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裕和李明湖在鬼鎮北側引起的騷動,終於被紙人哨探傳迴到殷柔那邊。


    這位婦人當即以袖掩麵,落下淚來,看得李照江等人莫名其妙。


    李照江一行五人,除去李明湖外已經完成匯合,隨後便抵達鎮子開始探索——他們是從東側進入的,因此很快就遇到了盤踞在此的紙人,被帶到了鬼母住所。


    聽聞消息之後,殷柔先是泫然而泣,隨後又勃然大怒,跟李照江說道:


    “你那兩位同伴先前聽我所言,一時間氣憤不過,便要去找那鬼王算賬,卻想不到中了惡鬼伏擊,怕是已經兇多吉少。此事我也難辭其咎,若非是我有心無力,定要為兩位壯士複仇,血此大恨!”


    眾人麵麵相覷,各自不語。


    倒不是說這殷柔所說有什麽破綻,而是大家一想到燕裕中伏擊而亡……下意識就覺得不可能。


    那可是燕神!


    隻有李照江關心則亂,臉色也緊張起來,心說老燕你不會真的掛了吧?


    可別拖我老姐下水咩!當然,也別為了救我老姐而死,不然老姐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你了。你和老姐都要給我好好活著咩!


    “隊長。”徐錦忽然傳音說道,“這女人先入為主,刻意斷定燕隊和李副隊已經遇難,有利用我們、借刀殺人的嚴重嫌疑。”


    “我知道。”李照江皺眉說道,“但他們中了伏擊、下落不明,這個說法應該是真的。否則我們到時候和他們會了麵,這女人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


    “就算是要尋找燕隊和李副隊的蹤跡,我們也得往北區而去。”徐錦提議說道,“既然如此,不如假裝信了她的說法,免得在這裏就起衝突。”


    “嗯嗯。”李照江心想也對,便跟鬼母說道:


    “不勞煩夫人了,我們會過去替他們報仇的。不過,鬼王和他手下小弟的情報,還請跟我們詳細地說一下。”


    送走李照江等人後,殷柔將臉上眼淚一擦,暗地裏思索起來。


    九幽陰府封閉已久,最近卻突然對外洞開。不僅多了許多新來的孤魂野鬼,如今甚至連修士都陸續到訪,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趁著這些人還能溝通,趕緊叫他們去跟薛仁那廝火並,也方便我從中漁利。


    正盤算著呢,忽然又眉頭微微一動:


    卻是麾下紙人在鎮外不遠處發現了兩個姑娘,正在將她們接引過來。


    殷柔迅速整理表情,很快就重新露出一副悲戚的樣子,將解釋說辭重新構思起來。


    蘇雲錦和趙元真跟隨紙人踏入鎮子,不住地打量周圍環境。


    “這些紙人,是使鬼修士的法術嗎?”蘇雲錦暗中傳音問道。


    “嗯。”趙元真眯起眼睛,冷笑說道,“捏紙成人,驅鬼寄之,不過是鬼修不入流的戲法罷了。真正厲害的陰鬼,凝若實質,魂為肉身,哪裏還需要這蹩腳的假軀殼?”


    蘇雲錦沒有迴答,她知道趙姐脾性就是這樣,隻服隊長燕裕一個,對隊友們口下留情,其餘的問她都是看不上眼,沒一個厲害的。


    她現在有些擔心的,就是這紙人數量實在太多,打起來恐怕要頗費一番手腳——雖然她有大範圍的南鬥星河秘術在手,也不是說沒法打就是了。


    抵達府邸,聽殷柔說了來龍去脈,兩人也沒別的什麽想法,就決定先去尋找隊長再說。


    “那殷柔所言不實,明顯是在唆使我們去跟鬼王相鬥。”蘇雲錦傳音給趙元真道,“而且隊長不會看不出來。”


    趙元真倒是確實沒看出來哪裏不實。但她從小就被師父教導,出門在外凡事都要長個心眼,不要人家說什麽信什麽,因此她也有個準則:凡是我第一眼看去不怎麽順眼的陌生人,無需分辨,統統都當做心懷不軌之輩,提防起來就完事了。


    她看那殷柔就極其不順眼:長相妖嬈嫵媚,惡心!說話夾裏夾氣,神經!最可氣的是,生前居然還是峨眉劍門的人,老娘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峨眉劍門!


    要不是雲錦在這裏拖我後腿,萬一動手怕她掉鏈子,我非得當場翻臉殺了這婊子不可!


    “清安戰隊那邊比我們更早出發。”蘇雲錦繼續說道,“我們跟著他們的路線前進,一路上注意不要跟鬼王那邊發生衝突,還是以打聽隊長的情況為主。”


    “好。”趙元真表示沒有意見。


    兩人離開殷柔所在的“紙人坊”,來到那薛仁占據的“惡鬼街”,忽然聽到前麵傳來喧鬧嘈雜的聲音,似乎發生了規模相當不小的戰鬥。


    蘇雲錦和趙元真連忙趕去,還未抵達現場,就看見李照江等人且戰且退,狼狽往這個方向逃了過來。


    “發生了什麽事?”蘇雲錦立刻傳音過去。


    “我還想問你們呢!”迴應的她的是蔣宏,語氣頗為氣急敗壞,“你們隊的陳靈韻,怎麽會在鬼王陣營裏當指揮?而且我們想要跟她溝通,她也置之不理,還指揮惡鬼來攻擊我們!”


    “這不可能!”蘇雲錦下意識說道,隨即又迅速改口,“也許那不是靈韻,是某個鬼物變化出來的,伱們怎麽知道她是真的?”


    “她都拿著九天陰魔囚獄幡了,還能有假?”蔣宏反問說道。


    “不對。”徐錦也插進來傳音,跟眾人說道,“相貌可以偽裝,法寶也未必不能,誰規定這世界上隻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法寶了?我們不能確定陳副隊是不是真的,同樣也沒法確認你們是否偽裝,所以兩位暫且不要靠近我們,行吧?”


    “可以。”蘇雲錦答應下來,不再試圖和清安戰隊眾人匯合,隻能目送他們向紙人坊方向倉促迴撤。


    “哼。”趙元真突然說道,“我就知道那屑女人不是什麽好東西。肯定是鬼王薛仁開出了什麽條件,讓她選擇悍然反叛了!”


    “趙姐你也別太早下結論啦!”蘇雲錦哭笑不得,“靈韻爸爸可是江海巡撫哦!她怎麽可能會背叛我們……太不靠譜啦!”


    “漫漫道途,唯求得道,餘者不足掛齒,父母家人又算什麽?”趙元真不以為然,“等她過來,我們好好問問。”


    兩人停留在原地等候,很快就遇到了追殺過來的惡鬼部隊。


    隻見陰風肆虐,黑霧漫天,各種奇形怪狀的鬼物混跡其中,猙獰可怖。有陰兵鬼卒持刀掣槍,有兇惡猛獸齜牙磨爪,還有好幾個騰雲駕霧的鬼修,看得趙元真也是麵色一變。


    洗髓階的鬼物有等級碾壓,倒是不怕;化府階的就頗為棘手了,尤其是那幾個鬼修,一看就是專精戰鬥廝殺之輩,單挑的話趙元真還有些信心,但若是對麵一哄而上……她肯定第一時間有多遠就跑多遠。


    什麽越階打怪,什麽以一敵百,不存在的。除非你手裏有什麽超階的天府奇珍、絕世秘術,那可以另當別論,否則哪怕是技術妖孽的燕裕小賊,遇到這種陣仗也隻能跑路。


    她拉住蘇雲錦的右手,準備見勢不妙拔腿就走,卻聽見蘇雲錦叫道:


    “靈韻!”


    趙元真抬頭看去,隻見陳靈韻手持九天陰魔囚獄幡,微笑立於陰雲黑霧之上,笑盈盈地盯著兩人。


    蘇雲錦目光和她交接,表情漸漸變得難以置信起來。


    陳靈韻沒有說話,隻是懶洋洋地將手一擺。


    殺!


    無數陰兵鬼將朝兩人掩殺過去,趙元真連忙抓住蘇雲錦的手,駕起萬裏神行之術,飛快跑路。


    “我就知道!”她嘴裏咒罵叫道,“她果然背叛了!天生邪惡的屑女人!”


    “不要禦劍。”蘇雲錦趕緊提醒她,“禦劍去空中就是給人當靶子,我們借助這裏的複雜地形,甩掉追兵再說!往紙人那邊跑過去,利用他們拖延時間!”


    “好!”趙元真立刻說道。


    當逃兵這種事情,我可也算是經驗豐富,絕對不會被屑女人抓到的!


    後方的陰雲之中,陳靈韻微微一笑,說道:


    “不必追殺。當務之急,是盡快攻下紙人坊,將那鬼母擒殺,大王便可一統九幽陰府。再追殺這些殘兵敗將,便是摧枯拉朽,易如反掌。”


    “不錯,不錯。”在她身後,鬼王薛仁很是滿意,不住地撚須點頭。


    若要論整體實力,鬼王這邊明顯更勝一籌,隻是他麾下派係眾多,有使鬼修士,有鬼修,還有不具靈智的鬼物,因此戰鬥起來根本難以配合,局部失利時甚至還會一哄而散,喝令不住。


    鬼母那邊的紙劍卒則是令行禁止,進退如一,因此雖然數量更少,攻伐時反而頗為棘手,以至於鬼王始終下定不了決心、押上全部籌碼去跟對麵火並。


    而這個外來的女修士,雖然修為不怎麽樣,卻精擅軍陣指揮之法。幾個戰術命令下去,便將紙人坊外圍的防線成功擊穿,讓薛仁對她的指揮才華頗為欣賞。


    長得也很俏麗美豔,不錯,不錯。隻是鬼王薛仁之前被鬼母殷柔背叛,如今暫時沒有心思去再涉情愛,等到統一九幽陰府之後,若這女修士願意自戕而嫁,他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收了對方做側室。如若不願……哼哼!


    薛仁正做著美夢呢,隻聽見身旁的白無常忽然說道:


    “大王小心。先前看那兩個人類修士的表情,似乎和您身邊這位……是認識的。”


    “我確實和她們認識。”陳靈韻微笑說道,“但也隻是在草莽時期打過交道而已。如今各為其主,不論私交,又何必再提此事?”


    “沒錯。”薛仁被白無常一說,原本下意識起了疑心,聽到陳靈韻的迴答之後,頓時又疑慮盡去,暗想這女修士如果和對麵相熟,肯定會求我饒她們一命。如今看來,她們肯定隻是泛泛之交,有什麽好擔心的?


    “隻怕是苦肉計。”白無常卻不依不饒,“若你願意去親手殺了那兩人,帶屍體迴來交個投名狀,我們才肯信你。”


    “嗬嗬。”陳靈韻微笑說道,“投名狀倒是無妨,不過如今當務之急,應該是助大王盡快拿下紙人坊,擒殺鬼母吧?不知是大王的雄心宏圖重要,還是讓你們安心更為重要?”


    “哼。”薛仁聞言頓時不悅,冷冷地瞪向白無常。


    滅法時代,陰府皆空。這陰鬼不知從哪裏得了白無常之道,長年累月修行之下,已然成了一些氣候。可惜被鬼王任命為大統領後,整天想著和其他鬼將鬥來鬥去,甚是煩人。


    薛仁念這陰鬼很早就效忠自己,因此平時對他多有縱容。如今看來,倒是個公私不分的蠢蛋,還不如這人類修士聰明懂事,顧全大局。


    “好了。”薛仁斬釘截鐵地說道,“先攻破紙人坊,拿下鬼母,再做計較。”


    白無常收起長長的舌頭,躬身退後,閉嘴不語。


    他懷疑陳靈韻的理由很簡單,就是這女人修為很弱,智謀又強,不可能認識不到“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


    等薛仁統一了九幽陰府,這女人的利用價值就沒了,加上她實力不行,到時候肯定要任憑薛仁擺布。所以白無常從惡意方麵揣度,覺得這女人肯定不會全力相助薛仁攻破紙人坊,絕對埋了什麽不好的陰謀後手。


    但是他沒有證據。


    這女人如今價值擺在這裏,所謂的陰謀又隻是自己的一些猜測,薛仁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的。他也隻能在旁邊上上眼藥,暗自小心提防起來。


    想到這裏,白無常又偏頭看向陳靈韻。


    陳靈韻朝他溫柔一笑,眉眼彎彎,似乎完全沒有因為他的敵意,而產生半點齟齬芥蒂。


    ————————


    躲在地底的中立群體分為三類人,一類是不肯效忠薛仁的鬼修,一類是沒有任何法力的平民魂魄,還有一類就是現實世界裏被吸入進來的現代村民們,彼此各自聚在一起,不和其他兩個群體互相接觸。


    李明湖將這些村民們的口述遺書記錄完畢,手機電量也快要見底了。


    “好了。”她站起身來,傳音問燕裕道,“讓你久等了,接下來怎麽做?”


    “我得好好想想。”燕裕迴答說道。


    這次的九幽陰府秘境,不同於武夷山第二層秘境。眾人麵對的秘境敵人不僅有化府階,而且還普遍擁有靈智,不像木偶那樣可以被傻傻地逐一引出來消滅。


    如果埋伏在暗中偷襲,慢慢折其羽翼,斷其爪牙,最後先殺鬼王,再滅鬼母,燕裕自忖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個方案的耗時太久,非常麻煩,時間拖長就意味著有不可預料的風險,更何況我家明湖的身體未必能支撐得住。


    考慮到鬼王和鬼母互相敵對,若是能引得他們兩敗俱傷,對付起來就簡單多了……可惡!靈韻怎麽不在身邊?最需要你那一肚子壞水的時候到了!


    他將自己的構思跟李明湖說了。女武神沉吟片刻,咳嗽說道:


    “咳咳,思路沒有問題,但鬼母……她想著利用我們去打鬼王,說明她肯定是不想硬拚的。”


    “沒錯。”燕裕說道,“要是有什麽辦法,能挑動鬼王去進攻鬼母,逼她不得不拿出實力和對麵兌子,那樣就沒問題了。”


    “所以可以嚐試先去接觸鬼王。”李明湖得出答案,“隻是我們剛才和它們交戰過,現在恐怕不容易再溝通吧。”


    “不如這樣。”燕裕忽然有個點子,“我去看看能不能潛入那惡鬼街深處,說不定能找到秘境的控製中樞呢。如果運氣不好,至少也能打探一些虛實,後續再看看怎麽和鬼王陣營建立聯係。”


    “我也去。”李明湖說。


    “我不放心你一起去。”燕裕說。


    “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李明湖說。


    “你們兩個是在秀恩愛嗎?”先前帶路的小女孩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在旁邊天真問道。


    兩人頓時都有些無語,又聽到小女孩道:


    “電視上經常放這種橋段,男主叫女主一個人快走,女主又不肯丟下他……不管怎麽樣,求你們快點做決定吧,我們在旁邊看得都難受。”


    李明湖轉頭看去,發現遠處的鬼魂們或坐或立,雖然都沒有說話,但目光確實是看著這邊,仿佛村裏眾人看大戲。


    饒是她性情沉穩,此時也忍不住有些紅臉,迅速說道:


    “我必須跟你去。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偷偷跟著你。”


    “好耶。”小女孩鼓起掌來,起哄叫道,“讓她跟讓她跟!”


    燕裕聞言有些窘迫,狠狠瞪了她一眼。


    死小鬼,關你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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