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多睿智的一個人,前半輩子都在與陰險狡詐的南疆人打交道,周旋,拆招,內宅這點陰私在他眼裏根本不夠看。


    孫子太優秀,也是難辦,尤其是這個孫子正當娶,卻還沒娶的時候。


    他轉過頭來,上下打量封啓祥,後者直挺挺地站著,兀自把玩腰際的香囊。也沒見過嵐兒做女紅,也不曉得她懂不懂得做香囊。


    臭小子,比起老夫當年,還差遠了。


    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老侯爺終於開口向封啓祥“問責”。


    “作何不救人?”


    “男女授受不親。”


    “事從權宜,且人命關天……”


    “孫兒以為女子閨譽重於性命,不能為了救石小姐的性命,而毀了她的閨譽。若是閨譽被毀,石小姐以死明誌,孫兒才是害了她。如今,石小姐性命在,閨譽尤在,石夫人不該感謝本侯不毀之恩?”封啓祥將涼薄的眼神投向石夫人,後者張口想要反駁,他寒著聲音接上,“難道石夫人覺得,女子閨譽沒了也無所謂?”


    “嘠……”石夫人啞口無言,封啓祥這問題,怎麽迴答都是錯,女子閨譽重於性命是沒錯,倘若女子閨譽有汙,為了保全家族名譽,隻能以死明誌或出家與青燈為伴,但落水被救與閨譽有汙是兩碼事,再則,這一切本來就基於算計,侯爺從水裏救出她閨女,兩人有過肌膚之親,事後侯爺娶自家閨女,雖然不好聽,但隻要她閨女能嫁給侯爺,誰還敢說閑話……但這些話不能宣之於口。


    現在,石夫人真有種搬起的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疼,老疼了。


    “石夫人不說話,看來也是默認了本侯的話。”封啓祥已經蓋棺論定,但偏偏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閨譽受損怕什麽,到時候侯爺娶了石小姐,便又是一樁緣定今生的美談。”說話的是兩江巡撫張舟著的夫人。


    要說張夫人為什麽這時候落井下石,皆因兩家原本正在議親,說的正是石小姐與她兒子,但石家態度忽冷忽熱,她幾天來也是打算向石夫人要個明白話,誰知卻看了一場好戲碼。


    封啓祥掃視在場的幾位夫人,覺得有必要趁這個機會表明自己的立場,絕了這些大家夫人的心思,否則日後阿貓阿狗隔三差五地登場,沒得壞了他與嵐兒的事。


    “本侯正妻之位已有人選!”封啓祥這句話就像一盆冷水潑在幾位夫人的身上,再看老侯爺,並無吃驚的神色,想來也是知情的,已經議親了吧,居然瞞得滴水不漏,太過分了。


    知道定遠侯在議親已經令幾位夫人大吃一驚,但令她們更震驚的在還在後麵。


    “今生,本侯不納妾,身旁再沒有多餘的位置。”


    不納妾?!幾位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氣,除了張夫人略微淡然,她隻有三個兒子,沒有閨女,不用打定遠侯的主意,但這樣的人,倒是值得兒子結交。


    石夫人氣勢洶洶地來,離開的時候,一臉灰白,如喪考妣,偏偏張夫人還不放過她,借著攙扶她的機會,以寬慰的名義戳她心窩子,“定遠侯一表人才,功勳卓著,難得是的用情如此之深,不納妾,真是世間少有的郎君,也不知誰家姑娘得了定遠侯青睞,日後是要掉進福窩窩裏咯。也就是姐姐我沒閨女,否則還不得嫉妒死”,“哎呀,妹妹別太難過,大家又不是長舌婦,誰會往外說。而且啊,湘兒隻是在侯府不小心落水,就算傳開來,於聲譽也無太大影響。這麽好的姑娘,不怕嫁不出去”,“話說,湘兒也沒個腿軟的毛病,怎地就掉水裏去了,這麽多姑娘小姐在,也沒能拉住”……


    人都走光了,封啓祥迴過頭來,恰好看到他祖父神色古怪地盯著他。


    “認準了?”


    “認準了!”


    “不納妾?”


    “不納!”


    “……”老侯爺沒再說什麽,背過手,轉身,正要走,突然又迴過身來,“既然認準了,就早點把人娶迴來。”早點娶迴來,才能早點開枝散葉,不說生十個八個,五個六個也行啊。


    “嗯!”封啓祥不知祖父心中所想,要是知道,肯定會反駁,五六個太多,四個,不能再多了。


    幾條街之外的嵐公主府上,在涼亭裏乘涼的喬嵐沒來由打了兩個噴嚏。


    許嬤嬤一聽,如臨大敵,“定是今天使冰盆子過了頭,公主受不住。公主,天熱,也莫貪涼,仔細著涼。”她直接把喬嵐手邊的冰鎮銀耳羹拿開,讓人把涼亭對風那麵的竹簾子放下來,又派人去熬薑湯,且不說她這風聲鶴唳的做法是否恰當,但喬嵐看得出來,許嬤嬤這是真心拿她當主子伺候。兩人今天才成為主仆的不是嗎,她如此上心,未免太奇怪了。


    “許嬤嬤,你原來在哪裏做事?是否有什麽人派你伺候我?”


    “公主,在奴才麵前,您萬萬不可自稱我,而要稱本宮,這是您應有的姿態。”許嬤嬤忙不迭糾正喬嵐,對於她的問題,她也落落大方地迴答,“老奴原是宮裏尚儀局尚儀,年滿三十後得了恩典出宮養老。出宮後一直輾轉做教習嬤嬤。前兒個,定遠侯爺找到老身,問老身是否願意到嵐公主府當值。老身不曾考慮過給一家兒做事,但侯爺說,老身的姐姐在嵐公主老宅,老身就來了。”


    怎麽什麽事都離不開那家夥手筆。“金嬤嬤是你姐姐?怎地不是同一個姓。”再說,金嬤嬤看起來比你年輕很多。


    “非也!金嬤嬤是皇上恩賜給公主的教養嬤嬤。”許嬤嬤又順便交代了一句金嬤嬤的來曆,“公主在南方的宅子是否有一個嬤嬤正當值?”


    “南方的宅子……林嬤嬤?”喬嵐腦子裏閃過林嬤嬤的模樣,與許嬤嬤……嗯,還是不像。


    許嬤嬤抑製住心底的激動,不快不慢地說,“那正是老身的姐姐。當年,多得姐姐出手想救,後又多加照拂,老身才有了後來的體麵。姐姐出宮,老身還隻是一個普通宮女,幫不到姐姐。十幾年前出宮後,一直在尋找姐姐的蹤跡,卻總是無功而返,知道前兒個,侯爺找來……”許嬤嬤心裏一梗,就此停下,免得失了儀態。


    “原是如此!”林嬤嬤的姐妹淘,那就是自己人了。“你們還有如此深的姐妹情誼,著實難得。林嬤嬤也不曾說過宮中還有你這樣一個好姐妹,若是知道,我便幫她尋一尋,也好讓你們早日團聚。”


    “姐姐心善,當年幫過的人何其多,不記得老身是應當的。”


    “這麽多人,可能也就你還能記著她的恩情,你也是心善。”


    “公主謬讚了,是老身舍不得姐姐這份情義。”


    聽了許嬤嬤與林嬤嬤的事,喬嵐的思維也開始發散……發散……姐妹情啊,我也有,也不知牙兒現在怎麽樣了,她的鋪子生意旺起來沒有。喬家一切都好吧,據說南方也開始下雨了,八月下旬,糧食應該都收了吧,有俞大拿在,理當出不了什麽岔子……


    隔天,“定遠侯心有所屬”的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京城大戶小家,與之一起傳播開來的是“定遠侯為了心中所屬,不納妾”。當年他爹封言勇隻要他娘一個,但也沒有如此高調地宣揚過。


    京城有多少人盯著定遠侯這個青年才俊,想把閨女嫁給他,一嫁過去就是侯夫人,還是掌家娘子,簡直不要太美了,就算做不了正頭夫人,做個妾也是光榮的,誰知,各種念頭才剛剛興起,就胎死腹中。石家小姐在他眼前落水,他都沒搭救,旁的算計,還是省省吧,惹惱了定遠侯,兩家交惡才是得不償失。


    各家夫人小姐在羨慕嫉妒恨之餘也隻能偃旗息鼓,但偏偏有人不信邪,因為她已經騎虎難下,那個人便是李冉冉。


    不久,封啓祥就收到消息,《東堂記》又在各茶館裏開演了,而且還是加長版,此外,李家小姐病倒了,藥石不醫,更有甚者,她還滿口胡話,喊著祥郎祥郎……他不禁冷笑連連,她還真敢啊!


    豈國的豪雨禍禍了中部地區後,開始往南轉移。作為豈國最南邊的一個州郡,通州也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而通州的莊稼,普遍還有二十來天才能收成,莊戶人家天天在地頭垂頭頓足,為這趕不及收成的莊稼,為即將到來的饑荒。


    在一片黯然的世態中,有一條消息在豈國莊戶人的心裏炸響了,原屬皇上封地的通州,出現了一種畝產一千八百斤的莊稼,名字還挺怪,叫番薯,一時間眾說紛紜,大多數人是不信的,畢竟畝產一千八百,是水稻產量的六倍,一倍兩倍,而是六倍啊,多可荒唐的數據,肯定是底下人好大喜功,把幾畝地的產量算一塊兒了。


    荒唐歸荒唐,但各種傳說也有模有樣。


    “你別不信,我二姨家小叔就在皇上原屬地上做工頭,他說種了足足八千畝。若是謊報,那找這麽多這麽多糧食填進去,又不是活膩味了。”


    “真的,我二舅的表叔的隔壁鄰居親眼所見,說那番薯,一個個有巴掌這麽大。嗨,誰知道好不好吃,橫豎吃不到咱嘴裏。”


    “今年糧食顆粒無收,各州郡定會大開糧倉,不知會不會派發番薯,若是派發到我手上,就是餓死妻兒,我也要留著做種子。”


    眾說紛紜之下,各種傳說傳著傳著就開始神化了,最靠譜的版本就是“人間洪水肆虐,老天爺不忍黎民疾苦,賜真龍天子以良種,恩澤大地”,加上原來北部有“真龍鎮守,洪水避著走”的說法,信的人逐漸多起來。


    倘若還有人對畝產一千八百斤的番薯有疑慮,那麽接下來的消息,就完全可以打消他們的懷疑,因為通州不但有番薯,還有畝產五百斤的超級水稻,而且已經可以收成!


    “超級水稻?!”“畝產五百斤!?”“提前一個月收成?!”


    兩個消息相輔相成,互相坐實,一時間,通州成了豈國莊戶人家的聖地,而皇上也妥妥地成了真神,很多人就是不拜祖先,也要拜皇上,當然,皇上還是排在佛神之下的。


    曆山縣,趙地主原還想趁著水災,靠賣糧食大賺一筆,誰知縣令大人一上報,整個原石裏就被官兵包圍起來,連他自己都不能靠近。


    萬分沮喪之時,縣令大人怕他想不開,壞了布局,暗示以後好處大大的有,他才心花怒放,心想怎麽也能撈個縣丞當一當。


    番薯和曆山縣的超級水稻將所有探視的目光都吸引去了,而喬家也不輕鬆啊。眼看著雨水就要來了,俞管家卻始終不發話開始收割,要是被淋濕,莊稼的品質就得大打折扣。


    俞大拿心裏也著急啊,因為這大半個月來,日曬不夠,稻子還不夠成熟,遲一天收,稻子就成熟一分,他要估算天時,要估算勞動力,還要估算莊稼的成熟程度……


    終於,在八月二十二這一天,喬家全員觸動,開始收割莊稼,而且是日夜搶收,佟管家這邊也向俞大拿看齊,眼看著喬家動了,他也趕緊吩咐下去……


    連續奮戰三天三夜,所有的莊稼終於收割完畢,而且白天晾曬,晚上接著燒地龍烘幹,第五天,所有的糧食隻留下一部分,其他都被偷偷運到大青山北山的那個窯洞裏存放。


    昨晚這一切後,俞大拿跑桃莊去找佟管家,管他要一隻鴿子,把寫好的訊息綁在鴿子腿上放飛。


    在番薯和超級水稻的雙重“打擊”下,原太子黨終於徹底蟄伏起來,然而,卻要看宋真宗是不是真的放過他們,或者說什麽時候動他們,畢竟,他們已經囂張太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莊稼上普天同慶的利好消息衝淡了水患所帶來的陰霾,天災人禍年年有,曾經有過災荒三年,還不是挺過來了,但超級種子不常有啊,若是推廣開來,豈國的土地都種上,以後哪兒還有饑荒,哪兒還有餓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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