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在下。


    稀稀落落,染白了大地。


    小鎮本就不大。


    甚至,之前並不存在。


    不過是因為此地臨近關外,前去草原販賣皮貨的客商會在此停留,漸漸地形成了一個繁華的小鎮。


    此時大雪阻路,客商在此停留,擠滿了小鎮上的唯一一家客棧。


    客棧本就不大,這時住滿了被風雪所阻的旅客,就顯得分外擁擠,分外熱鬧。


    蘇墨和李尋歡下了馬車,前往客棧前的飯鋪,而彪形大漢鐵傳甲則去尋找客棧的老板,花費重金買下一間空房。


    這世上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很少,如果花了大價錢也買不到,隻是因為花的錢不夠多罷了。


    客棧的院子裏,堆著十幾輛用草席蓋著的空鏢車,草席上也積滿了雪、


    而在東麵的屋簷下,斜插著一麵醬色鑲金邊的鏢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使人幾乎分辨不出用金線繡在上麵的是老虎,還是獅子?


    不過蘇墨看過小說,他知道此時在客棧裏的是金獅鏢局的人,押鏢的就是“急風劍”諸葛雷!


    諸葛雷無情無義,不是好人。


    他先是殺了老朋友“神偷”戴五,搶了金絲甲,之後在客棧裏,阿飛救他一命,然而他卻背後偷襲。


    李尋歡一刀殺了諸葛雷。


    這是李尋歡從關外返迴的第一次出手。


    他救了阿飛一命,所以阿飛為了報恩,幫他殺了查猛、虞二拐子、極樂峒的四個童子等六人。


    當然,此時情況不同,蘇墨附體阿飛後,不會再為了銀子殺人,或許李尋歡的命運也會發生改變。


    蘇墨和李尋歡走進飯鋪後,尋了一張角落裏的桌子,然後要了一壺酒。


    “我說過要請你喝酒的。”


    李尋歡滿是病容的臉上露出微笑,他倒了一杯酒給蘇墨,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來慢慢的品味。


    他不是很喜歡喝酒,而是隻有喝酒才能撫平內心的傷痛。


    所以他喝的很慢,一口一口的喝,可以喝個幾天幾夜。


    “你怎麽不喝呢?”李尋歡喝了一口酒,看到蘇墨未動酒杯,便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蘇墨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就被嗆到了:“咳咳……”


    李尋歡笑道:“酒不是你這麽喝的,要一口一口喝,隻有這樣才能品嚐出酒的味道,像你那樣牛飲而盡,是喝不出味道來的。”


    蘇墨放下酒杯,緩了半晌說道:“這酒味道不對。”


    李尋歡問道:“哪裏不對了?是味道不純正,還是你不喜歡?”


    蘇墨皺了皺眉,臉上露出醉酒的紅暈,開口說道:“這跟我想的不一樣。”


    李尋歡又問道:“哪裏不一樣了?”


    蘇墨迴答道:“這酒……我喝了之後,覺得有些頭暈,可能是……”


    李尋歡笑道:“你不適合喝酒。”


    “嗯。”蘇墨點了點頭,旋即說道:“我本來就不會喝酒。”


    “不會喝酒就別喝了。”李尋歡說道。


    “好。”蘇墨說道。


    這時,鐵傳甲迴來了,他站在李尋歡的背後:“南麵的上房已經空出來了,我也去打掃過了,少爺可以隨時過去休息。”


    “我就知道你能辦好這件事的。”李尋歡點了點頭,招唿道:“傳甲,你也坐。”


    “不了,少爺,我……”鐵傳甲張了張嘴,剛想要拒絕,李尋歡就說道:“讓你坐你就坐,你不聽少爺我的話了嗎?”


    “是,少爺。”鐵傳甲不情願的坐了下去。


    他坐在李尋歡的身旁。


    坐姿格外的古怪。


    那是一種帶有警戒的姿勢。


    一旦有人對李尋歡不利,他鐵傳甲就會馬上動手。


    “少爺,我打聽過了,住在這家客棧裏的鏢師是金獅鏢局的。”鐵傳甲小聲的說道。


    “金獅鏢局還是查猛當家嗎?”李尋歡問道。


    “據說還是。”鐵傳甲說道:“此次押鏢的是‘急風劍’諸葛雷。”


    “這狂徒,居然能活到現在,倒也不容易。”李尋歡似乎想起了什麽,不由皺了皺眉,旋即又笑道:“我還以為他早就被人給殺死了呢。”


    “少爺說的對。”鐵傳甲應和道:“據說諸葛雷改了性子,這或許是他活到現在的原因,不然以他過去的性子,早就被人給殺了。”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唯有小心翼翼方能艱難求生!”李尋歡感慨一聲,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口酒,便對蘇墨說道:“阿飛,你想在江湖上揚名,必須記住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


    蘇墨似乎喝醉了,兩眼朦朧,隱約能看見李尋歡,聽到他說的話,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不要惹麻煩,也不要管閑事。”李尋歡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


    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


    辭官後,踏足江湖,意氣風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招惹了不少仇家,最終慘遭圍攻,身受重傷,辛得大哥龍嘯雲相救,可是……大哥卻喜歡上了自己的未婚妻,為此,甚至病入膏肓!


    為了報恩,他隻好把未婚妻拱手相讓。


    如果能重來,他寧願死,也不會把未婚妻讓出去。


    “不惹麻煩?不管閑事?”蘇墨似乎真的喝醉了,嘿嘿笑道:“可是有些麻煩、有些閑事,就算我不招惹、不去管,它們也會找到我身上來的……江湖就是一潭渾水,風一來,吹起無數漣漪……”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尋歡歎了口氣,喝了口酒對蘇墨說道:“阿飛,你的酒量不行,現在喝醉了。”


    “我喝醉了嗎?”蘇墨問道。


    “你喝醉了。”李尋歡確定的說道。


    “我沒醉,我覺得我還能喝。”蘇墨拿起酒杯就要喝酒,但酒杯裏已經沒酒了,他趴在桌子上,拿著酒杯對李尋歡說道:“給我倒酒!”


    “喝醉了就別喝了。”李尋歡笑道:“我沒想到你的酒量如此之差,這是我的不對,不該讓你喝酒的……阿飛,我很羨慕你,要是我喝一口酒就能喝醉,那就好了。”


    “少爺,你也別喝了,喝多了傷身體。”鐵傳甲勸說道。


    “傳甲,你又來勸我別喝酒,但我不喝酒會心痛的,現在隻有喝酒能麻痹我的內心的痛苦……”李尋歡說道。


    “少爺!”鐵傳甲叫道。


    “怎麽了?”李尋歡問道。


    “沒事。”鐵傳甲低下了頭,悶聲悶氣的迴道。


    他眼睛裏隱現淚花,在心裏暗暗歎息:“少爺,這都過去了十年,你為什麽還要如此的自責?”


    就在這時,三個人從飯鋪後門走了進來。


    三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大,正在談論那些“刀頭舔血”的江湖勾當,而且說的格外的詳細,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就是“金獅鏢局”的人。


    李尋歡也看到了他們三人,為首者正是“急風劍”諸葛雷。


    因為當初曾經見過一麵,李尋歡擔心被諸葛雷認出來,所以便低下頭,繼續雕刻林詩音的人像。


    諸葛雷三人找了張桌子坐下,之後要了酒菜,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可是酒菜並不能塞住他們的嘴,喝了幾杯酒之後,諸葛雷三人就開始吹噓起來。


    商業互吹,你說我厲害,我說你更厲害,大家都懂的。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刻鍾,掛在飯鋪前門上厚厚的棉布簾子突然被風吹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被風吹了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兩個人。


    這兩個人很奇怪。


    身上披著鮮紅的披風,頭上戴著寬邊的鬥笠。


    基本上在他們兩人進來的瞬間,飯鋪裏所有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過去。


    有些眼力好的人已經認出了兩人的身份。


    他們就是在黃河一帶無惡不作的“碧血雙蛇”!


    借用原著裏鐵傳甲心中的想法:“若論心之黑,手之辣,實在很少有人能在這“碧血雙蛇”之上,聽說他們身上披的那件紅披風,就用鮮血染成的。”


    由此可知,“碧血雙蛇”實非善類!


    李尋歡也好奇的看向剛走進來的“碧血雙蛇”,隻見這兩人已緩緩摘下鬥笠,露出兩張枯黃瘦削而又醜陋的臉。


    如果蘇墨現在還清醒,看到“碧血雙蛇”的尊容後,肯定會吐槽一句:長得這麽醜的玩意是怎麽活下來的?


    他們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卻很大,幾乎占據了一張臉的三分之一,將眼睛都擠到耳朵旁邊去了。


    但他們的目光卻很惡毒而銳利,就象是響尾蛇的眼睛。


    然後,他們又開始將披風脫了下來,露出了裏麵一身漆黑的緊身衣服。


    原來他們的身子也像是毒蛇,細長,堅韌,隨時隨地都在蠕動著,而且還黏而潮濕,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覺得惡心。


    這兩人大概孿生兄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左麵的人臉色蒼白,右麵的人臉色卻黑如鍋底。


    他們的動作都十分的慢。


    緩緩脫下了披風,緩緩疊了起來,緩緩走過櫃台。


    然後,兩人一起緩緩走到諸葛雷麵前,也不說話,就那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諸葛雷。


    猶如毒蛇般怨毒的眼神,讓諸葛雷壓力山大。


    當然,不是諸葛雷不給力,而是被兩條毒蛇盯著看,任誰都會覺得壓力山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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