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一個小吏每天都在關注氣候的變化,甚至利用沐休時間去追蹤雨水走向,經過幾天的觀察,他覺得雨再下下去,必定是水患,逐將事情往上匯報,經他提醒,上級也提起了注意,加派人手去勘查,並實地走訪一些老農人,得到的反饋令人冷汗津津。


    一份關於水患的奏章逐漸往上呈遞,最終交到了工部尚書刑偵的手裏,不巧刑偵正在琢磨七天後新皇登基大典時啟天所用的露台,皇後娘娘讓他擴建並加高原有的露台,讓它更高大,更雄偉,至於具體怎麽做還得斟酌斟酌……冷不丁看到露台上的奏章,他打開,隻掃了一眼,就把奏章甩了出去。


    “水患?!狗屁!!!鍾有道腦子裏都是漿糊不成,平日裏摳摳縮縮,關鍵時候風聲鶴唳,唯恐天下不亂,罰他兩個月俸祿,讓他滾遠點兒,告訴他,再危言聳聽,就迴家吃自己的。”


    不怨刑偵沒有提起警惕,因為雨才下三天,水患什麽的根本說不上來。


    刑偵的近侍連忙去把奏章撿起來,並退出去傳話。


    在外頭候命的鍾有道鍾侍郎被上級如此打臉,連奏章都不拿,甩袖就走,他與尚書大人政見不合,然官大一級壓死人,事到如今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已經替尚書大人背了不少黑鍋,水患這鍋太大太重,他背不來。


    鍾侍郎迴去後,立馬以“年老體弱,力不從心”為由辭官,與他一道兒辭官的還有最初察覺天時不妙的小吏,兩人辭官後,火速收拾東西,離開京城。


    暗地裏收拾家當準備撤離的大有人在,這一波人敏銳地察覺到京城風向不對,卻又沒“富貴險中求”的膽量,唯有明哲保身,離開再說。


    新帝登基在即,更有國喪在前,工部關於水患的預警有如泥牛入海,噗,濺起幾滴水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沒人提起。


    國喪第四天清晨,護國寺的和尚結束法事,全體被請到皇宮外圍的偏殿稍作休息,唯有喬嵐作為主持,被皇後一道懿旨請到太廟。


    接到豈國唯二尊貴的女人的傳喚,喬嵐一點兒也不覺得榮幸,她可是三天三夜沒合眼,皇後恁地不懂事,法事結束就來請,連喘氣的時間都不給,是想在她疲憊的時候趁虛而入還是怎地。


    向圈大師還挺心疼喬嵐,人家小姑娘為了護國寺,犧牲了這麽多,更是強撐著做了三天三夜法事,他已經很過意不去,再讓她獨自麵對皇後娘娘,如何使得,想陪同前往,但傳話的太監卻強調皇後隻見主持,不見閑雜人等。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喬嵐讓向圈大師稍安勿躁,便隨傳話太監去太廟。


    路上,她借助精神力,探究到不少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比起之前,隻多不少,其中還有封啓祥名下死士——醜。皇宮裏戒備森嚴,明眼看到的侍衛隻是冰山一角,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不少暗衛,為了不打草驚蛇,其他十五個死士均挺柱在皇宮外圍待命,隻有醜進入皇宮內殿,保護喬嵐。


    太廟是皇室祭祖的地方,修築得十分巍峨大氣,其莊嚴程度比起護國寺有過之而無不及。到了太廟外,還得等人通報,太廟也不多遼闊,但進去通傳的人愣是去了足足半個時辰之久才迴轉。


    喬嵐敢發誓,皇後一定是故意的,隻是不知意欲何為。想到這個,她更是提高了警惕,以免招了皇後的道兒。帶著十二萬分的警惕,她最終見到皇後時,整張臉都是繃著的。


    喪夫的皇後隻做尋常裝扮,淡淡的妝容,素色的華服,簡單的發型上隻帶了一支朱釵,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溫和極了,然而,心裏警鍾長鳴的喬嵐可不敢把她歸入和藹可親那一類人力。皇後表麵上裝得再親民,也掩蓋不住身上那股屬於上位者的氣勢。


    出家人不必行跪拜禮,但稱唿上大有講究,一般和尚還得尊皇後一聲“皇後娘娘”,唯有得道高僧可稱之為“施主”,而喬嵐對皇後的稱謂正是“納蘭施主”。她雖然年紀小,不是高僧,但她怎麽地都是護國寺的主持,尊稱皇後就未免把護國寺的分位拉低了,況且,她還就不樂意畢恭畢敬了。


    皇後很清楚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和尚是怎麽坐上護國寺主持之位的,之前她理所當然地以為是一個愣頭小子,好糊弄得很,所以方才故意晾著對方,想先來一個下馬威,隻是沒想到,半個時辰後出去探視的人迴報說,對方已經入定,而且還是站著入定。起初,她還不怎麽相信,將人請進來,見到對方沒有誠惶誠恐,更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的怨懟,簡直就是一個得道高僧才有的定力,心裏才信服了些。


    “連做三天法事,空虛大師辛苦了。久聞空虛大師的名望,一直想見上一見,求得大師指點迷津,不曾想真見到卻是如此境況下。”皇後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做哀戚狀,“方才我思及先皇,心裏的悲傷一陣接著一陣,不能自已,唯恐唐突了大師。”


    瞧這話說得多圓滑,隻兩句話就把她為什麽著急召見喬嵐,招來又沒立即見的理由解釋清楚了,而且隻是說,不帶一點兒歉意,因為她如此這般完全是情之所至。


    “女施主節哀!人死並非不能複生,往生也是生。眾生沒在生死海,輪迴五趣無出期。宋施主早登極樂,自有另一番大造化。”別看喬嵐說得頭頭是道,為了說出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她最近背誦不少禪語,此刻搜腸刮肚,才蹭到那麽幾句合乎情理的。


    嘴上說著安慰人的話,她卻在臆想中指著皇後破口大罵,丫的,當我三歲小孩呢,哭得這麽假,隔老遠我都能聞到那股生薑味兒,演戲就演戲了吧,好歹做全點,能不能有點兒敬業精神……


    這三天一直在假哭,皇後早就不耐煩,這會兒也不想再裝,趕緊打住,還附和著喬嵐的說辭說了一句,“聽大師這麽說,我心裏也舒坦多了!”


    “……”喬嵐霎時噤聲,哎喲喂,我說你順杆兒上也順得太快了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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