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牌越來越薄了,眼看著十位數上的數字變成了零,高考終於要來了。

    考前一個禮拜,雖然進教室也是沒有事情做,但是我們還是很準時的進教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翻已經快翻爛了的書。

    老師們開始押題,語文老師不斷的找一些文言文閱讀叫我們做,能碰一題是一題吧。我們現在完全是跟著老師們的節奏走,他們說到哪裏我們就看哪裏,完全沒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語文老師從哪裏找到的這些東西,有的我們根本沒見過,可是老師說怕考試會出,就要我們做一下,什麽出處呀,作者年代呀,創作背景呀,還有什麽主題思想等等等等,做的我們頭皮都發麻了。畢竟是教了幾十年學的老教師,據說他押題很準的,這次他說我們的作文可能跟人生有關,可能涉及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情蘊含的大道理,估計會一小故事的情形出現,於是要求我們盡可能的多看一些人生哲理的小品文,至少到時候有話好說。他自己也找來了好多這類型的文章讓我們讀。我們的語文課基本上就剩下搞閱讀理解和看作文了。

    數學課就不同了,小田田叫我們把前麵做過的試題都翻出來再看上幾遍,熟悉一下考試題型,關鍵是培養一下做題的感覺,大多數的選擇題就算是沒有計算出結果,感覺對了也能選對。

    英語老師則是叫我們多看閱讀理解,培養語感。英語這東西隻要不停的看就有感覺,感覺對了就好辦了。

    曆史老師還是一貫的氣勢洶洶,隻不過現在他的氣勢全用在鼓勵我們上麵,給我們講一些曆史上的小故事,讓我們在聽故事的過程中聯想當時的史實,順便把當時的政治經濟全都聯係起來迴想,總之是怎樣沒有壓力就叫我們怎樣看。

    地理老師是個年輕人,第一年帶畢業班,看上去比我們還緊張。給我們劃考試中點的時候還會出錯,看著他神經兮兮的樣子,我們反倒輕鬆了許多。

    政治老師更絕,直接給我們講考試的時候政治題型怎麽瞎扯,想到什麽些什麽隻要沾邊就能拿分。文科就是這樣,答道一點就能有一點的分數,政治也就那幾個哲學原理,實在不行就隨便用,寫錯了又不會扣分。

    這樣還不夠,小田田還專門叫各科老師們騰出時間專門講一下各科考試的答題技巧。從審題思路,到思考模式,進而到一些答題的套話,老師們講得很仔細,我們卻聽得雲裏霧裏,,好像跟平時上課的時候有點不一樣了,具體哪裏不一樣我們也說不上來。

    這個時候最忙的好像不是我們,因為老師們開始走路的步調都明顯加快了,有時候看到他們好像在小跑,他們不停的給我們搜集可能會遇到的題型,不斷的幫我們總結考試經驗,還得一遍遍強調要我們放輕鬆,要注意飲食注意休息,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比我們還要緊張。

    小田田這幾天早中晚飯都跟我們一起在食堂吃,看見我們誰飯量不對馬上就找那人談話,不知道他這幾天跑了幾次校長室,要求校長給我們高三窗口改善夥食。搞得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們都眼紅了,說我們高三窗口的飯菜明顯比他們的好,差點就要革命了,要求取消不平等待遇。

    還有我們的宿舍,小田田這幾天中午午休要查宿,看我們是不是按時休息,晚上還要查,要求我們必須按時熄燈睡覺,那個宿舍要是熄了燈還有人說話,他就會在門外邊看著,一直待到整個宿舍都安靜下來才肯離開。

    對於那幾個心理素質不是很好的,小田田更是分外關心,一不留神就會被叫到辦公室談話,生怕考試的前出什麽狀況。

    其實我們都還好吧,吃飯睡覺都很穩定,除了複習班偶爾會有人睡不著覺晚上在樓道打電話打到很晚,其他基本正常。

    學校目前進入全方位考前準備狀態,家長們更是心急。

    這幾天老有家長來學校,給我們帶些營養品什麽的,有時候會帶我們一個宿舍的出去吃個飯,調節一下我們的飲食。

    我爸媽沒有來學校,隻是打了幾個電話,估計是怕我緊張。哥哥來了學校一次,給我留下些錢,叫我這幾天買點好吃的來吃,或者隻是出去花錢散散心也好。他來的時候我們正在教室裏看書,哥哥把我叫出去說現在不看書也行,隻要放鬆身心就好了。

    靜茹的媽媽也來了,幫她洗了幾件衣服,帶我們出去吃了個飯,逛了逛超市,什麽也沒說但是我們心知肚明。

    米米的媽媽來了給我們全宿舍都帶了好多吃的東西,叫我們閑下來的時候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別淨是坐在教室裏看書了。

    還有頭的家長,王瑞的家長……好像每個人的家裏或多或少都來了幾個人,帶了不少東西吃的用的玩的,就是沒有學習的,看來家長們現在也開始給我們減壓了,生怕我們考試前出個什麽叉子。

    考前三天,我們放大假,學校要求我們都出去玩玩,洗個澡,散散心,輕裝上陣,迎接即將到來的高考。

    放假前的最後一個晚自習,小田田坐在講台上看著我們發了好久的呆,把我們嚇壞了還以為他怎麽了。

    快下課的時候,他在教室走了一圈,又坐迴講台上,對我們說了最後一番話,他說:“好啦,現在我們終於走到頭了,明天起放你們三天假,都放鬆放鬆,準備考試吧。”我們都抬起頭看著他,他就接著說,“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非常恨我,嫌我管你們管得太嚴,不給你們自由,現在好了,一切都結束了,我以後都不會再管你們了,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的了。老師能為你們做的就隻有這些了,平時看住你們不讓你們淘氣,逼你們學習,催你們往前趕,老師們也累呀。成天為你們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就怕你們不好學習耽誤了功課,你們也上了十幾年學了,你們也知道當老師的不為別的就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多那麽幾個成績好的考上個名牌大學,有點出息。你們也別恨我,你們想想,就算你們考上大學了,對我有什麽好處?無非就是將來出息了,在人前說一聲哦,那時候那個什麽田老師教過我數學呢,搞不好到時候你們連老師姓啥都不記得了。但是即便是這樣老師還是要把你們每個人的心都操到,因為你們畢竟還是孩子,什麽是好什麽是壞你們還分得不是很清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走了彎路,老師就要看著你們,不時的提醒你們。整整一年下來,老師知道你們也累,這個高考把你們也折磨的不輕,但是你們終究還是走過來了,再過三天你們就可以走進自己的考場,為自己的未來做最後的衝刺了。老師的責任也就到這了,看著你們每個人都能順利的走進考場,平安的考完試,老師也就很滿足了。我們做能做的就是把你們引到這來,剩下的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老師再也幫不上忙了。不過你們千萬不要有壓力,以我教了四十年學的經驗來看我們大家都有希望,隻要你們實實在在的認認真真的考試,把平時的水平正常的發揮出來,考個大學是不成問題的,就看要考什麽大學了……好啦,不跟你們羅嗦了,都羅嗦了你們一年了,想必你們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吧?不說了,不說了……你們自己要加油,不要緊張,沒什麽的,不就是個考試嗎?我們這些日子每天都在考試,這次隻不過參加的人多點,沒關係的,我的學生都是好樣的……好啦,不說了,你們把東西收一收,迴去好好休息吧。這幾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可不敢瘋玩……還有走的時候門窗什麽的都關好……還有……唉……算了,不說了,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怎麽就那麽說話要跟你們說呢?我跟自己兒子都沒什麽話說……”他起身離開了教室,可是現在還沒有下課,這是記憶裏小田田唯一一次下課鈴還沒響就離開我們,就在他把教室門關上的一瞬間,不知道是誰的掌聲響了一下,大家就都跟著鼓起掌來,我們的掌聲伴著淚水一直持續到下課鈴聲響起,不知道小田田有沒有聽到,這是我們三十班的全體同學最後一次為他鼓掌的聲音。

    我們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拿走了,教室裏這下真的空了,徹底的空了。好像說話都可以聽見迴聲似的,清冷的可怕。

    黑板邊上倒計時牌還在掛著,上麵赫然寫著,據高考還有3天。我們誰也沒有碰它,就讓它繼續掛在那裏,沒有理由隻是想要它留在那裏。

    眼看著教室裏沒剩下幾個人了,我加快了自己的動作,不想最後一個離開這個教室,隻是不想親手關上貼著高三十班班牌的那扇門,我怕我會哭。盡管教室裏已經有人在哭了,但是我還是忍著沒有流眼淚,如果讓我最後一個離開,我就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得住了。

    我們的東西其實都是些書,抱著就可以離開了,雙腳踩在每天都在走的樓道裏忽然覺得那麽的沉重,每一步都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可以跨出去。

    宿舍一下子變得很擁擠了,因為到處都是從教室裏搬出來的書,床上,地板上,窗台上,桌子上,凳子上,隻要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是我們的書。曾經恨不得把它們全都拿去燒了,現在卻一本都舍不得扔掉。

    有女生在宿舍裏哭,我隻好放下東西就趕緊出來,站在陽台上雙眼卻不由自主的望向我們教室的方向,裏麵好像還有人在收拾東西,看不清是誰,但是他們的動作很慢很小心,像是生怕弄壞了桌子椅子似的。

    米米過來我們靠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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