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趕緊收拾!”公關一科的科長看見費芷柔出了狀況,趕緊從會場的那端跑了過來。


    看到費芷柔還傻傻地站在原地,氣不打一處出,拉著她蹲下來,“怎麽光給我添亂!也不知道上麵的人是怎麽想的,居然讓你來幫忙!快點,快把這裏收拾好就趕緊出去,別再幫倒忙了!”


    費芷柔沒有說話,低下頭,手裏機械地把散落的水果撿到托盤上,又機械般地把托盤放迴原來的地方,眼神一直是呆滯的,空洞的,仿佛看不到任何東西。


    “快走吧!”科長看她動作遲緩的樣子,更是不悅,一把把她推出了會場。


    “砰!”


    讓門被關上之前的那一秒,費芷柔清楚地看到,郎霆烈已經在“郎氏”的席位上坐下。而那聲清晰的關門聲,也讓她劇烈地哆嗦了一下,終於從懵懂的狀態中迴過神來。


    看著那扇已經緊閉的大門,聽著裏麵隱隱出來的聲音,費芷柔緩緩地轉過身,卻又在一秒,飛快地跑進電梯。


    她不想去猜測,也猜不到什麽,她隻想聽到他親口說出真相,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


    “你先走,不用等我。”


    看著監控屏幕上那個一直靠牆站立,守在專屬電梯出口的纖細身影,郎霆烈給司機打了通電話,又背過了身。


    站在這高聳入雲的大廈頂層,繁華美麗的都市景色盡收眼底。可這番大好景象,沒有吸引他的注意。這人人豔羨的帝王地位,也沒有帶給他一絲暢快。他一直陰鬱著臉,鷹隼般的黑眸裏也盡是寒冰。


    他也一直站立著,從漸漸落下的夕陽餘暉中,一直站到了夜幕降臨,腳下亮起了都市的燈光長龍,璀璨四溢。而敞亮的辦公室也已經陷入了森冷的黑暗。


    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該去見麵了……


    把手裏的香煙狠狠塞進已經堆滿煙蒂的煙灰缸,郎霆烈轉身走出了辦公室,背影比夜幕更陰暗。


    “叮。”


    一聲輕響,電梯門打開。


    門外是一排專用的停車位,沒人經過,極為安靜。


    郎霆烈剛邁出電梯,就有個身影撲倒自己眼前。


    “阿烈!”


    因為一個姿勢站立得太久,雙腿已經發麻,站立到郎霆烈麵前時,費芷柔禁不住踉蹌了一下。


    她抬頭看他,漆黑的眼睛裏有太多的心事。


    “你還在這?”他冷哼著,明知故問。


    他是什麽意思?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這裏等他嗎?……還有,這冰冷的語氣,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


    忽略心底的不安,費芷柔此時隻想知道他為何出現在晟霆,他到底是什麽人,到底有沒有騙自己。


    “阿烈,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晟霆集團的總裁嗎?”費芷柔走上前,拉著他的衣袖,懇求一般地看著他。


    郎霆烈冷冽一笑,忽地掙開了她拉著自己的手。昂貴精致的袖扣也在那一瞬間劃破了她的掌心,讓她那麽清晰地一痛。


    “費芷柔,拖到現在,也該告訴你了。在保鏢的背後,我的真實身份。”狹長的黑眸裏積聚了最寒的冰,他就那樣冷冷地看著她,倨傲的,不屑的,嘲諷的,“我是wolf的真正老板,是郎氏的二兒子,郎氏集團的繼承人,也是晟霆集團的現任總裁。”


    他真是,真是這個龐大帝國的繼承人……可他為什麽要隱瞞她……


    費芷柔看著他,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顫抖地問,“你的身份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為什麽要瞞著我?”


    “因為你說過你喜歡玩遊戲,而這個,是我的遊戲。”郎霆烈把手插進褲帶。他的指尖也顫抖,不是因為即將報複的興奮,而是因為心痛。


    還未讓她痛,他便已心顫。


    “遊戲?……什麽遊戲?”她瞬間蒼白了臉,睜大眼睛看著他,“阿烈,你在說什麽?”


    “別裝傻,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我現在不過是還給你!”他眯起黑眸,“費芷柔,你以為在你那樣傷害我之後,我還會愛你嗎!你以為在被你肆意羞辱後,我還會毫無自尊地繼續愛你嗎!你以為人心是可以由你盡情操縱的嗎!我曾經是傻瓜,但被你上了一課,我不會再繼續做傻瓜!”


    費芷柔知道他說的什麽,拚命地搖頭,拚命地想要解釋,再一次拉住了他的衣袖,“不是,阿烈,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我知道曾經傷害了你,可那並不是我的真心話,我是愛你的,自始至終愛的人隻有你……”


    “費芷柔,事到如今,你覺得你對我說這些我會相信嗎!”郎霆烈任她拉著,眸光依舊冷得沒有任何溫度,而唇邊揚起的那抹笑更是讓她不寒而栗,“你說愛我?可是很抱歉,我不愛你!費芷柔,不要以為這段日子我對你所做的,是出自愛。那不過是在演戲,就像你曾經演的那樣。坦白告訴你,從你來z市,我就一直跟著你。你知道你為什麽一直找不到工作嗎?知道你曾經工作的廣告公司是被誰收購的嗎?知道我為什麽會跟你在街頭偶遇嗎?知道為什麽被你那樣拒絕我還一直執迷不悟嗎?我就是想要折磨你,在折磨你以後,再讓你無所依靠,隻能依靠我!你以為酒吧裏的那幾個男人真能告我嗎?在知道我的身份後,他們早就主動到派出所銷案。根本不需要調解,不需要賠償,也更加不需要取保候審。在你還被關在訊問室裏的時候,其實我早就出來了!而你進晟霆集團,也是我一手安排的,就是想讓你的一切在我的掌控中!讓你內疚,讓你依賴,而我等的,就是在你愛上我的時候,狠狠地甩掉你,就像你曾經甩掉我一樣,讓你刻骨銘心記得自己失去的是什麽,讓你到死都後悔!”


    費芷柔怔怔地站在那,怔怔地看著他,拉著他衣袖的手心全是冷冷的汗。


    她不會思考了,不會唿吸了,因為他的一字一句,都是鋒利的尖刀,紮破她的血肉,穿透她的骨髓,刺進她的心髒,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


    “阿烈,請你相信我,當時的情況……我是為了媽媽,還有萱萱……爸爸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情,他威脅我,我……阿烈,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以前是逼不得已才會對你說那番話,可那不是真心的……”


    事情來得太突然,傷害來得太劇烈,費芷柔不知道如何表達,如何解釋,語無倫次地說著。


    “夠了,費芷柔!”這次郎霆烈煩躁地掙開了她的手,猛然的力道把她甩到了牆壁上,冰冷堅硬的石頭咯得她脊背生疼。


    “是不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知道我並不是你以為的小保鏢,所以後悔了,想要再編謊話來騙我!我不是傻瓜,我已經調查過你以前在r市的生活,無論是費家以前的司機,還是r市的*公子哥,有哪一個是逃過你手掌心的!”又痛又恨,想起那些聲音,想起那些人,又想起蔣甦因她與自己起的嫌隙,郎霆烈已經急紅了眼,大聲喊著,“費芷柔,我說過,我已經不愛你了,早就不愛了!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可能再挽迴我!還有,我馬上要和艾拉結婚了,今天特意安排你來會場,就是讓你清楚這一點。從現在起,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世界,也別妄想接近我身邊的人!遊戲就此結束了,從此我們一刀兩斷!”


    說完,郎霆烈轉身,邁著大步離開。


    而費芷柔,無論是驚詫、震驚,還是痛苦,都已經讓她虛脫得連轉身看他的力氣都沒有了,無聲地流淚,沿著牆壁,緩緩跌坐下去……


    而在不遠處,陰暗的拐角裏,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正晶晶亮地看著這邊,看到了這邊發生了一切,眼底也越來越多地湧出嫉妒的精光。


    眼前這個女人,在她打翻托盤,引得全場注目的那一刻,艾拉就已經認出了她。這不就是去年夏天,自己去r市看望郎霆烈時看到的那個千金小姐嗎?


    那纖細的身姿,絕美的容顏,烏黑的長發,還有郎霆烈當初看她的眼神,讓艾拉對她的印象太深了!


    她怎麽也在z市,竟然還是在郎霆烈的晟霆集團當職員!而郎霆烈在會場上看她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透明人,一點波瀾都沒有,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郎霆烈對自己親密,又對這個黑發女子冷漠,艾拉應該是高興的。可是,一種莫名的直覺,還是讓她不安。尤其是在離開晟霆集團時,看到這個女人守在郎霆烈的專屬電梯出口處,這份不安就更強烈了。


    在商場結束完開幕儀式,艾拉又悄悄地迴到了晟霆集團,看到費芷柔還守在原地,她也悄悄地隱蔽在角落裏。她不知道自己會等來什麽樣的一幕,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錯過。


    果然,她等到了。


    可是,看到他們兩人相互爭執的一幕,艾拉並沒有覺得高興,反而那份莫名的不安已經變成了真實的疼痛!


    原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刻!


    看著那個叫費芷柔的女人,郎霆烈的眼神那麽炙熱,即使是仇恨,也還是那麽炙熱!而那份冷漠,那份殘忍,不過是他刻意偽裝的。而這份炙熱,似乎她永遠永遠都得不到……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在這個角落裏的艾拉,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燃燒在郎霆烈心中無法撲滅的愛!因愛生恨,愛有多深,恨就有多切吧……所以他要氣她,傷她!


    難怪,他會臨時改變主意,和她一起參加今天的記者招待會……


    難怪,在走上主席台前,他沒有拒絕自己伸過去挽著的胳膊,甚至還對自己溫柔微笑……


    他不過就是想讓費芷柔看到他和自己親密的一幕,他不過就是在利用自己!而剛才,他竟然還對費芷柔說他要和自己結婚了!


    怎麽可能!


    艾拉苦澀地揚起唇角。就在記者招待會結束後,郎霆烈已經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他不喜歡她,不會和她結婚,還祝她盡快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幸福?她的幸福就是他,他不知道嗎?


    為什麽!既然費芷柔已經讓他又愛又恨,痛苦不堪,他為什麽還不肯放手,還不能接受別人!……


    而這樣狂熱又危險的愛,她多麽多麽,想要擁有……為什麽不能讓她擁有……


    森冷的目光再次從費芷柔的臉上掃過,艾拉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不管怎樣,郎霆烈和費芷柔之間已經結束了。隻要他身邊沒有別人,她就有機會,不管是一個月,一年,還是幾年,她都不會輕易罷手!


    ——————


    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家的,直到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直到感覺自己深陷在房間的黑暗中,費芷柔才知道自己身在哪裏。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茫然地走進臥室。


    擰開*頭的燈,看著麵前這張他們曾經癡纏過的*,她忽然覺得刺眼,驚慌地伸手,又關掉了台燈。


    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逃也似的走出臥室,費芷柔無力地仰躺在沙發上,細瘦的手掌也無力地覆在臉上……


    她先是笑,用力地笑,大聲地笑……而後,聲音降下來,漸漸的沒有了,隻剩下隱忍的抽泣的聲音……


    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難怪他從未帶她去見過親友,因為他不是真心,隻是在報複……他的溫柔,他的嗬護,他的擁抱,他的笑,他的吻……都是假的……


    從再見的那一刻,從那句輕輕的“小柔”……原來這一切都是在騙她,都是在報複她……


    頭好痛!痛得她無法再去迴憶重逢之後的一幕幕,無法再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無法再去分辨她在這裏的一切,有多少是被他算計和報複……


    不愛她了……隻是在報複她……隻是一場遊戲……他還說,他要和艾拉結婚了……


    反反複複的,她隻能想著剛才他說的這些話,每個字,每句話那麽清晰地在腦海裏撞擊,把她的靈魂撞成了碎片……


    若隻是誤會,若隻是不相信,她可以去證明,想方設法地去證明。若隻是因愛生恨的報複,她可以原諒,可以不去計較,因為她先給了他那麽痛的傷。可是,他說他不愛了,他說遊戲結束了,他說他們一刀兩斷……


    他都不愛了,她還能怎樣……解釋清楚又能怎樣……還能找迴一段逝去的愛嗎,還能喚醒一顆死掉的心嗎?……沒有用了……


    比起他的報複,更讓她疼痛的,無力的,是他的那句“不愛了”……


    原來,再刻骨的愛戀,也不會永遠停在原地。


    原來,再深情的人,也經不起慘痛的傷害。


    她怨不了,是她的情非得已,錯過了自己的幸福。


    她不想怨……愛太深,她舍不得……


    ——————————————


    淚流*,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發亮,直到鬧鍾鈴聲的響起。


    從沙發上坐起來,又走進了洗浴室。


    看著眼睛已經腫成兩個紅桃的自己,費芷柔擰開了水龍頭,把臉浸泡在清晨冰涼的水了,直到快要窒息,才嗆了一大口水,冒出了頭。


    額前的頭發濕了,胸口的衣服也濕了。鏡子裏那個臉色蒼白,雙眼紅腫又發青的女人,狼狽到了極點。


    呆愣了會,費芷柔拿過毛巾擦了臉,終於又走迴了臥室。


    一眼看到臥室正中央的*,她的眸光飛快地避開了。好像那就是雷池一般,她連身體也盡量遠離,靠著牆根走到了衣櫃前,匆忙地換好了衣服。


    正要走出臥室,她忽然又想到什麽,依然沿著牆根走到櫃子前,拉開了抽屜。


    這裏放著房東的名片。


    可就在名片旁邊,還放著她曾經小心翼翼放進去的,他留下的兩張字條和一張銀行卡。


    原來恨到了極點,真的可以讓自己成為另外一個人。他演得那麽投入,做足了一切戲碼。隻是不知道,他在寫下這些話語時,是什麽心情……惡心嗎?嘲諷嗎?還是,冷漠得什麽都不去想,隻為演好戲……


    心裏泛起疼痛的苦澀,費芷柔把紙條揉成團,扔進了垃圾桶。至於銀行卡,她肯定是要寄還給他的。


    撥了電話號碼,可是對方關機。


    費芷柔頓了會,發了一條短信。


    “你好,我是費芷柔。這邊的房子我不住了,方便的時候請給我迴個電話。”


    發完短信,費芷柔又在電腦前坐下,手指飛快地敲下幾個字,“辭職信”。


    他說的,要一刀兩斷。她又怎能不斷……


    盯著電腦,她蒼白的臉上,此時已經沒有了淚痕。清冷的麵色更像是經曆了一場洗禮,毫無顏色。隻是,那抹悲傷太重,重得連瞳孔都暗沉了,依然是漆黑的,卻再沒了光彩……


    將辭職信遞到人事科,費芷柔又迴到負一層,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


    打開門,看著已經與原來大不一樣的辦公室,再看看旁邊趙雪萍的寫字桌,視線有瞬間的模糊,又被她隱忍下去了。


    趙姐還有一兩天才能來上班,既然要走了,就再好好地收拾一次吧。


    把包放下,費芷柔開始整理趙雪萍的寫字桌,又寫了一張提醒趙雪萍按時吃藥的字條,壓在鼠標下麵。


    她忽然想起趙雪萍在超市裏的奇怪提問,問她是不是得罪了晟霆集團裏的人。


    現在想來,這應該是趙雪萍在提醒她。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得罪的,竟然是晟霆集團的老板!


    難怪,她上班才多久的時間,就從一個部門調到另一個部門。能這樣肆意調動職員的,不是老板還能是誰?


    也難怪,趙雪萍一開始會故意刁難她,想必也是接到上級的指令,不得已而為之。


    這段時間的每一天,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每天俯視、掌控著如此渺小的她,這樣的懸殊也是他對自己的報複嗎?可他不知道,在她心裏,無論他隻是保鏢,還是這尊貴的繼承者,自己已經那樣的卑微了……


    為了折磨她,他竟花了這麽多心思。這份恨,到底有多深呢……


    胸口一痛,手裏拿著的東西不小心滑落出去,順著地板滾到了牆角,停在一堆雜物麵前。


    那是趙雪萍放在辦公室用來驅蚊的一小瓶花露水。


    費芷柔走到了牆角,把花露水撿起來。


    而這時,她發現包裹著雜物的紙殼破了,裏麵的東西露出了一角,紅紅的顏色,很是醒目,好像是資料什麽的。


    費芷柔想起來,這些東西是她第一天來上班時,從寫字桌上清理下來的。當時收拾得很匆忙,沒有一一查看,隻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到了這邊的角落。


    這些東西很重要嗎?


    想著趙雪萍身體不太好,即使此刻心裏交瘁,費芷柔也還是決定把這些東西重新包好,算是善始善終吧。


    她把東西從牆角抱到了桌上,拆開捆在紙殼外麵的繩索,打開。


    這是……


    等看清楚裏麵包裹的東西,費芷柔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這不是她曾經在街頭發過的傳單嗎?那個大商場的活動宣傳單!


    這麽多……怎麽會有這麽多……


    那麽厚的一遝,竟然全是那時候的宣傳單!


    費芷柔忽然想到什麽,從那一遝的最下麵抽出來一些,放在桌上,在左上角尋找著……


    找到了!在這十幾張宣傳單的左上角都有一小塊被咖啡浸染過的汙漬。那是她在街邊小店發宣傳單時,被顧客不小心沾染上的。她特意把這些放在了宣傳單的最後。


    真的!這些真的是從她手裏發出去的!她記得!


    她也記得,當她拿著這一遝坐在街心公園茫然無措時,一個男人出現了。當時她正在低聲哭泣,一個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讓她驚跳了起來。可那個男人明明說是要把這些傳單拿到他居住的小區裏,說那裏有許多人喜歡在這個商場購物,正好用得上……


    為什麽,它們會出現在這裏,在晟霆集團,還是一張未少的厚厚一遝……


    她忽然抬起頭,腦海裏電光石火地閃過一些鏡頭。


    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高級轎車……那個男人上車後,似乎還對車裏的人說了些什麽……還有,那無法忽視的莫名的強烈目光……


    他說他一直跟著她,他說他在掌控她的一切……那麽,當時,坐在車裏的人,是他嗎?……讓人拿走傳單的人,也是他嗎?……


    驚愕地愣了幾分鍾,費芷柔忽然又拉開門,跑了出去。


    “峰哥,準備出去嗎?”


    停車場的保安看到老板的貼身司機阿峰,笑著迎上來,又掏出一支煙遞過去。


    “謝謝,不用了。”阿峰擺擺手,“一會要送郎總出去。”


    雖然老板的煙越抽越多,但阿峰還是注意著,不讓自己的身上帶著煙味。


    走過一道門,便是總裁專用的停車位。


    阿峰往前麵走著,忽而聽到身後有輕盈的腳步聲,轉過頭去,卻一下驚呆住了。


    “你是郎霆烈的司機?”來人開門見山,目光直直地看著他。


    “我……”


    在看到來人的第一眼,阿峰便認出,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就是讓自己老板糾結痛苦、欲罷不能的費芷柔。


    可他站在原地,不知道此時該如何迴答。就他所知,老板從未在費芷柔麵前暴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他這個局外人,更是不知道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怕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


    “我們見過的,對不對?”費芷柔不等他的迴答,又問了一句。


    “……我……”阿峰更是難以開口了,手足無措,隻能伸手撓著自己的後腦勺,冷汗都急出來了!


    “謝謝。”費芷柔頓了下,又看了阿峰一眼,轉身離開。


    他什麽都還沒迴答,她怎麽忽然對自己說謝謝?


    看著費芷柔已經走遠的背影,阿峰一頭霧水,又驚又急,頭皮都快被自己撓破了。


    怎麽辦,這件事情一會要不要告訴老板……


    迴到辦公室的這一路,費芷柔心亂如麻,走路都在搖晃。


    剛才那個男人,她認出來了。他就是那天幫她拿走所有宣傳單的男人。


    而無論是他與停車場保安的對話,還是他將要去的地方,也都讓費芷柔確定,這個男人,的的確確是郎霆烈的司機。


    而那天,坐在車裏,讓他帶走全部宣傳單的人,自然也會是郎霆烈……


    不是要折磨她嗎,為什麽要讓人來幫她,為什麽……


    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費芷柔看著那一遝宣傳單發呆。


    忽然,手機響了,是房東打來的。


    “喂,費小姐,你找我?”


    “是的,我打算離開z市了,所以這邊的房子不住了,打算退租。”


    “退租?費小姐,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房東在那邊驚訝地說。


    費芷柔愣住了,“不可以退租嗎?”


    “不是不可以,是根本不需要。”房東笑起來,“你不知道嗎?那間公寓已經是你的了,郎先生早就以你的名義買下來了。”


    什麽?!……


    後來說些什麽,怎麽掛的電話,費芷柔都不知道了。


    她看著天花板,原以為可以清空的思緒,忽然之間又被填滿了。不過,這一次,是清晰的,也是清醒的。


    緩緩地,她闔上了眼睛,讓心情隨著身體沉澱下來,慢慢迴想,慢慢思考……


    是的,他是說報複。


    他說讓她找不到工作,可是最後給了她工作,讓她安定的人,是他……


    雖然是欺騙,可在酒吧裏保護她的人,是他……


    他說要掌控她,折磨她,卻又把她從辛苦的前台調去了市場部。隻是遇上陳總發生的事情,是一次意外。而後來,周欣淼的調離,陳總的破產,肯定也是他所為。雖然把她調來清冷的倉庫,又讓人刁難她,可現在想來,他應該是知道趙雪萍的情況,知道她的為人,也知道無論怎樣的“刁難”,比起其他部門的勾心鬥角,不過都是皮毛之癢,不會真正傷害她……


    還有媽媽,他救了媽媽……


    在她最艱難、最痛苦的時候,也是他,一直陪在身邊,幫她站起來,幫她活下去……如果真是要報複,真是那麽恨她,為什麽不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她致命的一擊,為什麽不徹底地摧毀她!


    為什麽,他說的報複,到頭來,卻是保護她更多,幫助她更多,給了她生活的力量……所以到了今天,即便被他傷害,即便心裏那樣痛苦,她也沒有想過放棄自己,放棄生活,依然想著要努力地活下去……


    這是報複嗎,這是他所謂的“不愛”了嗎?……為什麽她會覺得不信,覺得他在說謊呢?……


    他分明說過,他隻把艾拉當成妹妹,當成特殊的雇主,又怎麽會突然跟艾拉結婚……這也是報複嗎?……如果真要結婚,郎氏與m國皇室的聯姻,這麽大的新聞又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麽,他是在騙她,故意在氣她?……他,還在愛她嗎?……裹著一件仇恨的外衣,而他的心,卻是,還愛著她的?……


    眼睛倏地睜開,閃過璀璨的光芒,希望的光芒!


    有因才有果,有愛才有恨。他不是對她沒感覺,這份濃濃的恨意背後也許還是一顆愛她的心,所以他才會這樣報複著她,卻又保護著她,自己都在兩難,是這樣的,對不對!


    忽然,她又從椅子上站起來,眉頭緊蹙。


    昨晚太震驚太錯愕太痛苦了,意識變得混沌,而現在,她想起郎霆烈說過調查過她以前的生活,又說什麽費家的司機,什麽r市的公子哥……他不僅不相信她說的話,似乎還對她的誤會更深了!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讓他們之間的溝壑拉得更大更遠了!


    不行,雖然知道這種身份的他,自己更加配不上,可她不能任他這樣的誤會自己!不能就這樣離開!不管他是愛是恨,她一定要解釋清楚原來的事情,不能讓這份感情有遺憾,不能讓自己後悔一生!如果,在澄清一切之後,他還說不愛,還要和別人結婚,她……會放手,不會做無恥的第三者。


    做了決定,費芷柔的眉頭舒展了,眼裏看到的一切似乎又都光亮了。臉色還是蒼白,卻已浮上了一抹淡淡的堅定的笑,就像蔚藍的天空飄來的一片淺淺的白雲,有了最清澈的顏色。


    “糟了!”她一驚,又往辦公室外跑去。


    唿哧唿哧地跑到人事部,費芷柔徑直衝到早上收下她辭職信的副科長麵前,氣喘籲籲地說,“副科長,不好意思,早上的辭職信我想收迴。”


    副科長疑惑地看她,“怎麽了?”


    大概是昨天費芷柔惹了禍,上層也有所預見,所以今天一早人事科就收到指示,如果費芷柔來遞交辭職信就收下。還吩咐不要為難她,甚至還要財務多算半年的工資給她。惹了禍能來去自由,還能多拿錢,真不知道這位小姐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好運!


    “對不起,我改變主意了,我還想在晟霆集團繼續工作下去。”費芷柔紅著臉。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反複無常會讓別人覺得奇怪,也會讓別人為難。


    “那這次想清楚了?”副科長又問了一句,從抽屜裏拿出還未來得及處理的辭職信。


    “想清楚了!”費芷柔堅定地點頭,生怕他再放迴去一樣,飛快地把辭職信拿過來,微微鞠躬,“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人事科,腳步輕快。


    從昨天開始,他給她的號碼就打不通了。他說要一刀兩斷,自然不會再與她聯係。而她要想再見到他,要想解除他們之間的誤會,她隻能留在晟霆集團,隻能等待機會。


    他在那高高在上的帝國頂端,而她在這卑微渺小的底部。如果他有心避開,那即使待在晟霆集團,她也不能那麽順利地見到他。可是,她不會輕易放棄!這場痛徹心扉的誤會,是因她而起的,她絕不能輕易放棄!


    桌上的座機在閃燈,電話響了。


    “郎總。”


    “嗯。”郎霆烈答應著,看著電腦屏幕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發青的眼窩,憔悴的胡茬和布著血絲的雙眼。


    “費芷柔早上遞來了辭職信,剛才又拿走了。”


    移動鼠標的手指一滯,很快又重新移動起來。


    “好,我知道了,不用再管她。”


    掛了電話,沒有焦距的視線停留在屏幕上高低起伏的證券走勢圖上,有些恍惚,也有些模糊。


    被他報複了,羞辱了,所以她想走。又因為不甘心,不死心,所以又要留下來嗎?知道他是郎氏的總裁,知道他富可敵國,所以不想走嗎?難道她以為她留下來,就會有機會嗎?……原來,她也有這樣不顧臉麵糾纏的時候。隻是,他心已死,再也不想為她所動了……


    說到底,是他無法徹底擺脫她的魔障,想到她現在一個人,想到她生活無依靠,就是下不了狠心,將她徹底趕出自己的世界。


    算了,隨她吧,是去是留,都隨她意。而他,再也不會去管她,也不會去見她了……


    ——————


    費芷柔拿著收迴來的辭職信,乘電梯下樓。


    到了一樓,剛走出電梯,和迎麵走來的人撞到了一起,手裏的辭職信也掉到了地上。


    “哎呀,你怎麽走路的,這麽不小心!”跟在來人後麵的女人著急地跨步上來,小心翼翼地看著被費芷柔撞上的人,生怕有一絲怠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費芷柔知道是自己沉迷於心事,沒注意,才會撞上別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就趕緊道歉。


    “沒關係。”


    冷冷的聲音在她微低的頭上方響起,讓她不由一怔。


    咬字很標準,但略帶鼻音的語調,不是純正的中文。這是……


    艾拉公主!


    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高挑女人,費芷柔不禁睜大了眼睛,又很快避開。


    “小心點,這是m國的艾拉公主!”跟在艾拉身邊的公關助理拉了拉費芷柔,讓她別擋著艾拉的路,“對,你昨天也在會場,你應該認識的。”


    費芷柔點頭,咬了下唇,低聲稱唿道,“艾拉公主,您好。”


    艾拉高傲地輕挑下眉毛,斜睨著她,微揚的唇角也盡是不屑之意。


    她沒應答,在公關助理的引領下,走進了電梯。


    “費芷柔,給,你的東西掉了。”走在一行人最後的一個小職員,把地上已經踩上腳印的辭職信遞給費芷柔,有點吃驚,“你要辭職嗎?”


    “謝謝。”費芷柔微笑著接過來,輕輕搖頭,“不是。”


    “快點進來!”已經走進電梯的公關助理看到後麵的人還在磨蹭,看看艾拉微變的臉色,不悅地催促著。


    小職員趕緊邁進了電梯。


    麵對電梯,在電梯門闔上的那一瞬間,費芷柔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也在看著自己,眼底閃過陰冷的狠戾……


    艾拉應該不認識她啊,為什麽會用這種眼神看她?是她的錯覺,還是女人作為情敵之間的天生直覺?……


    等費芷柔還想看清楚時,電梯已經往上升去了。


    “剛才那個女職員,看著有點眼熟啊。”電梯裏,艾拉好似不經意地問著。


    “她就是昨天在記者招待會上不小心打翻托盤的那個。”公關助理立刻迴答,“她就是個小職員,也不是我們公關科的,您無需放在心上。”


    “誰都有做錯事的時候,沒關係。”艾拉笑著,甜美可人,鄰家小妹般親和,又微微蹙了眉,好似有些擔憂,“她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辭職吧,那樣我會不安的。”


    “不是。”最後進來的小職員連連擺手,“她剛剛說不是要辭職。”


    “哦,那就好。”艾拉轉過臉,不去看她們,依然笑著。可從側麵明亮的鏡子裏可以看到她唇角漸漸僵硬的不自然。


    “我看她挺漂亮的。”電梯再往上走了幾層的時候,艾拉又迴頭,笑著對公關助理說,“而且,用你們的話說,很合我眼緣。這次的宣傳活動,我想讓她也加入你們的團隊,可以嗎?”


    “讓她參加?……”公關科的幾個人麵麵相覷。費芷柔不過是個管理雜物的小職員,哪裏會懂什麽公關和宣傳。這次的活動何其重要,怎能讓這種毫不專業的人參加,那不是上趕著給晟霆集團丟人嗎!


    “是不是從別的部門調人很麻煩?”艾拉歎了口氣,“好不容易想有個伴來陪陪自己……”


    聽到這話,艾拉的經紀人飛快地給公關助理遞了個眼色,提醒她們務必要滿足公主的要求。


    公關助理收到訊息,想了想,又和身邊的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笑著說,“放心,艾拉公主,這不是難事,隻要您想要的,我們一定辦到!”


    “那會不會為難你們啊?”艾拉一臉的的單純,眨巴著大眼睛。


    “不會,”公關助理擺手,笑道,“她本來就調來調去的,人事部大概也已經習慣了。她最開始是在大廳前台的,後麵調到了市場部,再後來又到了倉庫管理處,暫時借調沒有問題,我們會處理的。”


    “好,那就謝謝你們了。”艾拉微笑著,重新迴過頭,眼底劃過誰也沒看到的精光。


    費芷柔,若你肯乖乖辭職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留下,為何還要在他的世界裏占據著一角!你不甘心嗎,不想就此離去嗎,沒關係,我會幫你做決定!讓你後悔沒有盡早離開!


    ————————————————


    聽到敲門聲,蔣甦打開門,看見來人,他臉上閃過半秒的錯愕。


    “蔣甦,我來了。”滿心喜悅的尹南歌,並沒有看到這半秒的神情,拎高了手裏的購物袋,“來給你做飯吃。”


    郎霆逸的工作已經正式交給雷玄了。因為蔣甦也在這,所以放了假的尹南歌也留在了這裏。


    雖是情侶,但他們並沒有住在一起。尹克在z市的軍區工作過,在這邊有不少的老戰友,所以他在z市置辦了房產,沒事的時候,就過來住段時間,會會老友。而尹南歌現在就住在那邊。


    蔣甦接過她手裏的袋子,拉著她的手走進房間,笑道,“你確定是來給我做飯吃的嗎?”


    尹南歌笑了下,不說話,臉頰閃過紅暈。


    她哪裏會做飯,倒是蔣甦的手藝好得驚人。


    “想吃魚?”蔣甦看著袋子裏還在活蹦亂跳的桂魚,偏頭問她,“清蒸還是紅燒?”


    “紅燒。”


    尹南歌跟在蔣甦後麵走進廚房,看他拿出水盆,接了些水,把魚放了進去。


    “給我半個小時,”蔣甦看了看手表,迴頭看她,表情溫柔,“十二點半準時吃飯。”


    “不著急,我還不餓。”尹南歌點頭,唇角微微含笑地走到客廳,在能看到廚房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打開電視,可她的視線不在電視屏幕上,而是一直看著廚房裏忙碌的男人。


    因為在家,蔣甦穿得很休閑,一件寬鬆的深藍色套頭衛衣,一條淺灰色的針織棉長褲,陽光般雋逸,比平日裏的他少了份儒雅,多了份朝氣。可不管是怎樣的一麵,尹南歌都喜歡,深深的喜歡。


    從小,作為首長警衛的尹克長年不在家,尹南歌幾乎隻是跟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務,能夠細心照顧她的時間不是很多。尹南歌也知道,很多時候她隻能自己照顧自己。漸漸的,因為獨立和堅強,她比同齡的小孩顯得沉穩些,也顯得淡漠些。而這種不合群更是讓她的性情變得清冷,總是一個人,淡淡地麵對問題,處理問題。


    她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清冷下去,生活裏也不會有任何漣漪,直到遇到了蔣甦。


    去wolf報到的第一天,她看到了蔣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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