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可以做這種事!怎麽可以成為殺死自己父親兇手的幫兇!


    “再重複一遍!請郵輪上的人配合,我們即將登船!”


    艦艇上又傳來了清晰的一句,已經到了郵輪旁邊。


    兩排齊刷刷裝備精良的軍人,站在正麵對著甲板的位置,蓄勢待發的樣子。


    握緊拳頭,又看了一眼尹南歌,郎霆逸終於還是轉過了身。


    樸宥赫沒有拿這種事來騙自己的必要。


    他已經沒有時間去問尹南歌為什麽了,他不想看到她被訊問、被搜查甚至被逮捕的樣子,他現在隻能趕快離開。


    “郎總,”在他走了兩步後,身後傳來樸宥赫的聲音,“你如此冒險來找南歌,又如此執著的精神實在讓我感動。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機會,我們兩個賭一場。兩天後,來我的賭場。如果你贏了,你可以從我身邊帶走尹南歌。不過,如果你輸了,你一輩子都不能再找她、見她。如何?”


    話音一落,郎霆逸頓住了腳步。


    尹南歌也驚呆地看著樸宥赫。她好不容易才讓郎霆逸離開,她幾乎都已經讓郎霆逸絕望了,樸宥赫這個狡猾的男人卻又要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他分明就是想要燃起郎霆逸心裏的火焰,讓郎霆逸再次陷入漩渦之中!


    “你覺得我是可以讓來讓去的東西嗎?”尹南歌蹙眉看著樸宥赫。此時的怒火不是她偽裝的。


    “噓,寶貝,”樸宥赫把手指抵在唇上,摟著她的肩膀,在她耳畔輕聲說道,“不要生氣。你覺得憑我的賭技會輸給郎霆逸嗎?放心,我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我這麽喜歡你,對不對?”


    尹南歌咬了咬牙。


    她知道樸宥赫已經打定了主意。她若是再反對,就會讓他起疑心。


    【不要答應!郎霆逸,千萬不要答應!我剛才傷你的,還不夠多嗎!這樣還不夠讓你放棄嗎!不要再給我傷害你的機會!


    不要再迴頭,徑直走下去,離開這裏,離開我!不要答應,不要迴頭!


    我隻要你安全,我隻要你好好地活著!】


    凝視著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尹南歌在心裏呐喊著,祈禱著,希望他快點邁動步伐,快點離開這個龍潭虎穴!


    可是……


    “好,我答應你。”


    可是,他還是迴頭了,還是答應了。


    他迴頭看著她,甚至還對她溫柔一笑。


    “南歌,等我。”


    如果說之前還有絕望,還想放棄,不再給她帶去她說的痛苦,那麽到了此刻,在知道她是黑鷹成員之後,他就更加需要帶她離開了!帶她離開這個黑暗又危險的地方,不能讓她做出令她後悔一生的事情!


    不管她愛不愛他,恨不恨他,他希望她能迴到從前的尹南歌,希望她好好活著!


    終於,他這一笑,這一聲低語,讓她以為已經爐火純青的偽裝,破滅了……


    她假裝冷哼一聲,假裝不屑地扭過頭,卻在避開眾人視線的時候,流下了滾燙的淚……


    ————————————————————————————————————————————


    站在公寓門口對送她迴來的樸宥赫揮手再見,再看著他的跑車飛馳而去以後,尹南歌才轉身走進了屋子。


    這棟小型公寓也是尹克在m國的財產。其實,這些不算尹克的。尹克所有與“黑鷹”相關的資產,全都上報給了國家。國內的都被司法機關按程序“沒收”了,國外的一些還在,不過也都隻是暫時放下尹克名下,由她繼承。等任務完成,也都會一一收迴。


    關上門,踢掉腳上的高跟鞋,尹南歌就那樣光著腳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很累。


    已經不記得是怎麽從郵輪上迴來的了。機械化地保持著微笑,在應付樸宥赫有意無意試探的同時,她的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郎霆逸拉著她的樣子,都是他對著那些人槍口的樣子,都是自己拿槍對著他的樣子,也都是他迴頭對自己溫柔一笑的樣子……


    痛。因為太痛,整個身體都像被剝了一層皮,又像被抽走了支撐的骨頭,疲累得連多走一步都是艱難。


    可她還是要行走,還是要麵對。在這一天的行程後,她必須要準時向孟凡匯報今天的情況。她也必須要知道郎霆逸此刻是安全的。


    推開二樓的臥室,再次確認屋子裏是“幹淨”的之後,尹南歌坐在自己的梳妝台前。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閉了閉眼睛,努力讓神情淡然下來。然後,她伸手按下了桌角下一個隱蔽的按鈕。


    一個輕微的響聲,原本還能照映她麵孔的鏡子,忽然變成了一個深藍色的屏幕。


    尹南歌在屏幕下角按下了一串密碼。


    嘀的一聲,藍色屏幕變成了一個畫麵。顯示在畫麵裏的,正是尹南歌的直線上級,孟凡。


    “你發來的照片我已經讓人確認過了。”一看到尹南歌,孟凡就直奔談話的主題。怕訊號被人發覺跟蹤,他們約定每次通話的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鍾,所以必須長話短說。


    “照片上和樸宥赫說話的男人叫薑博濔。是一個大型基金會的所有人,也是美國一家醫藥研究所的所有人,他本人對醫藥學也很有心得,在上大學的時候發表過不少論文。一年前,就是那個碼頭項目,他也出來投標過。這個人的經曆表麵上看沒有什麽問題。”


    “不過梁天祿的事情告訴我,經曆越是完美的人,越值得懷疑。薑博濔在美國發展的時間很長,而樸宥赫主要在亞洲地區發展,而且領域完全不同,按說,這兩個人應該不會有太緊密的聯係,這樣的見麵確實不正常。更何況,如你所說,今天參加宴會的人,幾乎都與黑道有染,薑博濔也絕對不是什麽善類。從他參與碼頭競標入手,我會一查到底的。”


    醫藥?


    這個詞讓尹南歌的思緒激起了一點什麽,“你不是說郎霆逸查到我爸爸的真正死因,是因為被人注射了新類型的藥物嗎?還說他已經把這類藥上報給了國際安全組織。”


    “嗯,是的。”孟凡點頭。


    他沒想到郎霆逸竟有如此心機,竟還備存了尹克的血液暗中進行分析。


    因為尹克的屍檢報告沒有任何問題,不管是阮思暮那一方,還是孟凡這邊,都一致認為尹克是死於那一槍,沒有想過其他。直到幾個月前,派去暗中保護郎霆逸的人,發現他在暗中尋找一個護士的下落。而那個護士,正是當時陪護過尹克的。


    擔心郎霆逸會招惹事端,讓尹南歌的苦心付諸東流,孟凡讓人監聽了郎霆逸的電話。這才知道,郎霆逸竟然已經破解了尹克的真正死因,正在暗中查找兇手。雖然隻是商人,但郎霆逸敏銳的洞察力和縝密的思維,不比哪一個偵查人員差。孟凡不得不承認,從來不把唯利是圖的商人放在眼裏的自己,對郎霆逸這個男人,確是有幾分讚許的。


    想到這,孟凡忽然蹙了眉,說,“南歌,莫非你認為……”


    尹克的死與一種新型毒藥有關。而令人懷疑的薑博濔正巧也與醫藥有關。這之間的聯係,太讓人不安了。


    “放心,我會讓人好好去查的。”


    尹南歌低垂下眼眸,聲音也微微地低了下去。


    “他還好嗎?”


    她知道在這種通話裏,不應該去問私人的事情,但不確定他是安全的,她安不下心。


    孟凡頓了頓,眼底閃過深諳的光。


    他可以不迴答,或是斥責她的逾矩。


    可是嚴厲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從答應做偵查員的那天起,她一直很努力,很盡職,也很刻苦。


    如自己所料,她非常優秀,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意誌力,都超過常人,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超負荷的特訓項目,也完成了她必須的轉型。


    從耿直率性的保鏢,轉型成冷豔陰沉的黑幫,她除了經受住來自黑鷹成員的試探和考驗,還要承受住自己內心的煎熬,與那些殘害自己父母、逼得自己與愛人分離的惡勢力同流合汙。


    所有的這些,她都做到了。


    除了愛情。除了郎霆逸。


    她可以抹去自己的棱角,可以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卻無法抹去她對那個男人的思念。哪怕減少一分一毫都沒有做到。她那張已經練就的爐火純青的冷豔又冷漠的麵孔,也隻有在提到郎霆逸時,才會流露出最真實的柔情,最悲傷的無助。


    她在完成任務的時候,也在拚命地想辦法保護郎霆逸。在梁天祿死後,老一派的黑鷹餘黨當然會想要報仇,為了試探尹南歌,他們甚至還要尹南歌親手來完成,說要讓她為父報仇。


    為了解除危機,又不是被他們懷疑,尹南歌在其中周旋了好久。她甚至冒著生命危險,暗中挑起另一幫派與黑鷹的矛盾,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又因為新勢力在不斷爭搶地盤和人力,他們終於還是把此事暫停了下來。


    隻是暫停而已。如果不把黑鷹徹底鏟除,郎霆逸永遠都會活在需要被暗中保護的陰影之中。


    “他很好,我們的人已經把他安全送迴國了。”


    孟凡告訴自己,迴答她的問題也是為了讓她更加安心地工作。而且郎霆逸的個人事情,本來就與國家任務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告訴她關於郎霆逸的狀況,也不算違背工作準則。


    聽到這句話,她那張蒼白疲憊的臉上,終於浮上了一絲柔柔的微笑。


    “那就好。”她甚至唿出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還有,如果可以,最近能不能限製他出國?我擔心他還會來找我。”


    尹南歌沒有說出樸宥赫與郎霆逸之間賭局的事情。這是她私人的情感,她傷了他,也傷了自己,這樣的糾葛她隻會深深地埋藏在心裏。


    “這個有點困難,”孟凡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迴答她的時候沒有遲疑,“他不屬於限製出國的範圍。非要強加,隻會讓他心生懷疑。”


    “……哦。”尹南歌咬了一下唇,點點頭。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並不太合適。孟凡對郎霆逸的暗中保護,按照指示,隻能是被動的,而不能主動,必須是靜悄悄的。


    剛剛還帶著情緒,可看到畫麵上的她那麽憂鬱地點頭,孟凡的心又軟了。


    “我盡量去做吧,不過不能保證結果。”


    關了通訊設備,看著原來看見她的屏幕一下變黑了,什麽都看不到了,孟凡發了會呆,然後緩緩地轉過座椅,看著窗外的星空。


    在明確自己的誌向,在加入為國家獻身的行列裏時,孟凡就知道自己要做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不是沒有感情,而是隻能有“大感情”。他的心裏,隻能裝著一個大大的家,而不是一個小家。因為太多的實例告訴他,這個職業注定給不了愛人幸福。不想連累一個無辜的人,也不想心裏時刻裝著沉甸甸的負擔,孟凡讓自己遠離了個人情感。


    所以他比古霄雲冷酷無情。在那時麵對尹南歌時,他看到的是一個適合接替尹克工作的女特工,而不是一個失去父母又要失去愛人的普通女人。


    在對尹南歌進行特訓時,孟凡也一直這樣看她的。一個英勇的女戰士而已,就像她曾經做過的nancy隊長。


    這一年的接觸,她的堅強,她的隱忍,她的蛻變,她的特別,他都看在了眼裏。


    與普通女偵查員相比,她多了幾分天生的冷傲,還有幾分青澀的柔情。


    可與普通女人相比,她又多了難得的剛強,常人無法比擬的意誌力。


    郎霆逸那樣愛她,對她那樣執著,不是沒有道理的。


    因為,即便是鐵石心腸,決定斷情絕愛的他,竟然也會為她心顫,為她心動,為她產生男人對女人的憐惜之情……


    所以剛才他才會帶著幾分嫉妒地拒絕,又不忍心地答應……


    再這樣下去,根據紀律,自己怕是沒有資格再當她的上級了。可是,他似乎已經舍不得離開她了……


    ————————————————————————


    洗了澡,也洗掉臉上的妝容,看著鏡子裏那張藏不住憔悴和疲憊的蒼白的臉,尹南歌微微地發怔。


    歎息了一口,她走出了浴室。


    剛走出兩步,她忽然又止住了腳步。


    房間裏有異樣。這種空氣的流動和溫度細微的變化,分明就是有人在剛才她洗澡的時候悄悄地溜了進來。而且臥室那邊的窗簾已經不是她剛才注意過的樣子。


    看來,不管是“黑鷹”還是樸宥赫派來的,這個潛入者並不是一個高明的人。


    幾秒後,尹南歌重新往前走,看似在隨意地擦著弄濕的頭發,漆黑的眸卻如暗夜裏的豹,飛快敏銳又不動聲色地搜索房間每一個角落。


    在靠近那邊的衣櫃時,她倏地眯起眸,手指合攏,在猛地轉身過去時,手掌也如利劍一般劈過去……


    “啪!”


    一聲響,是放在衣櫃旁邊的花瓶裂成了碎片,散在地上。


    因為在轉身過去的一瞬間,她看清了衣櫃旁邊的人。


    因為來不及收掌,她隻能轉而劈向旁邊的花瓶,推開了眼前的人。


    因為那個藏在衣櫃後麵的人,是郎霆逸!


    他不是已經迴國了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幹什麽!”來不及去掩飾,此時尹南歌心裏滿滿的都是慌亂,後怕傷到郎霆逸的驚恐。


    經過特訓的她,力道和身手比以前更強了,她這一掌若是精準地落在郎霆逸的脖子上,怕是會重傷!她當然驚慌!


    郎霆逸緊緊地看著她,看著她難掩驚慌的臉,雖然那隻是一瞬間。


    找到她的地址,來到她家門前,郎霆逸知道她輕易不會見他。可是,這滿腹的話,他必須盡早對她說。在郵輪上沒有說的話,他必須盡快告訴她。


    想了想,他還是“非君子”了一次,從她沒有關嚴的二樓窗戶溜了進來。


    聽到浴室裏傳來的流水聲,他知道她在洗澡。本想就站在房間裏等著她出來,可在聽見浴室門打開聲音的那一瞬,他下意識地藏在衣櫃後麵。


    他想看看,她在經曆這樣的一天後,會做些什麽,是不是真的可以若無其事地安然入睡。


    他沒想到,她竟然這麽敏銳地察覺到了房間裏的異樣,竟然那麽敏銳地發現他的存在。剛才她那一掌,若是對著他劈了下來,這時候倒在地上的不是碎了的花瓶,而是昏迷不醒的他了。


    一年不見,她的身手和觀察力,似乎比以前長進了不少。


    想到樸宥赫說的話,想到“黑鷹”,他咬了咬牙。


    可是,她不是恨自己嗎?剛才那一掌,為什麽沒有劈在他身上?為什麽要流露出這樣驚慌的神情?好像她那樣害怕自己會受傷一樣……


    他這樣凝視的眼神,讓尹南歌心跳加速了幾拍,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情不自禁幾乎毀了所有的苦心。


    “郎總,你不知道擅闖私宅是犯罪嗎?”她拍了拍手,蹙眉嫌惡地看他,讓他不禁懷疑自己剛才看到一眼隻是錯覺。


    “你剛才為什麽要避開?”郎霆逸不甘心地問,“其實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在乎你?”尹南歌冷冷哼道,“郎總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剛才以為是樸宥赫故意藏在這。這是我們之間經常玩的遊戲。”


    在郎霆逸一愣的時候,她又輕佻地揚起唇,“為了增加情趣……”


    話沒說完,她忽然被抵在了身後的牆上,被圈進了鋼鐵般的臂彎裏,也被席卷進他的氣息裏……


    他吻她,帶著憤怒和痛苦,帶著不甘和委屈,狂熱執著,束縛她的雙臂力氣大得驚人,也不再顧及是否會弄疼她。


    他就是要吻她,就是要不容她掙紮地索取,索取這一年來的思念和渴望!也要堵住她嘴裏不停冒出來的傷他至極的話!


    她是要提醒他,她和另一個男人有多親密嗎?那他也要提醒她,他們之間曾經有多親密!


    該死的!從離開郵輪,他就在備受煎熬!即使她對自己那樣冷酷無情,他還是為她嫉妒得發狂!


    他不在乎!就算她已經躺在別人身下,他也還是愛她,還是要不顧一切地帶她離開龍潭虎穴!


    他吻得突然,吻得猛烈,她根本來不及閃躲……


    他的力氣是很大,可她若是用力反抗,也是能掙脫的。


    手指動了動,她終究還是沒有去掙紮,去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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