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了。”郎霆逸垂下已經猩紅的雙眸,不再看她,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了,“到了現在,我還能不死心嗎?”


    偉岸的身軀此時佝僂下去,郎霆逸緩緩地轉過身,緩緩地往門口走去。


    “尹南歌,我終於不會再等你了。”


    她踉蹌了一下,無力地斜靠著牆壁,卻還是在努力撐起一抹不在意的笑。就算轉過身的他已經看不到了,她還是要傾盡全力演完這場讓她痛徹心扉的戲……


    他終於不再等她了,那她也能告訴自己不必再懷抱著那一絲迴歸的希望,就可以義無反顧地奔赴一條複仇之路了……


    其實這樣也好,他不會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不會再經受一次和她一樣的痛苦……


    【阿郎,再見……再見了……】


    打開的大門外,幾個穿著黑衣的男人剛剛跑到了門口,氣喘籲籲的,神情焦慮地看著郎霆逸。


    “郎總,老夫人讓我們……”


    “我知道了。我會跟你們迴去的。”他的身影在踏出門口時,終於還是忍不住頓了頓。


    “尹南歌,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他沙啞哽咽的聲音傳來,沒有迴頭看她,“上個月,你去過美國嗎?”


    尹南歌一怔,交叉在背後的手掌緊緊扣住,指甲深深地紮進皮膚裏,紮痛了,也紮出了血……


    “沒有。”她再也說不出尖酸刻薄的話,她哽住的喉嚨隻能發出簡單的音節,隻能吐出這兩個字。


    郎霆逸苦澀一笑,在揚起唇角的時候,他也仰起了頭,讓快要溢出的滾燙液體重新倒迴了眼眶……


    “尹南歌,我們從此陌路。”


    在低下頭時,他俊逸的臉龐已經褪去了哀痛,隻剩一片冰冷,一片死寂。


    邁開長腿,在幾個男人的簇擁下,郎霆逸上了前來的轎車,離開了。


    陌路……他說,從此陌路……


    臉上流淌了那麽多淚,可她的唇角一直保持著剛剛的弧度,就是在死死咬住自己手背的時候,也沒有鬆下的弧度……


    ————————————————————————————————


    “郎總,您不能再喝了!”


    看到郎霆逸坐在客廳的吧台前不停地喝酒,跟著的助理非常擔心。


    “不要管我!”郎霆逸睜著已經開始迷離的眼睛,看了看助理,又看著一直跟在旁邊的保鏢,不悅地蹙眉,揮動胳膊時也將酒杯裏的液體灑出了不少,“你們都出去!不要站在我麵前!我誰也不想見!都出去!”


    “可是,郎總,您這樣喝酒已經好幾天了,再喝下去身體就垮了!”


    助理著急地手足無措。


    跟了郎霆逸很久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郎霆逸如此酗酒。郎霆逸從來都是節製的人,就是再重要的應酬,他也不會輕易喝多,更別說自己一個人買醉,用這種麻痹的方式來逃避問題。


    可越是他從未這樣做過,助理越是擔心,怕他會一直這樣下去,怕他會喝壞了身體。


    “啪!”


    一聲脆響,郎霆逸手裏的酒杯被甩在了一邊的牆壁上,摔成了碎片。


    “出去!我說過讓你們出去!”郎霆逸狠狠地推了站在自己麵前的助理一把,險些把他推倒了。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不行嗎!都給我滾出去!滾!”


    郎霆逸又抓起了另一個酒杯。


    這一次他沒有再扔出去,而是緊緊地攥在了手裏。恐怕再多一分力道就會捏碎它!


    “好,好,我們出去!郎總,您別激動,千萬別激動!”助理心驚肉跳地看著被郎霆逸握在手裏的玻璃杯,生怕他因為暴怒而捏碎了它,讓自己受傷。


    無奈地搖搖頭,助理往房間門口走去。


    “你們也出去!滾!”郎霆逸猩紅的雙眼瞪著還站在原地的兩個保鏢,咬緊的牙根連太陽穴上都暴起了青筋。


    他就是想好好地靜靜,就是想在隻有一個人的空間裏思念一個讓自己痛不欲生的女人。沒有旁人的目光,不想著現在的分離,他隻想好好迴憶,迴憶曾經的美好,這已經是他賴以生存的僅有的源泉了……


    聽到郎霆逸的怒吼,助理迴頭,對那兩個保鏢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在門口等著郎霆逸。


    雖然不知道郎霆逸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助理能猜到,郎霆逸的痛苦與尹南歌有關。


    他這樣一個男人,用情起來,排山倒海。而情若是傷了,怕也會是毀天滅地……


    也隻有讓他自己走出來了,旁人再多的勸慰也是無濟於事。


    助理和兩個保鏢走到了門口,又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他們誰也沒敢走開,豎著耳朵聆聽房間裏的動靜,但凡聽到異響,都會衝進去。


    好一會,裏麵都沒什麽聲音。隻是偶爾,似乎能聽到郎霆逸在房間裏自言自語,有時高亢,有時又低沉了下去。滿滿的,都是一個男人無法抑製的哀痛。


    雖然聽不清郎霆逸說的什麽,但這種哀痛也渲染了門口的幾個人。


    助理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遞給兩個保鏢。


    保鏢頓了頓,還是接了過來,默默地相互點上,又吐了幾口煙圈。


    忽然,他們好像聽到玻璃撞碎的聲音!


    不好!


    甩掉手裏的香煙,靠在門邊的保鏢飛快地打開房門。


    “郎總!”


    他們一邊驚慌地喊著,一邊打開房間的大燈,明晃晃地照亮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可是,沒有人。


    原本坐著郎霆逸的吧台,此時空空的。


    整個房間也都是空空的。


    隻有房間那邊的落地窗被打碎了一個極大的窟窿,嗖嗖地透進來陣陣寒冽的風。


    ——————————————————————————


    “郎霆逸被綁架了,是不是!你們找到郎霆逸沒有!他在哪!在哪裏!”


    尹南歌一邊開車,一邊撥通了電話,對著那邊的人大喊著。


    “尹南歌,你給我打電話就是問這個!你知不知道這是違反紀律的!”


    孟凡也忍不住喊道。


    若非特別緊急的情況,他們之間是不能直接用手機電話聯係的,為了防止被竊聽或是被截取信號。


    在看到是尹南歌的電話號碼時,孟凡心裏一驚,以為是她發生了什麽意外。可是沒想到,她打來電話竟然隻是問郎霆逸的下落。


    “對,我就是問這個!我不在乎什麽紀律,想怎麽處分隨便你們,可我要知道他的下落,要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告訴我,孟凡,你一定能知道什麽!”


    知道郎霆逸失蹤的消息時,已經過去一天了。若不是郎霆烈忍不住焦慮,問她郎霆逸是否出現過,尹南歌還不知道他竟然在自己的公寓裏“失蹤”了!


    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綁走郎霆逸,對方一定是不簡單的人。而願意如此冒險地從郎霆逸家裏把他綁走,對方一定是薑博濔或者是狄安妮!是那兩個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確切藏身之處的人!


    若是在狄安妮手裏倒還好,可若是在薑博濔手裏……


    想起那天薑博濔對郎霆逸舉起手槍的樣子,想起薑博濔說的話,尹南歌驚恐地渾身發抖,牙根都在打顫!


    孟凡咬了咬牙。


    其實他在昨天就知道了郎霆逸失蹤的事情,他也在盡全力查找郎霆逸的下落。他隻是不想讓尹南歌知道這件事,不想讓她再去冒險。


    根據郎霆逸家附近的電子監控記錄,帶走郎霆逸的,是一個身形龐大的外國人。通過麵目識別和鑒定,證實是一個正在被國際組織通緝的綁架殺人犯。根據國際組織提供的線索,這個殺人犯最後一次露麵,是跟薑博濔在一起。很明顯,他已經受雇於薑博濔。而郎霆逸,也已經落入薑博濔手中。


    本以為尹南歌會是狄安妮和薑博濔想要報複的主要對象,畢竟在c區現場,狄安妮對尹南歌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所以孟凡派人加強了對她的保護。


    而郎霆逸那邊長時間的風平浪靜,也確實讓人疏忽大意了。


    正因為如此,孟凡才更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尹南歌,不想讓她埋怨自己。


    可是現在,她既然能打來這個電話,說明她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他也瞞不住了。


    “郎霆逸是被薑博濔的人綁走了……”


    “地方,地方在哪!他們把他帶去哪裏了!”尹南歌不敢問孟凡找到郎霆逸沒有。她怕他告訴自己,他們發現了郎霆逸的屍體……


    她這樣一遍遍問著郎霆逸在哪裏,是希望他們隻是把他帶去了別的地方,而不是就那樣把他給殺了……


    “尹南歌,這件事你別管了,我已經聯係了警方和海關,全力尋找郎霆逸的下落,一旦有消息也一定會告訴你。可你知道,你現在也是他們的目標,你必須先保護好自己。”


    “你不肯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找!”


    “尹南歌,你別亂來……”


    孟凡還沒說完,尹南歌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時間再去依靠別人了!


    從樸宥赫那裏打探到的消息,最近來m國中轉的偷渡客比較多。尹南歌有種隱隱的感覺,薑博濔和狄安妮很有可能就混在這批偷渡客裏,輾轉到了國內挨近m國的邊境,隻要時機成熟就會偷渡離開。這也是剛才孟凡一時情急,無意中提到的“海關”。


    想到這,尹南歌猛地轉動方向盤,飛快地調頭。她要往偷渡客集中的地方去,也許在那裏能打聽到消息。


    開了數十秒,她又往中央後視鏡裏看了一眼。


    後麵有輛黑色的商務車。


    這輛車已經跟了她很長一段路程了。她快,它便快。她慢,它就慢。就是在剛剛臨時調頭時,它也跟著調了頭。


    盯著那輛車,尹南歌的黑眸越來越沉了下去。


    起初還有幾分緊張和不安,到現在,她反而平靜了下來。


    為了不讓樸宥赫懷疑,孟凡派來保護她的人一般不會這樣貼近跟著。她身上有信號發射器,他們隻需要在固定位置掌握她的行蹤即可。畢竟她是一名優秀的特工戰士,而不是柔弱的普通女人。


    所以,此時這樣跟著她的,一定不是孟凡的人。也不會是樸宥赫的人。


    那麽,一定是他們了。


    既然他們有心來找她,一直跟在後麵,而不是拿槍射殺她,說明他們還有其他的目的。不管怎樣,後麵車上的人,一定會有郎霆逸的消息!


    保持著車速,尹南歌一邊摘掉自己身上的通訊器,一邊從包裏拿出來一個小型的注射器。


    她沒有猶豫,左手扶住方向盤,右手迅速地把注射器紮向自己的胳膊……


    “前麵那輛車停了!”


    商務車上的司機對車廂裏的另外兩個男人說。


    “她發現我們了?”


    其中一個緊張地往尹南歌的車看去。看到她果然停了車,還打開了車門,走了下來。


    “怎麽辦?我們是直接開過去,還是停車?”開車的男人問道。


    後麵一個男人想了想,說,“停車!老板吩咐我們務必今天把她抓迴去。她既然在這裏停車了,就在這裏動手吧!”


    幾個男人迅速下了車,可還沒等他們走過去,尹南歌已經朝他們走了過來。


    “是不是你們抓走了郎霆逸?他在哪?”


    看著這幾個高大的男人,尹南歌的眼中沒有懼色,隻有冷靜和淡漠。


    幾個男人麵麵相覷。


    原本還打算用這個威脅尹南歌跟他們走,可沒想到她竟然先一步察覺到了。


    “是我們抓走了郎霆逸。”其中一個男人說話了,“要想見到他,就得乖乖跟我們走。”


    “好,沒問題。”尹南歌毫不猶豫地答應,“走吧。”


    幾個男人又相互看了一眼,對尹南歌毫不掙紮的爽快有點疑惑。


    “等等。”


    在尹南歌要跟著他們上車之前,說話的那個男人攔住了她,眯眸看著她說,“上車之前我們要檢查。”


    說著,他對身後的人點點頭,那個人遞給他一個探測器。


    早聽聞尹南歌是個厲害的保鏢,所以她有這樣機警的感覺和反應,他們也不是很奇怪。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必須確保她身上沒有安裝通訊器和發射器,不能暴露他們即將前往的地方,還有躲藏在那裏的人。


    上上下下搜索了兩圈,探測器並沒有任何的反應,說明她身上是“幹淨”的。


    “好了,帶她走。”男人滿意地收迴探測器。


    幾個人上了車,在車上又用黑布蒙上了尹南歌的眼睛。


    在迴他們“基地”的路上,開車的男人還特意繞了好幾個彎道,想要混淆尹南歌的方向感。雖然她這一去,幾乎是有去無迴,但老板的指令是確保萬一,他們拿錢辦事的,當然要“敬業”。


    他們費盡心思做著這一切,而尹南歌,從頭到尾,都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車廂內。


    其實就算他們再多繞十個圈,她也知道自己在哪裏。隻是她知道是沒有用的,她要的,是那些能夠來救郎霆逸的人知道,是要讓孟凡知道。


    尹南歌知道,這一去是兇多吉少。可是再兇險,她也要去!隻有去了,才有可能得知郎霆逸的下落,才能從薑博濔等人手裏救出他!


    手臂上的某一處還有著隱隱的刺痛。那是她剛剛紮下去的地方。


    在那裏,在她的肌膚之下,皮肉之中,有一個微型的發射器。這種包含著微型芯片,但主要材質與人體組織極為接近的發射器,普通探測器是發現不了的。


    隻是她現在還不能啟動。她必須確保自己先見到平安無事的郎霆逸!


    ————————————————————————————


    車停下了。


    “下車。”


    一個男人拉著尹南歌下了車,又推著還蒙著眼睛的她往前走。


    尹南歌靈敏的嗅覺聞到了某種泥土的味道,有點刺鼻,並不是那種自然的泥土氣息,好像長年經過了某種化學物質的浸泡。


    迴想剛才繞過的路,她的大腦迅速地在搜索這個城市的圖紙。


    她想起了!


    這應該是城郊一座廢棄的化工廠。這邊的工地基本上都荒廢五六年了。


    薑博濔和狄安妮他們竟然是躲在了這裏!


    一陣刺耳的金屬聲,應該是那夥人拉開了某扇鐵門。


    她應該是被帶進了工廠的廠房,這裏的味道更加刺鼻。


    她以為他們就要停住步伐了,可是卻被那夥人帶著,越走越遠。


    等停下的時候,等整個身體往下沉的時候,尹南歌知道,這是跟他們走進了升降機,而且是要往地下去了。


    過了一分鍾,再走出升降機時,這裏的空氣明顯比上麵好了很多。


    “進去吧!”一個男人對尹南歌用力推了一把,也解開了綁著她雙手的繩索。


    尹南歌往前踉蹌了幾步。


    等她站直了身體,摘下蒙住眼睛的黑布時,她發現自己站在光線幽暗的封閉房間裏。


    “郎霆逸!”


    一聲驚唿,尹南歌飛快地往房間的那頭跑去。


    因為她看見了郎霆逸!看見了渾身傷痕累累、被繩索吊在牆壁上的郎霆逸!


    “阿郎,你怎麽樣……阿郎,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顫抖地解開捆綁在郎霆逸手腕上的繩索,當那個高大的身軀虛軟無力地摔倒在地上時,當看著他青腫的臉頰,破損結痂的唇角,還有結實的身軀上遍布的鞭痕……


    一顆巨大的石頭壓在尹南歌的心頭,讓她不能唿吸,讓她不能說話,甚至心痛得連淚流都不能了……


    “阿郎……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南歌……我是你的尹南歌……”


    在灼燒的視線裏看他,用灼燒的嗓音唿喚他,尹南歌緊緊抱住還有著氣息卻已經被折磨到昏迷不醒的他,哀痛到無以複加!


    到了現在,她已經不需要再去演戲了,她隻要他活著,隻想要把他平安地帶出去!


    “南……歌……”


    在已經昏迷的意識裏,在越來越黑暗的世界裏,郎霆逸好像聽見了某個聲音。那麽熟悉的聲音,那麽溫暖的名字……


    阿郎……


    有人在叫他,阿郎……


    而且,她說她是南歌,是他的尹南歌……


    是他聽錯了嗎……是他的幻覺嗎……


    微微一顫,郎霆逸用力地想要撐開眼皮,用力地想要發出聲音。


    他終是說出了這個在心底迴蕩了太久的名字。


    可是這一聲呢喃隻是在他嗓子裏迴轉了一下,尹南歌並沒有聽到。


    因為另一個聲音正從房間角落的喇叭裏傳了出來。


    “嘖嘖,真是伉儷情深啊!讓我看看,你們兩個,到底誰更癡情!”


    也是在此時,封閉的房間僅有的一扇門又打開了。


    另一個人被推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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