搭在頸動脈上,然後又輕輕觸了下眼皮,從小家庭的耳渲目染所獲得的知識讓暮羽很輕易的對目前的情況作出了判斷:這人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這根本就沒什麽可意外的。換了自己在那種狀態下被疲勞審問了三十個小時,根本就不可能堅持到現在嘛!


    看著正不斷因被河水卷走泥土而後退的平地邊線,暮羽終於開始慌張了起來。


    ……


    “‘給我認真些啊,長腳黑皮【注】,這一發偏出去十幾米。在這種距離上打出這種成績,你難道是剛xx過的老爺爺麽?’——他這麽說。”


    “告訴他——‘你這土豬和泥龜【注】,老老實實呆在地麵上等救援。待會兒別忘了給我敬禮:我的軍銜比你高!’”


    ……


    ……


    一聲聲的槍響,佐天淚子的心也慢慢揪緊。從原力海傳來的信息越來越簡短,信號也越來越微弱,那波紋細微破碎的程度,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和老師原力頻段之間奇妙的契合度,大概現在換上聖索菲亞的通訊器都很難分辨微弱信號裏的意思了吧?


    克勞斯的頭發和胡子緊緊貼在臉上,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還是汗水。幾乎聯成一片的雨水衝刷在他的雨披上,卻沒能讓他端槍的手腕顫抖哪怕一絲一毫。


    “近失,偏右上!”


    隨著佐天報出的最新彈著點,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蓬!”


    “近失,偏右下!”


    “蓬!”


    “近失,偏左上!”


    雨水混合著汗水順著乃繪留搭在額頭上的白色頭發流下,越過眉毛的阻擋衝進眼睛裏,頓時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然而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看著眼前屏幕上位置微動傳感器模擬出的對彈道的影響,右手大拇指就按在鋼纜的發射按鈕上。


    “近失,gauche!”


    聲音傳到耳朵裏的一瞬間,乃繪留的手指狠狠的按下了去,用力之大手指關節馬上就發出了刺痛的抗議。


    火藥爆炸的燃氣推動著金屬片,將沉重的頂部呈錨狀的鋼釘猛然發射了出去。在鋼釘拖著長長的鋼纜飛出的一刹那,殘餘的火藥氣體爆開一個耀目的紅色光團,一下子將周圍的雨點吹的幹幹淨淨。居民們和菲莉西亞她們顧不上被爆音震的生疼的耳膜,紛紛將目光盯在瞬間沒入雨幕中的鋼纜上。


    鋼纜橫越空中時發出的電線在大風中橫擺般的震顫聲中,墨埜穀暮羽一下子就被剛剛還昏在那裏和根木頭似的西斯武士打橫抱了起來。


    這件事情是如此的突如其來,甚至她都來不及喊出聲來就發覺自己已經處在半空中了。


    周圍全是雨水。


    暮羽曾經聽梨旺前輩說過,在她小時,曾見過雜技藝人在赫爾維西亞大公麵前獻藝。那在半空中憑著一根竹竿就能維持平衡行走的技藝和膽量,讓還未成年的暮羽就算沒有親見,也為之目眩神迷,心馳神往。


    今天,她親身體會了一把走鋼絲的感覺。然而阿斯拜恩手上不是竹竿,而是毫無平衡輔助作用的暮羽。下麵也不是以防萬一的繩網和墊子,而是奔騰咆哮的渾濁河水。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暮羽感到安心。


    “少校也會這樣……不不不,他哪比得上少校?少校根本不可能落到這樣狼狽的境地!”傲嬌的少女這樣想著。此時她已經身處建禦雷神的照明範圍之內,驚唿聲隨著越來越明顯的阿斯拜恩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而越發壯大。有性急的年輕人已經發出喝彩和口哨聲了。


    “嘖!”


    隨著與鐵橋越來越接近,暮羽逐漸能看清擁在欄杆邊上的菲莉西亞、梨旺和彼方眾人,稍遠一點,還能看見乃繪留露在艙門外的白色腦袋和克勞斯高大的身影。就在少女的心漸漸放下來的那一刹那,她聽見了男人的咂舌聲。


    最後的平地在那一瞬間土崩瓦解。深深紮入地麵的鋼釘落入水中。沉重的鋼纜失去了一頭的拉力,在重力的作用下立即向下墜去。


    失重感造成的聽起來異常沉重的第一下心跳在耳邊轟然響起時,少女感覺手裏邊突然多了幾個硬硬的東西,隨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當她清醒時,已經身處在她朝思暮想的克勞斯少校牢固的懷抱裏了。


    “嗵!”


    “卷起鋼纜!”


    菲莉西亞、梨旺和克勞斯異口同聲的喝令,以及沉重物體落水的聲音一起響起。


    【注】真正的勃艮第十字是白底紅色的斜十字,與赫爾維西亞國旗上那個正好相反。更加具體的描述是“白底上交叉的紅色玫瑰花枝”,類似於蘇格蘭/俄羅斯海軍的聖安德烈十字。這種標誌最早起源於勃艮第公國——這是個囊括了今日法國東部、低地諸國和萊茵蘭一部分的強大國家。後,勃艮第在兇悍的瑞士人麵前崩潰之後,這個標誌隨著血緣和土地的歸屬,出現在波旁-法蘭西、哈布斯堡和波旁-西班牙在內的諸多皇室的徽章上。


    ps:其實俺一直都想研究下赫爾維西亞國旗上另一半圖案是啥——反正不可能是空白。難道是金色百合?早先玩某個航海遊戲的時候,到了聖馬洛舉起望遠鏡一看,嘖,滿眼的都是白旗。白色與金色的對比度——悲劇啊!


    【注】俺獨創的鄙視詞,是新伊甸地表居民對宇宙居民的蔑稱,因為後者長期缺乏大氣層的保護,直接暴露在高能宇宙射線中,皮膚顏色普遍比前者深。而且由於長期處在低重力的環境中,後者的個子也比前者高。


    【注】這大家都看得懂啥意思。出處是《星界的紋章》或者《星界的戰旗》,相當不錯的日本科幻小說。說實話那時候日本的大師真多啊,以坑王田中為代表……


    ————————


    ps1:今日狀態大勇,一口氣寫完了這一個情節。明天大概不會更新了吧,因為要仔細考慮第一個分叉點了。怎樣崩壞劇情需要仔細考慮。


    ps2:因為有讀者說沒看過《空之音》,所以俺加多了一點對人物的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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