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王府這一次比前一晚更是亂做一團,井氏見到更添新傷根本就幾乎是個死人的沈昀,也是哭的稀裏嘩啦。沈珂憶見到父母皆是要死不活,終是拋開了小男子漢的氣概,忍不住哇哇的哭了起來。小香更是不用說,從水沂濪離開就很少有不哭的時候。

    沈修玨倒是難得的容忍著這哭天搶地的環境。

    被沈修玨派人快馬加鞭帶過來的肆意人給沈昀查看了傷勢後,連連搖頭歎氣:“這都是如何得來的傷?”

    沈修玨抿唇冷道:“隻管治便是,治不好就撇下妻兒去行醫天下!”

    肆意人聞言心中一陣憋屈,他堂堂一個人稱神醫的世外高人,卻得被這個毛頭小子這般對待。

    容不霏再怎麽討厭沈昀,再怎麽口頭上希望沈昀去死。但若真看著一個活人就那麽成為一具死屍,她還是不好受的。她不由問起:“可以救得了嗎?”

    肆意人看了看一旁哭成一片的祖孫三人,略有些煩躁道:“能治,當然能治。就算不能治,咱拚了命也得能治。”

    井氏聞言,心裏總算踏實了一些,可看到兒子受了這麽大的罪,依舊抽噎不停。

    至於水沂濪,在肆意人過來之前,就已經確定無大礙,隻待醒過來即可。

    容不霏過去扯了扯沈修玨:“不要讓水水與沈昀躺在一塊,讓水水與兩個孩子在一起,把沈昀移到他自己的沉棲苑。”

    沈修玨:“好!”

    “我們在悅王府住吧!如今這裏亂做一團,需要你來幫忙穩住這個悅王府。”

    “好!”

    “那我去容家拿東西?”

    “好!”

    容不霏打量著沈修玨的臉色:“你怎麽了?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沈修玨抬手撫著她的後腦:“我隻是在想父皇去世時說過的話。”

    容不霏:“什麽話?”

    沈修玨:“父皇說師父曾與他說過沈昀三十歲之前會有一次九死一生且身心俱損的大劫,他讓我一定要保住沈昀的命。我在想,那所謂的大劫是不是就是這一次。”

    容不霏歪頭繼續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色:“可我感覺你還在因剛才的事情生氣,隻是憋住了。”

    沈修玨:“……”

    容不霏如今也確實沒心情哄他,隻是盡量軟軟的說了聲:“我去容家拿東西了。”便就走了。

    隨

    著容不霏的離開,沈修玨眯眼望著她的背影抬手摸了摸鬱結的胸口深深的唿了口氣。

    待到容不霏的身影徹底消失於他的視線中,轉眸間他便見到肆意人正神色好笑的打量著他。

    肆意人:“我好像……看到了怨夫。”

    沈修玨:“……”

    在去容家的路上,容不霏終是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關於水沂濪的事,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辦,總有一種前是悲劇,後也是悲劇的感覺。

    一切隻能待他們二人醒來,分在兩地好好冷靜一下再說,否則怕是真會你死我亡,又可憐了孩子。

    迴到容家,她去看了看容老太太,又與容老爺說了聲自己要與沈修玨住悅王府的事情。

    她知道當容老爺聽到沈修玨要住悅王府時是鬆了一口氣的,畢竟這是皇帝,是九五至尊,窩在他這小廟裏實在是讓他們全家上下都夾著尾巴膽顫心驚。唯一讓容老爺遺憾的還是容不霏這個大女兒,每每想到這個好不容易找迴來的女兒要被帶走,連看都可能看不見,他就覺得難受極了。

    他想,或許從她被皇上帶走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注定是皇上的人,她的這兩年是他們容家偷來的。

    容不霏知道容老爺的心情,撒嬌式的窩在他懷裏呆了許久才迴到自己屋裏收拾東西。

    琪兒端著茶水站在門口看著容不霏目光心虛的閃了閃,接而狀似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大姑娘這是又要住悅王府嗎?”

    容不霏抬眸對琪兒笑了笑,俏皮道:“是啊!好像琪兒來我這院的時間也不短了,卻沒伺候過我幾天,而且這幾天又有沈修玨住這裏,咱們都沒什麽機會培養培養感情。”

    被容不霏如此溫和友好的對待,琪兒一時因心有觸動而微微變了下臉色,隻是容不霏正巧低下頭,並未發現。

    琪兒垂了垂眼簾,將端來的茶水擱在桌上:“大姑娘過來喝口茶吧!大姑娘平時需要帶什麽,琪兒也知道,讓琪兒收拾就行。”

    容不霏抿了下嘴,覺得自己確實也渴了,便應下:“好!你收拾我的就行,沈修玨的我來收拾,他不喜歡人家碰他的一切東西,而且也不多。”

    隨著容不霏的坐下,琪兒道:“大姑娘,皇上終歸是皇上,待大姑娘隨皇上迴了宮,行事說話可得小心了,該注意的規矩都得注意。尤其是皇上這名諱,可不能老這麽喊,大姑娘得改改啊!”

    容不霏知道人家也是為她好

    ,便連連點頭:“是是是……我這隻是一時順口罷了,以後一定得注意些。”說著就喝了口茶,誇道,“琪兒泡的茶總是這麽醇香,好喝!”

    琪兒聞言手下的動作頓了下,接而狀似歎息道:“以後大姑娘喝不上了,不過據說皇宮裏什麽好東西都有,各種好吃好喝的更是不會缺,大姑娘去了估計就不會記得琪兒的手藝了。”

    容不霏搖頭:“記得,怎不會記得,這說不定是我在容家喝的最後一壺茶,定是得記得的。”

    琪兒幫忙收拾好容不霏的東西就出去了,容不霏自己留在屋裏隨意的收撿沈修玨的。

    忽然,她神色微緊繃起來,轉身就見到葉鷲站在她房間裏倚著窗口裏側抱胸看著她。

    對於葉鷲,容不霏是既煩又無奈的。煩自然是因為他喜歡她,且時不時纏她一次的行為。無奈是因為他這個人再如何讓她心煩,卻不得不說他並不壞且幫過她。

    一時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葉鷲先一步開口:“是要與沈修玨迴清都了?做那皇宮裏的囚籠之鳥?你要知道以他那種性格,你隻要一踏進皇宮,就等於是被他鎖住了。”

    容不霏隻對他前一個問題做出了迴答:“迴清都還得等幾天,我這是收拾東西去悅王府住著,那邊出了些事。”

    葉鷲看著她沉默了。

    他不說話,她便也沒說,隻想快些收拾東西離開,盡量與他避避嫌,免得那監督狂沈修玨誤會些什麽。

    隻是,就在她背著包袱扔下一句“我走了”時,葉鷲突然說了句話,一句話讓她再難移動腳步的話。

    葉鷲:“你知道沈含秋的近況麽?你知道在你離開清都後的這幾年他是如何過的麽?”

    容不霏迴過頭蹙眉看著他:“你知道我在清都的事情?你如何知道的?你查過我的曾經?”

    葉鷲:“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沈含秋的事情。”

    他確實查了她的事情。以前他就查過她,因毫無頭緒,便隻能算了。後來得知她與沈修玨的事情,他便順藤摸瓜查到了她在清都經曆的一切事情。包括她與沈含秋那段慘烈告終的戀情。

    想到這些,葉鷲不由勾起一抹苦笑。她果然是沒有對他動過半分心的,她的世界那麽複雜,優秀的男子那麽多,又怎會對他這個微不足道的人動心?

    是的,微不足道。

    從知道她與沈修玨那般優秀的

    人有糾葛時,他就該知道自己曾經的自作多情有多麽可笑。

    不過,他可以讓自己變的與沈修玨成為可以一決高下的對手。無論是身份,還是能力。

    容不霏未答反問:“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她想,葉鷲的動機該是不純的,挑撥她與沈修玨?

    葉鷲亦是未答,道:“沈含秋窩在安王府做了三年的廢人,至今還是廢人。他仍舊未娶,一直在等你。”

    容不霏身子陡的僵住,臉色微白。

    葉鷲看到她這副模樣微眯了下眼:“不知他是還喜歡你,還是心有不甘想尋一個答案。或者這兩樣都有吧!”

    容不霏微咬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覺得心裏堵得慌。

    葉鷲:“廢他腿者是沈修玨吧?在沈修玨手裏廢了的腿可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那麽完美無暇的一個人,卻是成為了你與沈修玨之間這份愛情的犧牲品,你真的能做到心安理得與沈修玨在一起?”

    一股窒息感襲來,容不霏不由用力喘息起來,隻覺得這空氣似乎突然稀薄了起來,讓她難受極了。

    葉鷲上前欲撫摸她臉上的那道疤,她立刻腳步略顛的後退躲過他的手。

    葉鷲拇指與食指隨意擦了擦,識趣的放下胳膊,問道:“你這牙印是沈修玨咬的吧?我記得之前你明明是很害怕沈修玨的,當初她到底是如何對你了?”

    容不霏陡的憤怒了:“誰要你提醒我這些?你撕我傷疤的目的是什麽?想拆散我和他?然後我就會和你在一起了?”

    葉鷲緊盯著她臉上的一切神色:“你明明很介意,介意他對你的殘忍,更介意他對沈含秋的殘忍,讓你被愧疚自責吞噬著。可是你卻在逃避,逃避就能讓這些事情不存在了嗎?隻要你與他一迴清都,那過往的一幕幕就是你想逃避也逃避不了,沈含秋的慘狀也是你會看見的。或者說,其實在你內心也並沒有與他長久下去的打算?隻是躲在龜殼裏打算過一天是一天?”

    容不霏雖然不願意承認,可葉鷲所說的話全是事實,是她沉浸在與沈修玨之間的愛情裏難以自拔,可內心深處卻有一個糾結的她被她壓抑著。

    葉鷲:“無論如何,清都你是不能去的,你覺得在那裏你能做到若無其事的與沈修玨恩愛?走吧!我現在就帶你走,我可以幫你躲過沈修玨。”

    未待她說話,葉鷲環住她的腰就帶她從窗戶跳離。

    容不霏一直糾結著到底該不該跟

    沈修玨迴清都,甚至隱約有些想到與葉鷲走的可能性,一時並未來得及掙紮。對於她自己在沈修玨那裏吃的苦,她姑且可以對他撒撒氣,勉強不去介意。可最重要的還是沈含秋,那個完美的不像話的幹淨男孩,現在是男子了。

    她該如何麵對沈含秋?

    究竟去不去清都?

    感受到迎麵而來的涼風,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便立刻對葉鷲不悅道:“能不能先把我……”

    突然一陣怖人的陰冷感襲來,接而一個迅速的拉扯間,她落入味道熟悉的懷抱中。許是葉鷲的話攪動了她內心深處還在介意的事情,一時聞到沈修玨身上的味道她有些恍惚。

    沈修玨摟著容不霏與葉鷲分別落在一處屋頂的兩頭。

    沈修玨沒有說話,隻是緊抿著唇眸色冰冷的看著葉鷲,就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他環著容不霏腰際的手是泛著白暴起著青筋的,昭示著他究竟有多想使力將容不霏扣的緊緊的,卻是忍住讓自己落在她身上的力道是溫柔的。

    容不霏抬頭看著渾身明顯透著恐怖冷冽殺氣的沈修玨,下意識的害怕起來:“我……”

    葉鷲突然漫不經心的用最低的聲音道出:“知道我現在是帶她去哪裏嗎?我是想帶她離開你。而她,不說離開你的決心有多大。最起碼她確實是想離開你的。因為她心裏還有一個人,一個叫做沈含秋的人。不信你可以問她自己,稍一試探便能理解她心中的想法。我知道我不可能帶她走得了,我就是想看看她究竟喜歡的是誰,也讓你看看。”

    這個聲音很小很小,小到容不霏隻可以聽到葉鷲在說她,卻聽不清細節。但武藝高強的沈修玨卻把每一個字聽的清清楚楚的。

    恍若瞬間進入了冰川雪山一般,周圍的空氣瞬間冰冷透骨,讓人不由瑟瑟發抖,就連離的不遠處行走的百姓都感覺到冷,而嘟囔了起來。

    沈修玨陡的笑了,笑的詭異寒涼:“我也想讓你看看她喜歡的是誰,會為誰生兒育女。”

    他竟是沒有與葉鷲動手,抱著容不霏就跳到了地麵,牽著她一路無言卻氣氛詭異的朝悅王府的方向行走著。

    容不霏好怕這樣子的他,一時膽顫心驚的不敢說話。

    許久許久後,久到容不霏就要受不住時,他終於意味不明的開口了:“你就沒有什麽想與我解釋的麽?”說這話時,他的腳步未停,也未看被他牽著的她。

    容不霏:“我……”她的心突

    然被攪的好亂。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話,他又道:“阿不,我們生孩子吧?”隱隱中,他的語氣是顫抖的。

    容不霏搖了搖突然隱隱做疼的腦袋,接而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喉嚨仿若堵住一般上不來氣。

    沈修玨終是沒能忍住發狂起來,不顧人多的當街,他狠狠地伸出一扯,將她拉入懷中,低吼道:“我們生……”看到突然閉眼暈倒在自己懷裏的容不霏,他臉色立刻大變:“阿不?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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