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他在路上打過電話,陸懷秋明明是在家的。隻是費芷柔在外麵找工作,還沒有迴來。


    這才過了二十分鍾的時間,難道陸懷秋又出去了?


    “阿姨,您在嗎?”等了會,沒有動靜,郎霆烈又喊了一句。


    忽然,郎霆烈想起剛才通話時,陸懷秋在電話裏聲音的不對勁,有些顫抖有些無力。


    不好,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阿姨!”郎霆烈用力地拍了拍門,又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聆聽著,隱隱聽到裏麵有微弱的聲音,又有什麽東西被撞倒了。


    “阿姨,不好意思!我要撞門進來了!”心裏一陣強烈的不安,郎霆烈大喊了一句,往後退了幾步,往門上用力地撞去。


    “砰!”


    門被撞開了。


    郎霆烈看到陸懷秋趴倒在她臥室的門口,旁邊是被撞倒的椅子,似乎是剛剛從臥室裏爬出來的。她蜷縮著身子,痛苦到動彈不得的樣子。


    “阿姨,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郎霆烈衝過去,想要把她扶起來,卻被她身上滾燙的溫度驚到了!


    “肚子好痛,好痛……”陸懷秋燒得麵部通紅,又一直按壓著自己的肝部,話剛說完,人就昏迷過去了。


    糟糕!


    郎霆烈想著醫生說的話,臉色陡然凝重起來。他一刻不緩地抱起陸懷秋,飛快地跑下樓,開車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


    “噔噔噔!”


    一陣急切的跑步聲從醫院走廊的那頭傳來,費芷柔麵色蒼白、頭發淩亂地出現在郎霆烈麵前。


    “媽媽……我媽媽現在怎麽樣了?……她在哪裏?快告訴我!”費芷柔緊緊拉著郎霆烈的胳膊,已經顧不上去想自己是不是需要跟他保持關係。在接到郎霆烈電話,說陸懷秋昏迷被送到醫院時,她就已經亂了。


    “阿姨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看著費芷柔慘白的臉,顫抖的身體,看她想哭哭不出來的通紅的眼睛,郎霆烈的心死死地被揪疼了,他也忘了此時的自己是恨著她的,隻想好好地安慰她,不讓她害怕……


    “別怕,小柔,阿姨不會有事的……”看她望著手術室的大門,哆嗦地幾乎站不住,郎霆烈伸出長臂,把她攬在懷裏,輕聲地呢喃,“小柔,我在這裏,你別怕……”


    話是這樣說,可陸懷秋到底能不能平安,郎霆烈心裏沒底。若是槍林彈雨,他可以拚死相救,可這生老病死,他真的愛莫能助,隻能交給醫生,隻能聽天由命……


    媽媽,媽媽,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媽媽,我隻有你和萱萱了,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而被郎霆烈抱在懷裏的費芷柔,忘記了掙脫,隻是呆呆地看著手術室,禱告著,用力地禱告,希望一會開啟的,是一扇天堂之門,而不是地獄之火……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我媽媽到底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會昏迷?……你告訴我,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還好好的,還給我做早飯吃,怎麽一下就發燒昏迷了,不會的……”費芷柔已經亂了方寸,看著醫生,問得幾乎語無倫次。


    “小柔,你冷靜點!”站在費芷柔身後的郎霆烈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膀,想要給她多一點力量,“你先聽醫生怎麽說。”


    “對,對……對不起,醫生,”費芷柔看看郎霆烈,又看看醫生,連連點頭,“我應該聽你說,你說……”


    看到費芷柔如此驚慌失措的樣子,又想到躺在手術室裏的她的媽媽,醫生無奈地歎口氣。


    有時,他們是人們的希望。但有時,他們隻能帶去噩耗。


    “費小姐,你媽媽是因為急性型排斥反應,引起的發燒和昏迷。這種情況……”醫生頓了一下,“你媽媽的身體,很難熬過去。”


    “很難熬過去?……醫生,什麽叫很難熬過去!”費芷柔睜大眼睛看著醫生,臉上已經褪去了最後一抹血色,“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吃藥、打針,或者……不能再移植一次嗎?……醫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媽媽!求求你了!”


    “費小姐,不是我們不肯救。”醫生表情凝重,“在你媽媽剛送來醫院的時候,郎先生也已經把她以前做手術和移植體的所有資料給了我們。我們當時就對給你媽媽進行再移植手術的可能進行過分析和會診。不過,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就算現在能夠再找到合適的移植體,她也經不起再一次手術,很可能在手術過程中就會死亡。實際上,剛才若不是及時被送來醫院,你可能連她最後一麵也來不及見到了。”


    什麽?醫生在說什麽?……


    費芷柔呆呆地看著醫生張合的嘴,感覺醫生的幾句話裏有太多的內容,可她又分析不出來……什麽是郎霆烈拿來的移植體的資料……什麽是不能再一次手術……什麽是如果不及時送來,現在都見不到了……


    醫生剛說完,手術室的門開了,陸懷秋躺在病*上,緊閉著雙眼,被推了出來。


    “媽媽!”費芷柔顧不上想那麽多,撲到陸懷秋病*邊,哭喊著,“媽媽,是我,我是小柔……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小柔……”


    “小柔,別這樣……”郎霆烈從身後拉住她,喉頭有點哽痛,“阿姨被麻醉了,她現在還聽不到你說話。”


    “你們先把病人推進重症監護室。”醫生對幾個護士說了句,又迴頭看著費芷柔,按壓著自己雖然常見也還是悲傷的情緒,認真又沉重地說,“費小姐,你媽媽大概一個小時就會醒過來。你要有思想準備,她的時間不多了,要讓她……走得安心。”


    剛剛還止不住的淚,忽然停止了。


    剛剛還能發聲的嗓子,也忽然啞了……


    費芷柔呆呆地看著被推遠的陸懷秋,甚至連邁步都不會了。


    走得安心……這一道霹靂,撕碎了她所有的希望,也粉碎了她所有的自欺……她留不住嗎,拚盡所有也還是留不住每一個她所愛的人嗎?她甚至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媽媽的,讓可憐一生的媽媽能夠快樂無憂地繼續活著!


    可是,都碎了,都沒有了……她那麽努力地撐著,竟還是要麵對這一天,麵對生命如此脆弱、如此倉促地消失……沒有了媽媽,她又該如何繼續以後的生活,還能有什麽可以支撐著自己繼續走下去……


    “小柔……”從未見過費芷柔如此神情的郎霆烈,慢慢地、輕輕地伸出手,像是要碰觸一個極易破碎的玻璃娃娃一般,想去拉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而那顆想要報複的堅硬的心,此時也都化成了一腔柔情,隻想跟著感覺走,隻想好好地守護著她。


    可他的手指剛觸碰到她的衣袖,費芷柔忽然跑了起來,瘋狂地往陸懷秋的方向跑去……


    “小……柔……”


    一聲極微弱的唿喚從氧氣罩裏傳了出來。


    “媽媽!”一直緊握著陸懷秋手,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費芷柔,驚喜地探過身來,伏在陸懷秋臉頰邊,看著媽媽慢慢地、微微地睜開了雙眼,“你醒了!”


    “小柔……”陸懷秋眨了眨酸澀無力的眼睛,想要看清楚女兒的麵容,卻被氧氣罩遮住了一些視線,看得不完整。


    “小柔,幫我……幫我把氧氣罩取下來……”陸懷秋掙紮著,想要自己摘掉氧氣罩,卻發現很困難,她使不出半點力氣。


    “媽媽,不要,別取下來,你現在……還在治療。”費芷柔說不出實話,她甚至以為隻要讓陸懷秋以為自己沒事,就能憑著意誌力再堅持下來。


    “幫我……小柔,讓媽媽再好好……看一看你……”這次,陸懷秋沒有聽女兒的,堅持地要取下。


    “媽媽,你不要說這種話……我們還有希望,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費芷柔猶豫著,忍住胸口的鈍痛,還是取下了陸懷秋的氧氣罩。


    “傻孩子……”取下氧氣罩,陸懷秋的聲音清晰了些,但還是虛弱無力,“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知道情況嗎……我知道自己拖不了多久的,現在這樣也好……小柔,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拖累你,太久了……”


    “媽媽……”費芷柔再也忍不住悲痛,掉下了隱忍太久的眼淚,瞬間便泣不成聲,“媽媽,你別這麽說……你是我的媽媽啊,怎麽會拖累我……媽媽,我要你活著,一直活著,一直活在我身邊……”


    “小柔……人總是要經曆生死離別的,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陸懷秋用力抬起手,擦拭著女兒臉上的淚,那樣心疼,卻是再沒有哭泣的力氣了,“媽媽現在隻有一件事情,還不放心……”


    “媽媽,你放心,”不等陸懷秋說完,費芷柔便連連點頭,不想讓媽媽不安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萱萱的!”


    “不是萱萱……”陸懷秋微微搖頭,眼神堅定,“我知道有你這個姐姐照顧,她不會不好,可我的女兒不是隻有她,還有你啊……小柔,比起萱萱,我更擔心的是你……你太想著去顧全別人了,總是忘了自己,總是忘了要給自己幸福……答應媽媽,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好嗎?”


    “……我知道,媽媽,我答應你,”知道媽媽在交待遺言,費芷柔的眼淚更加洶湧地流淌下來,鄭重地應允著,“我一定會好好地活著,讓自己幸福……”


    “還有,郎霆烈……若是喜歡他,就不要錯過……”陸懷秋用盡全力,握了握女兒的手。


    不想撒謊,又想讓媽媽走得心安,費芷柔不敢說話,隻能流著淚,點頭。


    “好……”陸懷秋嘴角揚起一抹踏實的笑,而後視線越過女兒,望著重症監護室的透明窗外,好像在等待著什麽,可是眼神又在慢慢渙散……


    “媽媽……”看到媽媽的神情,費芷柔知道她在想什麽,心裏堵得更痛,卻還是讓自己笑著說,“媽媽,爸爸正在路上,馬上就趕來了!知道你住院的事,他很著急也很擔心,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還有萱萱,萱萱也在迴來的飛機上了,他們馬上就到,都來看你,陪著你了!”


    她說謊了……可是為了媽媽安心,她不得不說這個謊。萱萱正在進行非常重要的升級考試,即使是通知了也趕不迴來。還有,爸爸……這個狠毒的男人,在聽到費芷柔打過去的電話時,隻冷冷地迴了一句,“你們已經不是費家的人了,她的死活又與我何幹!”


    費芷柔已經料到是這個答案。可這是媽媽愛了一生的人,即便是被趕出了費家,即便是被傷透了心,她也還是在期盼。所以,明知會被羞辱,費芷柔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打去了電話,在電話裏苦苦哀求費楚雄來看媽媽最後一麵。隻是,一個無情到沒了心的男人,又怎麽會來,她隻能說謊……


    “是嗎……你爸爸要來了?還有萱萱……”陸懷秋的眼神異常地亮了一下,望著窗外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天堂,“你們都在這……真好……”


    話音一落,她的眼睛緩緩地閉上了,握著費芷柔的手也慢慢地鬆開了……唯有那笑容,還淺淺地掛在唇角……


    “媽媽!媽媽!你醒醒!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費芷柔瘋狂地喊著,又瘋狂地按著*頭的唿叫器,“醫生!醫生,快來!來救救我媽媽!救救她!……”


    當郎霆烈跟在醫生和護士後麵,走進病房時,看到的就是費芷柔抱著已經沒了生息的陸懷秋,怎樣都不肯撒手的一幕。


    她沒有哭,沒有喊,隻是緊緊地抱著她的媽媽……


    “小柔……”


    胸口被忽地撕開,她那樣決然的樣子灌進他的心口,叫他疼痛,叫他不忍。郎霆烈邁著大步走過去,手掌輕輕地搭在她柔弱的肩膀上,輕聲唿喚她,像是在唿喚沉睡在夢境中的人。


    “阿烈……”


    她猛地迴過頭來,無意識地呢喃著他的名字,眼神無焦距地停留在他的臉龐上,真的陷在夢境中一般。


    而那一聲“阿烈”,更痛地撕扯了他……


    “你告訴他們,媽媽隻是睡著了……我想抱著媽媽,讓她安靜地多睡一會,可以嗎?……”


    “小柔……”視線有瞬間的模糊,郎霆烈深唿吸著,大掌輕輕攬過她的頭,又輕輕覆上她的眼睛,“她是睡了……你也要讓她安靜地睡,不是嗎?”


    一陣劇烈的顫抖後,悲慟的哭聲響起,在病房裏久久迴蕩……


    費芷柔不知道是如何送走了陸懷秋,又是如何辦理的葬禮,恍恍惚惚的,眼前晃動的隻有陸懷秋鑲在鏡框裏的照片,那張溫柔的笑臉……


    還有,就是郎霆烈的身影。


    他一直都在,在她的身邊,如冬日最溫暖的水流,流淌在她身邊,讓她在這個異常寒冷的冬天裏,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暖,還能有唿吸下去的勇氣……


    隻是,這點溫暖,在她驚覺屋子裏隻剩下自己時會蕩然無存。這點勇氣,在她想到再也看不到媽媽的笑臉時,會煙消雲散……


    ————————————————————————————


    推開房間門,當看到*上空無一人時,郎霆烈往牆角看了一眼。


    她果然又蜷縮在那裏了。


    房間外明明是陽光燦爛的白晝,她卻拉上了厚厚的窗簾,把房間籠罩在黑暗裏,也把自己蜷縮在黑暗裏,不哭不鬧不說話,隻是睜著無神的大眼睛,呆呆的,不知道她到底在看著何處。


    從給陸懷秋辦喪禮時,費芷柔就是那樣呆呆的表情,靜靜地坐在一邊,凝視著陸懷秋的照片。


    辦完儀式,郎霆烈把費芷柔送迴了家。他不敢離去,隻能在客廳守候著。


    半夜,意識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費芷柔一聲淒厲的哭喊。剛睜開眼,便看到費芷柔從房間裏哭著衝出來,光著腳衝進陸懷秋曾經的房間,發現裏麵空無一人時,又驚慌地拉開門,要往外跑!


    失去了陸懷秋,她整個人就失去了生命的重心,搖搖欲墜……


    實在不放心,又怕她觸景傷情,走不出傷痛,郎霆烈便把她帶迴了自己的家。


    費芷柔沒有拒絕,她似乎也想努力調整自己,聽話地住下了。


    隻是,三天了。這三天她一直待在這間漆黑的房間裏,每次郎霆烈走進房間時,她都是一個動作,一個表情,似乎已經變成化石,凝結在那了……


    “小柔……”郎霆烈走過去,在她麵前蹲下,在微弱的光線裏看著她同樣凝結住的眼睛,“出來吃飯,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還是那樣,沒有迴答。甚至連眼珠子都沒有轉動。她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走不出來。


    “小柔。”郎霆烈又喚了一句。


    幾秒過去,她還是那樣呆呆的。


    “你要是不站起來,我就抱你出去吃飯了。”他低沉說道。


    這次,他沒有等太久,已經把她抱了起來。


    好輕……


    把她整個攬在胸口時,就像攬過了一片羽毛,郎霆烈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重量。而手指碰觸到的地方,都是她脆弱纖細的骨頭,找不到一點肉感。


    這才幾天,她就瘦成這樣了……


    心口一緊,他不由加快了步伐,三兩步便走到了餐廳,把她穩穩地放在了凳子上,又把筷子塞進她的手心。


    “來,吃飯。”郎霆烈往擺在她麵前的碗裏夾了好些菜,讓自己露出輕鬆的笑容,“我廚藝不好,不過這些菜都是請一級廚師做的,味道很好,你放心吃。”


    費芷柔坐在那,手裏拿著的筷子沒有放下,也沒有伸向自己的碗,依舊是呆呆的,視線也還是她落座時的樣子,沒有焦距,沒有思想。


    “費芷柔!”郎霆烈終於忍無可忍,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又是擔憂地吼著,“你到底想怎麽樣!到底還要這樣多久!不吃不睡不說話,你想跟著你媽媽一起去死嗎!你想讓她哪怕是死了,也不能瞑目,不能安心嗎!”


    費芷柔渾身一顫,黑眸終於有了一點點轉動。


    郎霆烈還想說什麽,忽然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看到上麵的電話號碼,微微蹙了眉,往客廳的一角走去。


    “什麽事?……你們不能處理嗎?……好,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郎霆烈朝依然呆坐在那沒有動靜的費芷柔看了一眼,滿目憂心。為了看著她,他已經好幾天沒去公司了,盡量把公事集中在書房裏完成。可是剛才的電話告訴他,與國外一家公司共同開發一處油井的談判,今天是最後一天。郎霆逸對這個項目很重視,因為自己不便出席,所以所有的合約條款和談判要點也都親口角待過他,他今天必須得去。


    想了想,郎霆烈又打出去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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