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衛子楠莫名其妙,開口就反問一句,“我何來的表妹?”

    坐在飯桌前,顧氏正在擺盤,衛子楠得知傅澤誌救了她表妹,不日就送迴府來,一激動差點失手打翻一個碗。

    那小廝一問三不知,隻說有個自稱王妃表妹的姑娘過幾日要隨傅澤誌來,至於是不是真的表妹,他和傅澤誌都不敢擅自下定論,隻好先把人送過來。

    衛子楠沒想明白,采薇倒是眼珠子一轉,說:“王妃……您忘啦,姨娘好像還有個妹妹什麽的,當年大約是走散了,偶有提起過。”

    采薇這麽一說,衛子楠才隱約想起來。好像……是聽生母提過一兩次,她也沒往心裏去,隔了太久一時記不起。

    倘若那位走散了的姨母有個女兒,可不就是表妹麽。

    按那小廝的說法,她這表妹名喚海芝,姓陳,年一十六,長得和她有三四分像。父母雙雙病故後,故鄉舉目無親,本打算到京城來投靠一個遠親,哪知親戚沒找到,聽說了衛將軍的身世。

    至於衛子楠的身世,眼下可說是無人不知了——生母是傅姓混血胡姬,單命一個“純”字,因走投無路賣了自己入的奴籍,後來得已故鎮國公寵愛,生下的她。

    至於為什麽她生母的閨名也傳開了,那是因為前幾日她重新修葺了親生母親的陵墓,放棄讓生母入衛家陵園,墓碑上刻的正是她生母的名諱。

    總之,她這一驚世駭俗的舉動,把自以為捏到她短處的程氏氣了個夠嗆,也讓許多人驚訝之餘又感覺理解。就這樣,她生母的姓名廣為人知。大約就是這麽一比對,陳海芝也發現了自己姨母的女兒,就是威名赫赫的衛將軍。

    據說,那日是陳海芝獨自一人艱難行路,恰巧問到傅澤誌京城怎走,她要去找衛將軍。得,這麽一說叨,傅澤誌哪裏好讓她一個人繼續上路,便先讓這小廝迴來傳話,待他料理完亡妻的葬禮,再帶陳海芝迴來。

    是麽……

    秦傕喝了口粥,嘿嘿笑了兩聲:“夫人的表妹?希望和夫人一樣漂亮。等人到了王府,就讓她先住下好了,隻要夫人樂意,留她多久都成。”

    采薇有點不高興,嘟起小嘴,覺得恆王殿下也忒會近水樓台先得月了,難不成娶了將軍還想對將軍的表妹下手。

    衛子楠卻知他不過是說瞎話,捏著湯匙沒有吃粥,不經意地淺蹙眉頭:“等人到了再說——采薇,叫人這兩日把霽月閣收拾出來。”

    要真有個表妹就好了,隻怕不是……好在她沒有什麽離奇的身世,沒那麽多突然來認親的三大姑八大姨。隻是眼下於她而言是多事之秋,她不得不多一個心眼。

    “哦。”采薇嘟嘟嘴,本著慣來的排外思想,不情不願地出房門辦事去了。

    秦傕不知道哪裏來的好心情,吃了一碗,又盛一碗,還萬般殷勤地給衛子楠夾菜:“來來來,夫人嚐嚐這道菜,本王覺得迴味無窮啊!”

    吃了一口,還真是不錯。她晨練過後也餓了,沒一會兒就吃了大半碗粥,順便誇顧氏手藝越發精湛了,顧氏一樂嗬,就開了話匣子。

    “這個粥妾身還給取了名字呢,叫多子多福粥,米粒是用石榴汁兒浸泡過的,淡淡的酸甜味兒十分可口。便是將來王妃您懷了小世子,這粥味道不衝,也是極能應付害喜的。”

    衛子楠一不留神,差點噴了出來。

    秦傕大悅,拍桌敲定:“就這麽定了,夫人養胎的膳食就交給你了。”

    “王爺放心,妾身什麽花樣都會,保管王妃滿意。”

    這還沒懷上啊……房都沒圓……衛子楠咳得更厲害了。

    秦傕伸手過來給她順背,嘴裏叨叨個沒完,笑意盈盈:“就算好吃,夫人也別吃太急,瞧你,差點噎了。”

    衛子楠終於覺得舒服了點兒,睇他一眼,推開他的手:“水清,你先迴去,把門帶上。食盒一會兒我叫人給你送去。”

    顧氏得了表揚,原還想著試試能不能再求一次出府,未料就這麽被請出門了,心中好生失望,欲言又止地望望衛子楠,見王妃麵色冰冷,卻是不敢提起,隻得退出門去。

    衛子楠不提她表妹,也不提粥,單叫顧氏出去,還讓她帶上門,此舉不可謂不奇怪,但秦傕視若未見,仍吃他的飯。

    待門關妥了,衛子楠倏地按下他伸出去的筷子,在一室安靜中開了口:“顧氏,也是你的人吧。”

    秦傕沒能夾到喜歡吃的蘿卜絲兒,隻好縮迴去筷子,嘴角輕勾,微眯著眼睛,老狐狸似的笑:“不,她不是。”

    衛子楠迴他一個皮笑肉不笑,儼然是不信:“所有妾室都遣散了,唯獨顧氏沒有。王爺不是為了撇清幹係,向來不去討好那些官員麽。依我看,顧氏若不是,那她爹顧琛一定是。”

    秦傕慢條斯理地又喝了口粥,衛子楠這番話似乎連他癢癢都沒撓到:“不是說兩不相幹嗎,何故又問本王的事。夫

    人,你若有這樣的好奇心,我們之間的界限恐怕是劃不清了。”

    這界限,根本就沒有辦法劃清,他二人都清楚。

    “府裏哪些是你的人,哪些不是,我不該過問。所以,這中饋我也不該管。倘若你的人犯了錯,叫我這不知情的給發落了,未免不大好。譬如顧氏,她想出府去,我焉知是真想出府,還是一套說辭罷了。哪日我若真的放她出去開酒樓,王爺迴頭跟我算賬,我可就冤枉了。”

    秦傕輕有一哂,略一挑眉,並不當迴事:“中饋本王既然交給你了,就不想收迴去,不該交的本王也沒有交。府中大小事務夫人說了算,要發落誰,隨夫人樂意,切莫因為本王讓自個兒不痛快。別忘了,夫人應該在府裏橫著走才對,而本王,不過是個懼內的窩囊王爺。”

    中饋他沒有全部交給自己,而是隱瞞了一部分,這一點衛子楠昨夜已經想過。是以,從秦傕嘴裏說出來,那富得惹人眼的家底並不是全部時,她也不驚訝。她估計過,秦傕若要做那等隱秘事,需要的錢財必不在少數,所以她手中的這份與秦傕的實際身家相比,大概隻是九牛一毛。

    “王爺做戲做得很全麵。”由衷的一句讚。

    “過獎。”秦傕短短頓了一頓,很自然的給她換了碗熱粥,“夫人別光聽,飯也得吃——顧氏的事,夫人看著辦就好。她父親顧廷尉是我的人,對自己這個女兒並無太大期許,讓本王納她不過是一次投誠。夫人若實在不忍心她困在府裏,放她出去就是。”

    衛子楠端起放在自己麵前的粥,感覺粥碗傳來陣陣暖意,和現下她的心情很不符:“我沒有舍不得,你該明白,我是個鐵石心腸。”

    “哦,對,本王怎給忘了。”他又夾了一口菜,放進她碗中,“嚐嚐,比昨日的可口。夫人對本王鐵石心腸,總不該對別人心慈手軟,那樣本王會難過的。”

    不聽秦傕的胡言亂語,她匆匆吃完了飯,便去守著衛禎了。

    秦傕看著滿桌子剩了一大半的飯菜,臉上浮現起一絲苦笑——飯都不好好吃,就這麽急著躲他嗎。

    其實他自己也沒胃口,見他那鐵石心腸的夫人走遠了,便也放下筷子,再未動一口。他坐了會兒,瞄了眼院子裏正習武的一大一小,兀自搖頭,漫步去了書房。

    剛至書房門口,霜華已等候多時,待隨他入內才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

    “王爺要的東西。”

    秦傕打開,隨意掃了一眼,

    未露滿意與否,隻道:“本王記得朝露樓有一種點心,名美玉中藏,每月初一與十五才有的賣,每次也隻賣三份。再過幾天是初一,你去弄一份來,王妃興許喜歡吃。”

    “可王爺……這種點心雖然一份近百銀,尋常百姓的確無福一嚐,但多有富貴人家早早定下,也算是搶手貨。奴婢聽說,三個月內的可能都給訂了呢。”

    秦傕不理,眉毛都未皺一下:“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本王初一要見到一份。”

    “是……”

    就一份點心而已,霜華接了命不敢多待,忙出府去打點關係,勢必要在初一弄來一份美玉中藏。也不知王爺是怎麽的了,似乎對恆王妃很上心嘛。

    秦傕再看了眼那錦盒,終於是露出一抹笑,將之放入抽屜暫不打算再動。

    待這日晚間,程鬆那事初有了個結果。為示重視,主審此案的是廷尉顧琛,雷厲風行,在被打者恆王根本未曾到場的情況下,審了個徹底。

    那程鬆一是毆打當朝王爺,百姓皆為見證,他辯無可辯。二是他官位來得有違常理,已當庭承認舞弊,但不肯供出共犯。

    科考舞弊乃是大案,是以,顧琛將審理結果呈送皇帝,請皇帝聖裁。皇帝龍顏大怒,兩罪並發,依顧琛之言按新律判了死刑,待秋後問斬。

    而後,聖上命顧琛徹查科考舞弊,著太子一同查辦。

    “太子即刻認錯,先自陳罪過直言幫程鬆謀取官職,倒也算識時務。”衛子楠聽了後續,擦著她的盔甲,如是感歎,“所以皇帝讓太子戴罪查辦,不得徇私,也稱得上是給太子個台階下。隻是經此一事,太子的名聲……嗬,三皇子不知能有多高興。”

    秦傕正自己陪自己下棋,聽她這麽一說,嘴角噙了笑。夫妻倆雖然界限是劃下了,但無聊時一起聊個天也是不錯的,尤其是關乎太子的事。

    “你怎麽不說衛夫人能有多生氣?”

    “她?”衛子楠挑眉,視線重新落迴盔甲,話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她依仗著太子呢,不過是順手收拾的嘍囉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解甲歸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章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章侯並收藏解甲歸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