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雄卻疑道:“大人,我們既得糧草,軍心大定,正當西進取下桐廬,再設法尋船渡錢塘脫困。卻為何要令前隊人馬撤迴?”


    “脫困?哈哈,”馬得功聞言大笑道,“你氣量也太小了些。


    “初時我們要去桐廬,蓋因糧米不濟必須北返杭州。眼下我們得了方國安的糧,便有了再賭一把的本錢,為何要撤迴北岸?”


    田雄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蕭山乃浙江要衝,奪此地可南望紹興,北得杭州增援。我們趁蕭山空虛,再殺他個迴馬槍!”


    “大人,萬萬不可。”田雄忙勸阻道,“繳獲糧草僅夠兩月用度,蕭山要塞中亦不會屯糧太多。待我軍糧草耗盡,想再往桐廬渡江時,浙軍定已有準備,恐再難走脫……”


    馬得功不屑道:“前幾日杭州報信之人曾言,福建水師不過戰船五六十條。而你可知五月前後那鄭芝龍帶了多少戰船歸順?”


    “屬下未曾聽聞。”


    “足有六百餘,且其中多為大船,又置極多重炮於上。”馬得功道,“錢塘失守之事當已傳迴北京,若不出我所料,朝廷定會遣鄭氏率軍南下。福建明軍那點兒戰船還不夠填牙縫的。


    “我們隻需在蕭山堅守個把月,便能重得杭州補給。屆時我們有蕭山在手,何愁紹興不得?”


    “大人深謀遠慮!”


    田雄還待再奉承幾句,卻有鑲黃旗士卒押了數人前來,帶隊軍官對馬得功行了個禮,興奮道:“稟大人,屬下在俘囚中搜出敵主將方國安及其手下偽官數人。”


    “哦?方國安?”馬得功望向他身後明軍士卒打扮之人,皺眉道,“可驗明正身?”


    “迴大人,據南人魯偽王的禁軍都尉等人指認,定是方國安無異。”


    馬得功聞言雙眼一眯,“禁軍都尉?是哪個?”卻似對方國安並無興趣。


    那軍官愣了愣,忙指向身後一人,對手下道:“帶上來。”


    清兵隨即將一名馬臉瘦高指認押了過來。那人立刻撲通跪在馬得功麵前,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饒命……”


    馬得功低頭望向他道:“魯偽王禁軍都尉為何隨方國安出戰?”


    “迴大人,是方國安擔心敵不過天軍,故調紹興禦營助戰……”


    馬得功將他一把拉住,“你是說紹興禦營在這青山嶺上?”


    “是,是……”


    “那紹興現有多少守軍?”


    “迴大人,尚有禦營四五百,及五城兵馬司八百餘人。”


    五城兵馬司是負責京城治安的,和後世的警察類似,與正規軍相比戰鬥力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也就是說,紹興現在幾乎就是一座空城。


    馬得功又令人找來俘虜的紹興禁軍對質,所言皆大致相同。他不禁大喜過望,對田雄道:“不去蕭山了。”


    “那……”


    “賭,就賭大的。”馬得功眼中精光閃過,“令前隊人馬急速返迴青山嶺匯合,而後大軍直取紹興!”


    田雄猶豫道:“大人,我以孤軍深入浙地,這萬一……”


    “沒什麽萬一,”馬得功信心十足道,“一來浙軍主力盡折,若我再取紹興擒住朱以海,則浙地必亂。到那時浙江各州府必競相來降,或許我們還能一鼓作氣攻至福建也未曾可知。


    “二來紹興作為浙藩都城,其民壯眾多,糧米儲備定然充裕。即使形勢不利,我們闔城堅守個一年半載也綽綽有餘。”


    田雄也是眼前一亮,忙道:“大人實如孔明再世……”


    仙霞關北隘口。


    朱琳渼雙手撐在牆磚之上,眼前大片楓林將山嶺染成紅綠相間,又有一望千裏的雄關漫道直連天際。


    他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心中豪情萬丈,這便是我華夏的大好河山,難怪引得無數英雄為之折腰。


    但從此地向北,卻仍有大片國土陷於虜賊之手,在曆史上,這些土地便再也沒能重歸大明。


    而眼下,他卻有了一個能改變曆史悲劇的機會。此番他率數萬雄師出關北伐,若能得勝,則天下攻守易勢,大明國運重興!自此往後,北驅韃虜,複我中華錦繡江山便不再是夢!


    “大人,”不知何時,張家玉已站在了他身側,呈上一封密報,敬禮道,“甄將……哦,是破虜營軍報。”


    朱琳渼忙探手接過,掃了眼信封上秀氣的字跡,立刻不著痕跡地微微側過身去,這才拆了火漆封口。甄真的軍報向來“不拘一格”,若讓張家玉他們看到了還不知會笑成什麽樣。


    信果然是“甄氏風格”,先說了破虜營已抵達桐廬,置大量軍糧於城郊誘敵,並在附近設下多處埋伏,必保萬無一失。


    而“軍報”後麵卻是諸多瑣碎,從破虜營對新銃讚不絕口,到新兵素質令人驚歎,以及將士們對浙江飲食不甚習慣,甚至連軍中某位將官準備娶親都要提上一提。對這些,他也隻能報以無奈微笑。


    前幾日錢塘大捷的邸報便已送到仙霞關,朱琳渼對鄭成功的這一仗非常滿意——不但盡滅建虜錢塘水師,還俘獲了不少戰船,又燒毀虜清源裏屯糧數萬石。加上以前鄭成功在仙霞關所立下的大功,他已經決定待其凱旋,便請封其為威遠伯。


    是以馬得功眼下已無糧草補給,留給他的隻有西去錢塘江上遊,伺機北逃這一條路。


    而據甄真奏報,破虜營在敵西進的路上亦然布下天羅地網,隻等虜軍來跳。


    他收起密信,對張家玉微笑道:“破虜營已‘張開了口袋’,馬得功為糧草所迫,必往桐廬去。”


    “羅明受已率部封鎖了錢塘,自此建虜便再難踏上南岸半步。”他望了眼北方,接道,“傳令龍衛軍進入戰備狀態,隻待魯王宣布歸藩,我們立刻渡海北上嘉興。


    “自此往後,便輪到我們反擊了!”


    他正說著,忽見餘新快步跑上城頭,其身後還有兩人,正是浙藩“大學士”錢肅樂的心腹杜元及護衛。


    餘新至近前敬了禮,還未及出言,那杜元便翻身跪倒,急道:“輔政王殿下,大事不好!方將軍,哦,方國安大軍於青山嶺遇伏。僅張煌言率部突圍,餘者皆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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