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仗不能再打了!”藤甲特神色焦慮地用力甩動手上的羊皮卷,那是探馬剛從滾噶台附近獲取的消息,“滾噶台附近的上萬族人皆被多鐸擄為奴隸,分予科爾沁諸部族。損失牛羊更是數十萬頭。


    “頭一仗下來,我們便有三成人馬戰死,而車臣汗的人還未到唿倫湖。若此時多鐸揮軍南下,我們拿什麽來抵擋?”


    莽古岱一把奪過那卷羊皮,粗聲道:“滿人殺了我們這麽多族人,更是該為他們報仇雪恨!”


    他轉對滕繼特道:“二哥,便是我們現在認輸投降,依照多爾袞規定的稅貢,每年我們剩下的糧食哪兒能夠吃?到時候還會有更多族人餓死!”


    “暫時忍下這口氣,我們再慢慢積攢力量報仇。”滕繼特仍是對騰繼思道,“大哥,這一戰滿人也不過三千兵,而我們兩千三百多人馬卻拿他們毫無辦法。


    “我親自率軍突襲滿人的軍陣,對情況最為清楚。


    “不是我們的戰士不勇敢,他們麵對敵人的長矛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但我們的重騎兵還沒挨到滿人便已損失超過三成!


    “當年以林丹汗那般強大的軍隊,都折損在滿人手裏,我們這次恐怕真的是太輕敵了。依我看,最好趁多鐸人馬還沒來,放棄叛清的打算把……”


    他所說的林丹汗名為林丹巴圖爾,曾經差點兒統一了蒙古各部。但他的壯大威脅到了後金,於是皇太極率軍與林丹汗發生了數次大戰,最終將他從蒙古趕到了青海。從此以後,整個蒙古徹底四分五裂,再沒有人能將其整合起來。


    騰繼思眉頭深皺,心中也是掙紮不定,滾噶台一戰確實令他大為震驚,弟弟差點被困死敵陣,上萬子民被俘,牛羊損失無數。


    但就此投降他又極為不甘,而且也不能投降,實則若非他們被多爾袞逼得過不下去,也不會下決心叛清。


    “林丹汗沒做到的事情我們未必不行!”


    莽古岱還欲再勸,就見侍衛進帳跪地遞上一封書信,“稟大汗,有人自稱是清廷使節,讓我將此信交給您。”


    “建州使節?”騰繼思接過信拆開,先看了落款,乃是大清使漠南欽差寧完我。


    他又仔細從頭看了一遍,眉頭逐漸舒展開來,眼角甚至浮現出一抹喜色。


    他忙問那侍衛,“送信的人在哪兒?”


    “迴大汗,他說滿人豫親王隨時可能攻來,時間緊迫,他要趕去向他家主子迴信。”


    “走了?”騰繼思稍有些詫異,但旋即想到信上說那滿人的使者這幾日便到,隻要自己小心避開多鐸,整個部族便可轉危為安。


    他的幾個弟也湊了過來。


    “大哥,滿人說什麽?”


    “肯定是下來戰書!”


    騰繼思將信塞給莽古岱,籲了口氣道:“清使說隻要我們重歸於清,便可以免除我部七成稅貢,之前的事情全當做沒發生。”


    “還有這等事?”莽古岱接過信看了一遍,狐疑道,“不會有詐吧?”


    騰繼思微微搖頭,“我聽說不久前滿人在南方被漢人大敗,損失了六七萬大軍。再結合這信來看,他們應是想要抽迴兵力集中攻明。”


    他忽又想起信的後半部分內容,忙吩咐滕繼特道:“快去將阿濟格,哦,不,將英貝勒請來,我們要好好款待他一番。


    “滿人原本就有停戰的意思,此時我們再把他交還給多爾袞,肯定便能與滿人重結舊好。”


    “是,我這就去!”


    滕繼特剛挑開帳簾,迎麵兩名蒙古軍官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將他撞得一個趔趄。


    他噔噔後退幾步,好容易穩住重心,指著來人怒罵:“混賬東西,眼瞎了嗎?!”


    那兩個軍官嚇得跪倒在地,急道:“大人恕罪,隻是……隻是那阿濟格不太對勁,小人這才趕來……”


    “阿濟格怎麽了?”


    “他前日起就說腹痛,起初小人以為他在使詐,所以並未在意。”


    另一人又接道:“誰知他今早開始便臉色慘白,渾身冷汗,在床上不住打滾……”


    “請巫醫看了嗎?”騰繼思幾步走了過來,皺眉問道。


    “看了,”那軍官道,“正午時還做了法,但現在……似乎更嚴重了。”


    騰繼思大急,用力拽開那兩人,一路小跑去了關押阿濟格的帳篷,滕繼特等人也忙緊隨其後。


    窄小的氈帳裏,阿濟格雙眼突出,牙齒咬得咯吱吱直響,根本沒看到騰繼思等人,隻是蜷著身體不停翻滾,此時已從床上翻到了地上。


    “英貝勒,”滕繼特忙上前喚他,“您這是怎麽了?”


    阿濟格似完全聽不到一般,嗓子裏發出低沉的嘶嘶聲,加上滿身的泥土,直如剛從墳堆裏爬出的死人。


    騰繼思見狀,忙吩咐莽古岱,“快,去把那個漢人大夫找來。”


    “是。”


    片刻後,一名長須中年人來到帳中。他先騰繼思行了禮,又讓人將阿濟格按住,先翻看他的眼瞼,又以手拭了他嘴角的涎水聞了聞,隨即轉身皺眉道:“大汗,這人像是中了毒。”


    “中毒?!”騰繼思隻覺後背一陣發冷,指著那大夫道,“你給我想辦法!不管用什麽法子,一定要治好他!”


    那大夫附身跪下,無奈道:“大汗恕罪,莫說我不知他中了什麽毒,便是知道,這茫茫大漠又何處找來解藥……”


    一旁阿濟格的叫聲越來越慘,像有人在用刀不停割他的肉一般。


    騰繼思也是滿頭大汗,顧不得追究他為何中毒,先讓人將他搬去自己帳中,又叫來下人仔細照料。


    但阿濟格竟如同失去了理智,先是在地上來迴翻滾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時,已經疼得用手不斷摳撓自己的臉和脖子,直抓到血肉模糊,卻仍尤未自知。


    騰繼思無奈隻得讓人將他綁了起來,心中不禁焦躁萬分,怎麽眼看戰事將息,自己部族的子民又能過上安寧日子的節骨眼,阿濟格卻成了這般模樣!


    他帶人一直守到申時,終聞帳篷中動靜漸小,滿心以為阿濟格終於挺了過去。


    待有下人唿喚阿濟格未得迴應,便探手去摸他鼻息,猛然驚叫道:“大汗,他、他沒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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