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蔣甦對他的意義,她知道自己若知道這件事會遭遇多大的痛苦,所以她走了。她寧可自己背負了所有的誤會,所有的磨難,就那麽一個人絕望地流浪在異鄉……


    他曾怨恨過她的殘忍無情,怨恨她對自己的不相信。可到了今天,郎霆烈知道,她不是無情,而是太有情。她不是不相信,而是太相信!她知道,得知真相的他,絕不會因此怨她或者離開她,但是會麵臨另一種痛苦,另一種像是失去臂膀的痛苦。因為他會失去蔣甦這個朋友,兄弟,親人。這種痛苦對重情重義的郎霆烈來說,並不比失去愛情少幾分。


    因為這份相信,她離開了。想要留給他最初的生活,她離開了。


    是自己的兄弟給予了最重最痛的傷害,他卻一味地怨著她,折磨著她,這份後知後覺,這份愧疚刺穿了他的心!她深沉的癡心的愛,也灼痛了他的心!


    “阿烈……”感覺到掌心有滾燙和濕潤的溫度,費芷柔從呆愣中迴過神來,低下頭,同樣盛滿眼淚的眼睛深深地看著他的。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不想讓他知道的,拚命想要瞞住的,他終究還是知道了……他那麽深地擁抱自己,不僅是對她的愛,還有他心裏抑製不住的無奈和虛弱,因為他要失去他最倚重的一個人了,他的左膀右臂……


    “小柔,放下吧。藏在你心裏的秘密,我都知道了,你就放下吧。像從前一樣,毫不保留、毫無顧忌地來愛我,依賴我,相信我。你經曆的已經夠多了,以後的所有都交給我,好嗎?”長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拭去她的淚,他低沉沙啞地說,“你應該知道,我不在乎那晚到底發生過什麽,我隻在乎你的心,你的愛,隻要它們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那就夠了。放下吧,小柔,不要再為我承受什麽,不要再做傻事,你應該知道,什麽對我最重要。”


    臉上的眼淚剛被擦幹,又在下一秒湧出更多……


    可以放下了嗎……他都已經知道了,她放不放下,已經沒有意義了……


    累了,終於可以歇歇了……就像被打破的咒語,在一個人扛了那麽久,熬了那麽久,支撐了那麽久以後,當這個死死抱住的“石頭”被人抽走的這一瞬間,她終於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強撐的心牆也就那麽軟軟地崩塌了……


    “阿烈……阿烈……”


    “阿烈!阿烈!……”在幾聲輕輕地呢喃之後,費芷柔忽然緊緊抱住了郎霆烈,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撕心裂肺地哭出聲音來。


    魔咒被解除了,此刻的她,軟弱無力,隻想好好傾訴壓抑太久的愛戀,深藏太久的苦痛……


    她的哭聲更是讓郎霆烈哽痛得像是要爆炸了一樣,唯有抱著她,被她抱著……


    “阿烈,我愛你,我隻愛你,我那麽愛你……”


    “我知道。”


    “阿烈,我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每晚都夢到你……”


    “我知道。”


    “阿烈,即便你那時做了錯事,我也沒想過要因此離開你……”


    “我知道。”


    “阿烈,我沒有喜歡喬睿……”


    “我知道。”


    “阿烈,我沒有想要和喬睿一起離開,從來都沒有……”


    “我知道。”


    “阿烈,我沒有吻過他,慈善晚會那天我沒有吻他……”


    “我知道。”


    “阿烈,我不要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我知道。”


    “阿烈,我不要你送別的女人禮物,一件都不要送……”


    “我知道。”


    “阿烈,我不要看你吻其他任何女人,臉也不行……”


    “我知道。”


    ……


    她放聲哭泣,也像個孩子般說個不停。


    他知道她壓抑太久太久了,她需要發泄,需要傾訴,需要治愈那心口太深的傷。


    她說著,他應著。她哭著,他抱著。


    就這樣,一直到她哭累了,說累了,終於沉沉地睡去。


    而郎霆烈,在擁抱著愛人滿滿的幸福感時刻,卻還是抑製不住不斷湧上心頭的另一種無力和苦痛。


    也許這份無力、酸楚,會伴隨他很久很久……


    ——————————————————————


    在法國巴黎街邊的一間咖啡屋裏,一個短發女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著咖啡。


    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編織花紋的圓領毛衣,穿著長筒皮靴的長腿優雅地交疊著,正低著頭,翻看手裏的一本雜誌。烏黑的發,精致的五官,在透進窗戶的陽光下發出動人的光澤。


    咖啡屋的門上掛著一個金色的鈴鐺,每當有人進出時,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叮。”


    又是一聲。應該是有客人進來了。


    尹南歌沒有抬頭,依然一隻手撐在臉頰上,另一隻手翻著雜誌。


    其實她看得有點心不在焉。隻是想曬著太陽,喝著咖啡,好像這樣就能清理掉心裏已經長出的青苔。


    感覺到有人在她對麵的位置上坐下。


    尹南歌以為又是來前來搭訕的人,依舊沒抬頭,隻是用法語淡淡地說,“不好意思,這個座位有人。”


    “你在這裏還有朋友?”迴答她的依舊是法語,但那聲音,那語調……


    這次尹南歌抬起頭了,有點驚愕。


    郎霆逸……


    四目相對,尹南歌看到郎霆逸微微揚起的唇角,還有那璀璨如星辰的眸……


    “郎總,你怎麽也在這?”


    幾秒後,尹南歌才迴過神來,收起自己太過驚訝、太過直視的目光,輕聲問道。


    “來散心。”郎霆逸摘下圍巾,正好放在尹南歌的外套旁邊,唇角的笑若隱若現,“經過這裏時剛好看到你,就進來了。你呢?那個教授的任務結束了?”


    “嗯,”尹南歌點頭,看到郎霆逸摘下的圍巾“無意”地搭在自己的外套上,心底隱隱地劃過什麽,“結束了,現在正在休假。”


    其實她該迴去的,去z市見見終於被郎霆烈找迴來的費芷柔。可是想到蔣甦也在那,尹南歌猶豫了。再晚幾天吧,原本就複雜的三角關係,她又何必再去添亂。而且她也怕,怕四個人聚在一起時,自己要忍受蔣甦看費芷柔的眼神。她習慣當個逃兵了,那就繼續逃下去。反正也逃不了多久了,很快她和蔣甦已經分手的消息就會公開。


    “這個座位真的有人嗎?”郎霆逸這樣問,但他已經招唿來了服務生。好像即便這裏真的有人會來,他也坐下了。


    “沒有。”尹南歌笑著搖搖頭。見過郎霆逸工作時的霸道風範,所以他這番舉動,尹南歌也不在意。


    郎霆逸微微揚起唇角。


    他當然知道這裏不會有別人。他已經在對麵街道看了她半個小時了。她那樣的一句話,不過是她用來拒絕那些前來搭訕的男人。


    服務生過來了,郎霆逸點了一杯和尹南歌一樣的咖啡,也隨手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了一本雜誌,翻看起來。


    尹南歌看了看他,有點狐疑。


    剛看到郎霆逸的那一刹那,她心裏是有點忐忑不安的。範立琦的那番話,不知為何,總是在她腦海裏迴蕩,也總是讓她想起這個看著冰冷的男人。


    範立琦說郎霆逸喜歡她……會嗎,這個隻熱愛工作的男人,這個已經有女朋友的男人,這個是蔣甦大哥的男人,會喜歡自己嗎……


    又看了一眼,看到郎霆逸隻是專注看著雜誌的俊臉,尹南歌自嘲地笑了笑。


    怎麽會呢,一定是那個可惡的範立琦在胡說八道,故意想擾亂她的心!


    不過,範立琦有句話說的是對的。她不會讓自己陷入別人的戀情,也不想有太糾葛的情感。她隻想要簡簡單單的愛,純粹的愛。


    正要收迴視線,郎霆逸卻突然抬起頭來,對上她有些疑慮和迷茫的目光,讓尹南歌不由地有些慌亂。


    “……怎麽沒看見狄小姐?她沒陪你一起出來嗎?”為了掩飾自己有些怪異的眼神,尹南歌隨意地問著,又拿起了咖啡杯,低頭喝了一口。


    “我們分手了。”


    “分手了?!”這麽突然又出乎意料的消息,讓尹南歌的手指顫了顫,杯子也跟著抖了一下。


    “嗯,分手了。”郎霆逸淡淡地重複,神情平靜地就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難怪他剛剛說是來散心……


    尹南歌抿了抿唇,抱歉地說,“對不起,郎總,我不該問的。”


    “不需要道歉,我沒什麽難過的。原本以為隻要有人結婚就好,”服務生過來放下咖啡,郎霆逸迎著尹南歌的目光,喝了一口,輕輕地說,“可我忽然想通了。我不想將就。”


    將就?狄安妮那麽美的女子,對郎霆逸來說,隻是將就嗎?……這個男人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到底有多高的要求!


    心裏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尹南歌垂下眸,不再說什麽,移到雜誌上的目光不禁地有些發呆,沒有留意到郎霆逸唇邊越來越明顯的笑意。


    他是分手了,他也確實不想將就了。因為到了現在,他沒有任何需要將就的必要!


    尹南歌是自由的,她跟蔣甦早就分手了!而他,終於可以向她靠近,終於有了可以去擁有她的機會!


    那天郎霆烈和蔣甦在郎家後院的爭吵,郎霆逸全都聽到了。那時,他正在拐角的一棵樹下抽煙。他們兩個沒有看到他,他卻清楚地聽到了他們的所有對話。


    心裏澎湃著對蔣甦的氣惱和失望,沒想到這個跟郎氏兄弟一起長大的男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因為他的自私,他那麽重地傷害了郎霆烈,傷害了費芷柔,也傷害了無辜的尹南歌!還差點讓自己糊裏糊塗地就去“將就”了!


    郎霆逸當時也差點衝出去,在蔣甦身上狠狠地揍上一拳,可是看到蔣甦受傷的臉,看到郎霆烈咬牙忍下的拳,郎霆逸離開了。比起發泄憤怒,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還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


    知道尹南歌在巴黎休假,在上飛機之前,郎霆逸給狄安妮打了電話,告訴她要分手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很殘忍,但對女人,他從來都是這麽殘忍的。隻有一個例外,隻有尹南歌!


    他要去找她,要立刻去找她!他終於知道她眼裏的憂傷是什麽,終於知道縈繞在心頭那份莫名的不安是什麽。因為她是不幸福的,因為她是一個癡心癡情的傻瓜!


    分手這麽久了,她卻還要扮演著原來的角色,不僅是因為要“保護”蔣甦的秘密,恐怕也是她心裏不舍得放下吧。


    這個看著外表剛強的女人,卻有著一顆比誰都柔軟的心,讓他憐惜、心疼,連骨頭都在疼痛的心!


    從此以後,他會守護在她身邊,守護著這顆柔軟的心。或許要讓她徹底忘掉蔣甦,讓她愛上自己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可他不怕等。都空窗三十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一兩年,隻要不是“將就”,隻要是她,他都願意!


    “工作累了,就想出來走走。”郎霆逸也低頭看著雜誌,好像說的漫不經心,“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一個人不如兩個人,你說呢?”


    啊?


    尹南歌驚訝地抬起頭,看著郎霆逸依舊寡淡的表情,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也許隻是他一時心血來潮說的話吧,說不定一會就改變想法了。


    尹南歌眨眨眼睛,沒有再問。


    咖啡廳裏正放著一曲美國鄉村歌曲,非常悠揚,有點傷感,卻又在讓人向往愛情。


    泰勒斯威夫特這樣唱著,“你說,你不曾遇見過一個女孩收藏著和你一樣多的卡帶,但你遇見了一個這樣的我……過去的八個月我一直在思考,愛就隻會破碎,毀滅,然後消失不見。但在星期三午後的咖啡館,我卻看見愛,再次浮現……第一次閃過這樣的念頭,過去的,就讓它封存在記憶裏吧……”


    兩個在窗邊對坐的男女,沐浴著外麵照進來的陽光,他們都低著頭,都看著手裏的雜誌,都聽著沁入靈魂的音樂。


    沒有言語的交流,但這樣安逸靜謐的一刻,讓他們都想到了從前,想到了她還在他身邊保護他的時候,時間都在慢慢靜止的滿足感覺……


    他們都太沉浸了,往日裏感官敏銳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在馬路的對麵,一個美麗的年輕女人正灼灼地看著這邊,森冷的眼神已經代替了往日的嫵媚,點燃了滿滿的嫉妒、怨恨和仇視!


    ——————————————————————


    打開房門,看到那個在客廳沙發上睡著的小小身影,郎霆烈讓自己揚起唇角。


    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正要抱起她,她卻醒了。


    “你迴來了……”費芷柔還沒睡清醒,揉著惺忪的眼睛,“幾點了?”


    “已經快十一點了。”郎霆烈還是抱起了她,往臥室走去。


    “都十一點了!我竟然睡了這麽久!”費芷柔驚唿了一聲。吃過晚飯,她就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竟覺得困了。原本想稍稍打個盹,沒想到一睡竟然就是四個多鍾頭了!


    “你睡到天亮都可以。”郎霆烈笑著,把她放在床上,又小心地給她蓋好被子,坐在她身邊,“你現在嗜睡很正常,醫生也說了,讓你多睡覺,多休息。你本來就吃得不多,再不好好睡覺,肯定會被這兩個小家夥折騰的。”


    說著,郎霆烈的手掌已經撫上了費芷柔的小腹,又湊過臉去,對著她的肚子輕聲說,“你們兩個要乖乖的,不許調皮搗蛋。媽媽讓你們吃什麽,你們就吃什麽,不要挑食,更不能讓媽媽難受,聽到沒?要是不聽話,出來就得挨揍,一人一個巴掌打在屁股上,啪啪!”


    “你別鬧了,”費芷柔被他孩子氣又極為認真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說,“他們現在還隻是一點點小胚胎,什麽都不知道的。”


    “就一點點小胚胎就知道欺負你了,等再大點還得了!要管教就得趁現在,免得他們以為我媳婦沒人撐腰!”郎霆烈還是繼續他的“嚴父”和“愛妻”範,一本正經地說著。


    他心疼費芷柔啊!從發現懷孕到現在,她吃飯的胃口是一天不如一天,吃什麽都吐,有時連喝口水都吐。人也看著一天比一天瘦。


    歐沛芝和容雅來看過她,心疼得不知道說什麽,背地裏還偷偷地抹過眼淚。


    郎霆烈更是焦躁得不得了,各大醫院婦產科的醫生輪著個兒地來家裏報道。來來迴迴折騰了好幾天,他總算知道,這個孕吐實在不是病,也治不好。有的人從懷到生,一點事都沒有,一口都沒吐過。但有的人,卻是從頭吐到尾,甚至連生產前都還在吐。當然,一般情況,孕吐都是三到五個月。也許費芷柔熬過了三個月的初期就能好起來,這也是郎霆烈現在最期盼的事情!


    費芷柔知道自己吃不下東西會影響兩個寶寶的發育,她隻能吐了以後再努力吃點,能塞多少進去算多少,整個人都被折騰得病懨懨的了,整天都軟軟地躺著,也就更加嗜睡了。


    怕她這樣熬得難受,郎霆烈索性讓醫生隔三差五地來給她輸營養液,多少也能減輕一點費芷柔的心理負擔,以免她總擔心寶寶們的發育,精神更加不好了。


    “別擔心,他們是很聽話的寶寶。”費芷柔知道他擔心自己,她瘦了,他也憔悴了不少,“我這兩天胃口已經好不少了,吐得也沒那麽多了。”


    “真的嗎?”郎霆烈有點欣喜,可又怕是她在哄自己。因為好幾次,她都裝著去喝水,偷偷跑去廁所吐,就是不想讓他太擔心。


    “是真的。”費芷柔笑著,又說,“就比如我現在想吃點東西了。”


    “真的!”郎霆烈興奮地一下子跪坐在床上,那樣子就好像企盼主人給點甜頭的大狼狗一樣,“你想吃什麽,我讓李姐給你做!”


    “算了,”費芷柔搖搖頭,說,“這個時候李姐早就睡了。她白天照顧我也很辛苦的,不要麻煩她了。”


    李姐是容雅從郎家帶來的,專門負責照顧費芷柔。


    郎霆烈想了想,說,“那我給你做!你想吃什麽?”


    費芷柔噗嗤一聲笑了,“我想吃的你會做嗎?”


    “你先說嘛,我不會可以從網上查。實在不行,讓人送外賣總可以吧。”郎霆烈焦急地說,“難得你有胃口,就讓我好好表現一次!”


    “好吧。”費芷柔轉了轉眼睛,盡量想一個比較容易做她又能吃得下的東西,“那就給我蒸個雞蛋羹吧。”


    “就這個?”郎霆烈挑挑眉。


    太簡單了,好像不能滿足狼先生的成就感啊。


    費芷柔又說,“加點肉末。我要又香又軟的那種。”


    這個聽著還差不多嘛!


    “好嘞!”郎霆烈從床上一躍而下,興衝衝地走出了臥室。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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