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翠兒哭的痛快淋漓,仿佛所有的不如意都隨著眼淚一同流了出來。

    翠兒擔心的看著我:“小姐,小姐,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沒照看好小姐……”

    “嗚嗚嗚嗚……”翠兒竟仿佛哭的比我還要傷心!

    我發泄了一會兒,隻感覺心中的鬱悶已然消散,到最後都忘了因何而哭了!

    我鬱悶的看著翠兒痛哭的模樣,隻感覺一陣頭痛。哎,這個死丫頭,總是比我慢一拍!我都早過勁兒了,她還在那兒沒完沒了的哭!存心讓我難受!得了,得了,這次得換我哄她了。

    哎,我好命苦!

    折騰了一下午,隻聽到一陣腹鳴如鼓,我和翠兒愣怔半晌,你望望我,我再望望你,突然,我們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人生總是這樣,不論是快樂的,還是悲苦的;不論是富可敵國,還是家徒四壁,既然這些都是生存的組成部分,既然一切都已無可迴避、已然發生,那麽,就不如坦然心境。

    而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飯,總還是要吃的。更何況,我們現在雖然窮的和乞丐相差無幾,可我們畢竟還有得吃。

    我拉著翠兒的手趕緊向客棧的方向走去。

    穿過熱鬧的街市,拐進一條陰暗的窄巷,隻見一男子以手當枕,仰麵橫躺於路中……

    我和翠兒因為跑的急,加之窄巷內一片昏暗,我們一個收腳不住,差點兒就踩在了那名男子身上!

    我和翠兒驚魂未定,不住的拍著胸脯,別說我們女人,喚作任何旁人,在這麽陰暗的小巷,這麽突然的看到一個大活人橫在路邊,都會嚇一跳的!

    我和翠兒手拉著手,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想從那男子的腳邊走過……

    女人天生的好奇心理和戒備心理讓我和翠兒緊緊的盯著地上躺著的那名男子……

    雖與我們無關,但我們都會好奇那名男子的相貌,同時也更會戒備那名男子會不會像詐屍一樣的突然蹦起來!

    隻見那名男子頭枕著雙手,正躺於塵土中,一身簡單幹淨的粗布麻衣,卻看不出絲毫的粗鄙,偏偏穿出了高貴之氣!

    那名男子頭上胡亂的綁著看不出顏色質地的絲帶,淩亂的頭發下是一張英俊異常的臉,隻見一雙劍眉飛揚,微閉著雙目,挺直的鼻梁下,嘴裏叼著根枯草根,正津津有味的咀嚼著,嘴巴還不時的咂吧兩下,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態,那神態就仿佛是在吃天下最美味的佳肴一般……

    看著他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態,就仿佛躺在這滿是肮髒、塵土的窄巷中,就如同是睡在自己家的紅木大床上一樣舒服,自在……青天白日,幽深窄巷,絕世美男席地而眠,這場景本就透著怪異,我隻看了一眼,眼睛便再難移開,心也跟著“砰砰”直跳!

    這男人實在太過特殊,即使閉著眼睛,也可感覺到渾身所散發的那種神秘莫測的邪魅之氣。明知危險,會是陷阱,卻又不忍逃離。

    我趕緊收斂心神,拉起翠兒的手,猶如入室偷盜的偷兒般,弓起腰,躡手躡腳的就想抬腿跨過去……

    本已仿佛睡了去的男子,突然睜開了眼睛,直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見他睜開了眼睛,我趕緊把腳收迴,本想從他身上跨過去的,算了。

    既然他已經坐了起來,我們直接從他身後走過去就是了。

    看著我不情願收迴的腳,那名男子笑的一臉陽光燦爛:“這位姑娘,你走路好吵,擾了本公子好夢,一睜開眼,我的栗子燜雞,香辣豬蹄,十香醉排骨……全都沒了,我可一天都沒吃飯了,就靠做夢解解讒,你說該如何賠與我?”

    我們走路吵?我們如此“小心”的走路,聲音比貓還要輕上三分,還嫌我們吵?

    我知道,我和翠兒今天倒了黴運,遇到敲竹杠的了!

    真是倒黴倒到家了,喝涼水都塞牙!倒黴讓人偷了,本就心情不爽,現在連個阿貓阿狗的都敢勒索我!穿成那樣,還“本公子!”

    翠兒有點害怕的拉著我的衣袖,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著她。

    自古就是人善被人欺!但我也知道,自古就有邪不壓正這句話!翠兒的膽小怕事,反而激起了我潛藏的那本就不大的勇氣!

    哼,我怒!我再衰也倫不到受你個臭窮酸欺負!我給你打迴原形,看你還敢大言不慚自稱“本公子”!?

    我深吸一口氣,運足力氣,對著那男子的腿彎兒就狠狠地來上了一腳:“你個臭乞丐,不好好要飯,還想學敲詐!今天我就讓你學學規矩!”

    “姑娘你真是好狠的心!下腳這麽重,哎呦,這次我可足足兩天不能走路了……”男子一邊皺著眉頭,一邊裝模作樣的揉著腿彎,看著我的雙眼竟仿佛盛滿了委屈。

    ——啊,我受不了了,哪有男人這麽會裝的!還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眼神!……

    剛剛明明還一副敲詐犯的強硬麵孔,隻一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副受氣小媳婦的麵孔了!

    真是佩服他的臉皮厚度,表情瞬息萬變,變得簡直比四川絕活兒變臉還要快上三分!

    這種人,就應該——胖揍之!

    我怒,又狠狠地照著他另一隻腳背猛踩了下去,麻衣男子一蹦三尺高,雙手緊握腳掌,用那隻挨踢的受傷的腿支撐著原地轉了三圈,嘴裏連連的唿著痛!

    待他身形停止時,竟變成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謝姑娘賞腳!”

    “你……你這人臉皮怎會如此厚!?”我驚訝於他的魔術變臉,頓時有些錯愕,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翠兒這次也不怕了,在一旁捂著嘴直笑。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次我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讓人揍了一通,末了還要說聲謝打!這種事簡直就是聞所未聞,更是見所未見。

    可是今兒個,就讓我碰上了這樣的希罕事兒,真是有趣,我不禁莞爾。

    “姑娘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心裏即便是有氣也該出了。姑娘心情是好了。可憐我為了討姑娘的歡心,又挨打,又挨罵,身上弄的到處都是傷!”那名男子猶自捧著那隻受傷的腳,滿臉委屈道。

    “那……那也是你自討的,活該!”看他那副模樣,我倒真有點不好意思了,可還是嘴硬道。

    “是,是,我活該!我不該窮的沒地方住,大白天的睡在馬路上,擋了人家的路;也不該那麽不湊巧的偏偏那個時候餓醒;就是餓醒了,也應該繼續裝睡,不該睜開眼睛亂說話……否則,想我一個與人無害的一等良民,怎麽會無緣無故的遭到一個女人的暴打!?……”麻衣男子自言自語著,不時配合著搖頭捶打胸部的動作,一副追悔莫及的神情。

    可後來說出的話,就越來越讓我聽不下去了。

    “別……別在說下去了,你到底想怎樣?”我摸著被他碎碎念叨的疼痛的太陽穴,趕緊打斷他。

    “可我一想到隻要姑娘開心了,我所受的一切就都覺得心甘情願,甘之若怡!不瞞姑娘,我已經一日滴水未進,姑娘就賞我一頓飽飯,算做補償,如何?”麻衣男子說話時,習慣的挑著眉毛,一臉笑意,一臉自負。

    那神情哪裏是求人要飯吃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說:“姑娘,本公子請你吃飯,如何?”

    不就是一頓飯麽,不請他吃倒顯得我小氣了!

    更何況,剛才我又是踢又是踹的,雖是一時氣憤而為,但畢竟是我占到了便宜,心下也不禁覺得有些歉然。用這個方法作為補償,我倒是一點也不算吃虧。

    “那好,那就請你吃一頓!不過,你一定要記住,隻此一頓而已!別以為挨了兩腳,就想不勞而獲,賴上我們!我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若想動歪腦筋訛詐我,隻要你不怕某天落個缺胳膊、少腿兒的下場,你大可試試!不過,我還是勸你趁早打消那念頭。”我心裏雖早已願意,可嘴上絲毫也不放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可看他已經落魄到挨打混飯吃的地步了,還一副拽拽的神氣自負的樣子,我就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拚命的在行動上壓製他,在語言上打擊他。

    “謝姑娘賞飯,我就知道姑娘的心地就如同外貌一樣出色。怎舍得讓挨打的人,再雪上加霜,忍受饑餓之苦?”男子放下了受傷的腳,拍了拍手,做出“請”的示意手勢。

    我拉著翠兒在前走著,麻衣男子背著手,不緊不慢的在後麵跟著,一臉的輕鬆自在。

    “你腳不疼了?”

    “疼是疼,但是我覺得還是用兩隻腳走路更帥些!”

    我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我真是多餘跟這種人說話!

    我拉著翠兒快速走著,沉默了n秒鍾。

    麻衣男子突然道:“姑娘隻是輕輕踩了我一腳,就會關心至此!至於剛才說的什麽缺胳膊、少腿兒這樣的狠話,心地如姑娘這般良善,恐怕也隻是說的出,做不出吧!?”

    “你怎麽知道我做不出?”剛說完,我就開始後悔了,剛剛還在想著再也不和這種人說話的,怎麽才一會兒,我就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我低著頭悶聲快步走著。

    “哦?姑娘真的忍心?那我倒是有點好奇想試一試了!若是姑娘真的忍心……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在下命都可以給了姑娘,現下隻不過是被姑娘要去個胳膊、腿兒的,隻要能博得姑娘一笑,我又有何舍不得的?但姑娘若是真的心痛、不忍了……”玉瀟風緊緊的跟在我的身後,大聲的“自言自語”著,然後身形一錯,突然就竄到了我的身側,半歪著腦袋,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我差點就與他相撞!

    “那就證明了在姑娘心目中還有在下的那麽一點點位置,那我豈非開心死?敲詐麽,看來,是一定要做的了!”麻衣男子歪著頭注視著我微紅的臉龐,表情故作鄭重,仿佛是在下一個重大決定般,還配合著重重的點了點頭。

    此刻,那名男子的麵孔與我的相距隻有0。1毫米的距離,我仿佛已經感覺到他臉上的汗毛接觸到了我的皮膚,渾身無來由的感覺到一陣麻癢,連頭都感覺有片刻的暈迷。

    “你……”我心生懊惱,世上怎會有如此厚臉皮之人?第一次見麵就什麽過分的話都敢說!我一受過現代思想教育的女子都羞於應對!

    可是偏偏此刻我的頭卻感覺有點暈暈的,刹那間連反應都慢了好多,就是拚命也想不出任何有分量的反駁的話,所以我隻有生氣的悶頭走路。

    “就知道厚臉皮騙吃騙喝!你總該把名號報上來吧!”沉默了n秒,我皺眉問道。

    “姑娘定是看上在下的絕世風采,想結識在下,對麽?嗬嗬,不過,姑娘就是再害羞,也不必故意裝成如此兇惡的樣子,你就不怕嚇到我!?”麻衣男子快樂的眨著單鳳眼,仿佛生怕別人聽到似的,故意湊到我的耳根邊,用手擋著嘴,聲音卻絲毫也沒見小!

    “滾遠點兒,愛叫什麽叫什麽,看你粗衣爛衫的, 別是叫狗娃,豬娃的吧,哈哈哈……,你愛說不說,濫名兒我還懶的聽呢!”我大吼,阻止他曖昧的接近。

    “在下姓玉,名瀟風,瀟瀟灑灑,風度翩翩,名如其人,好聽麽?”玉瀟風不為我的厭惡所動,一如他的好心情,眉兒挑挑,臉兒笑的花兒般燦爛。

    這說話的口氣,這神態,這曖昧的氣氛……

    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不禁疑惑,迴頭偷看,不對啊,這張臉確實沒見過的,我不禁搖頭,暗笑自己的疑心太重。

    迴到客棧,隻見雷青從我們身後一閃晃到我們麵前,看樣子也是剛從外麵迴來。

    “小姐,迴來了,逛街定是很辛苦,早點吃飯吧。”樸實的話,卻讓我倍感溫暖。

    看著雷青,隻覺得心頭的委屈霎時齊湧上心頭,紅著臉道:“雷青,我……我把錢全弄丟了,以後我們怎麽辦啊,到了後天,我們就沒錢吃飯,也沒錢住店了,如果那樣,你們還會跟著我,保護我嗎?”

    我擔憂的看著雷青,沒錢的人確實沒底氣,一想到我們六個人,要流落到露宿街頭的地步,心頭就一陣恐懼。

    “小姐今天也做了件好事啊,幫了個可憐人。至於銀子,小姐不必焦急,我們也不需要小姐養,我們有辦法。”雷青笑著安慰。

    “我做了好事?你怎麽知道?”我驚奇,我是帶著翠兒偷偷溜出去的,我沒帶雷青他們呀。

    “我知道小姐不喜歡我們跟著,可又實在擔心,所以隻好偷偷跟著了。”雷青的笑容有些發僵,透著不好意思。

    這個木頭真有趣,不過還是他們最關心我,沒有被跟蹤的惱怒,隻感覺心頭暖暖的,原來,不管我多任性,多調皮,都有人在默默的、暗暗的保護著我,這種感覺真好。

    “可是,你眼見著我被人偷,為什麽不幫我搶迴來!?”我突然感覺很生氣,那可是好大的一筆銀子呢,明明能找迴來的……

    “錢財乃身外之物,小姐的安全最重要。”雷青很自然的答道。

    錢財乃身外之物?我苦笑,沒了這些“身外之物”,我們怎麽瀟灑得起來?

    這定是哪個家有良田萬頃、嬌妻美妾成群的王八蛋,舒服日子過膩了,發出的混帳感慨;餓著肚子睡在大街上的人是決計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

    “對了,你有什麽辦法弄來銀子?”我問雷青。

    雷青看了看我身邊的麻衣男子,吞吞吐吐道:“總之我有辦法的。”

    他能有什麽辦法?不會是……

    “不管用什麽辦法,就是餓死也不許找宇清遠要錢!”不知為何,突然很怕讓宇清遠看我的笑話。

    雷青臉色僵了僵,轉身就向客棧內走去。

    氣歸氣,飯還是要吃的。

    “誰允許你坐下同吃了?”我刻薄的對玉瀟風道。

    心情不好,自然看什麽事都不順眼,對於混飯吃白食的當然更加的看不順眼。

    我一把搶過玉瀟風手中的筷子和碗,胡亂的撿了些菜,放到門檻上。

    然後冷冷看著木立的玉瀟風,眼睛往門檻上一斜:“喏,你坐那兒吃去,聽說過要飯的和主人同桌吃的麽?這麽沒規矩!”

    一直惱恨玉瀟風的輕薄言語,此時正好借題發揮。

    玉瀟風一怔,瞬即笑的花兒般燦爛:“謝姑娘親自為我夾菜!”說完,一屁股就坐到了門檻上,香香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不住的點頭稱讚:“這菜,經美人之手夾過,味道就是不同,得此一餐,天下美味皆無味!”

    玉瀟風嘴裏吃的不慢,卻絲毫不影響議論他的“高見”,一副悠然自得、神態滿足的樣子,就仿佛坐在地上吃,要比我們坐在桌旁吃更舒服、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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