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鎬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也隻能逼著自己不要往最壞的方麵去想。畢竟她現在安全了,還出現在這裏。而他們,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了。


    “小柔!”


    門口又出現幾個人。


    急急忙忙走在前麵的是陸懷秋。


    “小柔,你終於迴來了!太好了!……怎麽樣,沒事吧?哪裏受傷了沒?”陸懷秋紅腫著雙眼,麵色蒼白憔悴,大概是因為過於擔心,才三天不見似乎又老了些,看得費芷柔心酸。


    “媽媽,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費芷柔緊緊地抱住陸懷秋,低垂下的眼眸閃過太多的情緒,終於不再是那樣無所謂的樣子。


    不記得,不代表她不害怕。不想在意,不代表她真的可以什麽都不在乎。畢竟她還有血有肉,畢竟她隻是個女人。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費楚雄跟在後麵走進來,看到女兒完好無損,心裏的石頭總算放了下去,“幸好沒耽誤婚禮,時間不多了,小柔,你趕緊換衣服化妝!”


    “當務之急就是婚禮,”費楚雄又轉身,看著翟鎬,“你說呢,女婿?”


    對,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舉行婚禮,其他的事情等婚禮結束再說!


    翟鎬點頭,對等在旁邊的化妝師說,“你們趕快給費小姐化妝。”


    說著,翟鎬迴頭看了一眼費芷柔,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又加了一句,“要讓她成為最美麗的新娘!”


    翟鎬走到費芷柔身邊,深邃的眼睛緊緊看著她,流露著迄今為止他最真誠的感情。


    “芷柔,對不起。不管你被人帶走是什麽原因,那都是我的錯,沒有好好地保護你,讓你受苦了。你放心,從今以後,沒有人能動你一根頭發絲,我一定會保護你,一定會給你幸福!”


    此番話說得真摯,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動容。


    除了費芷柔。


    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男人,看著他總是戲謔的臉上露出這樣認真的表情,費芷柔竟覺得有些可笑。他逼了她,害了她,用他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的情感,做了和費楚雄一樣的惡魔。如果惡魔說要保護你,你覺得那是天堂,還是地獄?


    嘴角幾不可見的冷冷一笑,費芷柔偏頭,問身邊的化妝師,“婚紗在哪裏?我先換衣服。”


    她的無動於衷,讓翟鎬有些尷尬。


    他不由感到氣惱。這些天他沒日沒夜地四處尋她,為了她又跟老爺子大吵一架,哪怕心裏有疑慮也還是選擇相信她,也還是堅持舉行婚禮。可是,麵對他的深情和執著,她居然用這種態度來迴應他,叫他怎麽高興得起來!說實話,他的耐心不是很好,他想要的不隻是她的接受,希望她能和自己一樣癡心一片。


    可是,轉念一想,她這不是要穿婚紗了嗎,接受總比抗拒的好。而且她畢竟受了驚嚇,也許現在還未反應過來。


    翟鎬頓了頓,終是什麽都沒說,走了出去。眼下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不是他胡思亂想去計較的時候。


    “我也出去了,客人們都快來了。”費楚雄笑嗬嗬地也走了出去。


    費芷柔沒說話,也沒迴頭。對這個毫不關心她這三天被人帶去哪裏、發生過什麽、有什麽遭遇的爸爸,她早就徹底寒了心。他想要的,不過是她能如期站在這裏,能如約嫁給翟鎬,哪怕是她死了,隻要她的屍體能進了翟家的門,那也是好的。


    “小柔,媽媽在這陪你。”陸懷秋是太擔心女兒了,倒是沒發現費楚雄舉止的冷漠。


    “你們先出去吧,我自己換就好了。”看著助理拿來婚紗,費芷柔淡淡地說。


    “費小姐,還是我們幫你吧,這件婚紗……”


    “沒事,你們出去吧,我在這幫忙就行。”陸懷秋說道。


    助理看了看母女倆,還是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等助理離開,陸懷秋便走到女兒身邊,猶豫地低聲說,“小柔,你這三天到底在哪裏,又發生什麽了?……剛才人多,不好開口問你。”


    “媽媽,我……”看著媽媽憂心忡忡的臉,費芷柔那顆強忍著的心幾乎要酸軟、要崩潰,她好想說自己很害怕,很無助,好想說她寧可繼續消失,也不想迴到這個婚禮……


    “媽媽,我不記得了。那天我去洗手間,從那出來後就有人弄暈了我,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好像自己一直在昏睡一樣。”費芷柔終於還是止住了心中呐喊的話。


    “怎麽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陸懷秋疑惑又擔憂地皺起眉頭,“我那天一直在等你,可半天也不見你迴來,便讓婚紗店裏的工作人員去找你。結果隻在樓下的洗手間門口看到了你掉在地上的手包。我著急得不得了,隻能想著迴去找你爸爸商量。剛走到門口,司機就告訴我,有人在車上留了字條,說是等婚禮那天把你送迴來。我們報了警,你爸爸還有翟鎬也派人到處找你,可就是什麽消息都沒有。我……”


    說到這裏,陸懷秋不由哽咽了,眼睛也紅紅的。


    “沒事了,媽媽,沒事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也許是有人想搞惡作劇吧。”費芷柔微微笑著,安慰著媽媽,“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作為新娘子的媽媽,你也要漂漂亮亮的,不能紅著眼睛。”


    “嗯。”陸懷秋點頭,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時候還讓女兒操心,也努力笑起來,“來,媽媽幫你把婚紗穿上。”


    費芷柔脫著身上的衣裳,從鏡子裏看到陸懷秋托著那件不菲奢華的婚紗走過來,心裏的滋味無法言喻。


    媽媽親手給女兒穿上婚紗,看著女兒出嫁,這本是多麽令人幸福的時刻。可她,隻有滿滿的酸楚,滿滿的疲憊……


    “小柔!”


    忽然,陸懷秋驚唿一聲,眼睛睜得大大的,近乎驚恐地看著女兒。


    “怎麽了,媽媽?”費芷柔驚得轉過身,“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


    “不是我,是……你……”陸懷秋顫巍巍地走到女兒跟前,眼眶裏盛滿了淚水。


    “我?”費芷柔轉過身,麵向鏡子,“我怎麽了……”


    她張著嘴,呆在那裏。


    一秒的呆滯後,她的眼睛裏也同樣寫滿了恐懼。


    鏡子裏,那副隻著胸衣的身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痕跡,而這樣的痕跡分明是……


    怎麽會這樣!是誰這樣對她!……是那個有紋身的男人嗎!……為什麽!她根本就不認識有那種紋身的男人,為什麽要這樣對她!……不可能!這一定是錯覺,一定是假的!不然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一點感覺都沒有!


    費芷柔一把抓過脫下的衣裳,緊緊裹住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卻還是不停地用力地搖頭,希望能搖晃出一些記憶,一些影像……可是,除了一些混沌的畫麵,一些交錯的光影,她什麽都想不起來!


    可這遍布全身的令人羞恥的痕跡,在告訴她錚錚如鐵的事實——她被人侮辱了!在毫無知覺的時候被人侮辱了!


    啊——


    她在呐喊,撕心裂肺地痛苦地呐喊,可她張著嘴,卻什麽都發不出來!


    如果我的出生,注定麵對懲罰和磨難,那麽,老天爺,你已經拿走我最愛的人了,又要把我丟進深淵,難道這樣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在可憎的婚姻之前,讓我麵對這種淩辱,你就那麽恨我嗎!那你為什麽不讓我死掉,為什麽不幹脆地拿走我的命!


    “小柔,小柔,別這樣,不要這樣……”看著女兒有淚哭不出,有痛喊不出的樣子,陸懷秋已經泣不成聲。她是女人,她當然知道這些痕跡意味著什麽,又失去了什麽。這種事情放在任何女人身上都是滅頂的遭遇,更何況是她這個從小潔身自好、純潔善良的女兒!女兒有多痛多苦,她當然知道!而且今天是女兒結婚的日子,這滿身的痕跡根本瞞不過翟鎬,這件事也會徹徹底底地毀了女兒的將來!


    “媽媽,媽媽……我髒了,我髒了……”費芷柔空洞地看著前麵,毫無焦距,似乎沒聽見陸懷秋在說什麽,隻是不停地呢喃著,“我髒了……我該怎麽辦……誰來幫幫我……阿……”


    烈……她吐不出這個字。她早已傷透了他,又怎麽能奢求他的幫助,更何況還是這麽肮髒的她……


    “小柔,你看著媽媽!你別嚇媽媽!”頭一次看到費芷柔這個樣子,陸懷秋被嚇到了。她擦掉自己的眼淚,搖晃著女兒,希望能讓費芷柔清醒過來。


    可費芷柔就是那樣傻傻地看著,傻傻地呢喃著。


    陸懷秋不知所措地看著費芷柔,忽然,她想到什麽,對費芷柔大聲說道,“女兒,你走吧,離開這裏!或者,你假裝暈倒,我把你送到醫院去!”


    離開這裏?……


    是啊,她好想離開這裏,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見到……


    聽到這句話,費芷柔總算有了點反應,看著陸懷秋,呆了幾秒後,終於遲緩地說,“媽媽,你在說什麽?”


    “我說讓你離開,或者假裝生病!”陸懷秋握緊女兒的手,神情難得的勇敢,“你這個樣子今天是絕不能結婚的。翟家的人好麵子,要是被翟鎬知道你經曆過什麽,他們肯定會毀了你!媽媽不知道你對翟鎬的感情到底怎樣,但如果你說不想結婚,媽媽一定支持你。可如果你喜歡他,想和他結婚……媽媽知道讓你這樣做可能不對,但有時欺騙也是善意的。你先裝病,把婚期拖延到身體康複再來結婚,不要讓翟鎬發現。至於你爸爸那邊,我們也暫時什麽都不要說。你爸爸才剛剛開始學著怎麽愛你們,你嫁到翟家他也很高興。他那麽好麵子的人,萬一知道這件事……”


    “媽媽。”費芷柔忽然開口打斷了陸懷秋,看著媽媽的目光那麽憐惜那麽疼痛,“你別說了。”


    陸懷秋是善良的,雖然軟弱但很善良。可如今,善良的媽媽竟然也和費楚雄一樣,讓她去欺騙別人。雖然對方是翟鎬,雖然她曾經也欺騙過,但這是不一樣的。做人不可以這樣。她更加不想一騙再騙。


    費芷柔知道,不管是讓她一走了之,還是幫她一起欺瞞,都是媽媽護女心切才想出的違背自己原則的辦法。可若是她就這樣一走了之,費楚雄一定不會放過媽媽。可若是欺騙,她又能騙多久……她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


    媽媽本就是善良單純的人,已是千瘡百孔的她,又何必連累媽媽再跟著痛苦……


    罷了,那晚她走進郎霆烈的房間不就是為了讓翟鎬氣惱,讓費楚雄什麽都得不到嗎?兜兜轉轉到現在,似乎還是這個結果。隻是,當初的她成全了一份繾綣的愛。如今的她,真真正正是破敗了,肮髒了。


    “媽媽,沒什麽好去騙的,如果翟鎬真的愛我,他會接受的,畢竟我也是受害者。”費芷柔伸手,輕輕拂去陸懷秋臉上的淚痕,微微揚起唇角,“媽媽,我知道你是想保護我,但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我會勇敢麵對的。”


    她當然會麵對。她早就準備好麵對痛苦的人生,多一點少一點又有什麽區別……


    “小柔……”陸懷秋顫抖著緊緊抱住費芷柔。她恨自己的無能,也恨上蒼對女兒的不公,心疼著女兒的堅強和痛苦,感慨萬千,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咚咚。”有人敲門。


    “費小姐,你換好婚紗了沒?我們準備給你化妝了。”是化妝師的聲音。


    “等等,還沒好,先別進來。”陸懷秋急急地替費芷柔答應著,生怕她們闖進來看到這樣一幕。


    “好了,媽媽,來幫我穿上婚紗吧。”


    費芷柔盡量雲淡風清,可她真的需要幫忙。止不住的劇烈顫抖讓她連拉鏈都抓不住。


    “好,我幫你……”看著女兒身上的痕跡,陸懷秋也在顫抖,“婚紗遮不住脖子和胸口,這些……沒關係,媽媽幫你抹上粉底和遮瑕膏,把這些擋住,至少……至少先過了賓客那關再說……”


    越說越難過,越說越哽咽,想到女兒要獨自麵對的婚姻,不知前途的婚姻,陸懷秋終於虛弱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媽媽,我沒事,你……”


    正說著,陸懷秋的手機響了。忽然響起的音樂讓她不由嚇了一跳,更是心驚肉跳了。


    “喂,倩姐。”電話是鄧倩打來的。


    “懷秋,出事了!”鄧倩的聲音很緊張,這些年了,陸懷秋從來沒聽過她這樣緊張的聲音。


    “倩姐,怎麽了!”陸懷秋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心跳更加劇烈了。


    “剛才所有賓客的手機都收到一組照片,現在……現在婚禮現場全亂了,翟鎬已經被他大哥強行帶走了,楚雄也正往你那邊來。你還是趕緊帶著小柔避一避吧,估計一會記者就全都來了!”


    “倩姐,你說什麽,什麽照片?我怎麽聽不明白?這跟婚禮,跟小柔有什麽關係?”陸懷秋疑惑不解,但漸漸有了不祥的預感,驚恐地看了女兒一眼。


    “就是……算了,我還是發給你看吧。你看完,趕緊帶著小柔離開!”


    掛了電話不到五秒,陸懷秋的手機發出一連串收到信息的聲音。


    陸懷秋打開信息,隻是一眼便麵色死白,重重地跌迴了沙發。


    “媽媽,怎麽了!”費芷柔擔心地坐到陸懷秋身邊,看看她蒼白的臉,又看看她握在手裏的手機。想了想,把手機拿了過來……


    嗡——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畫麵時,費芷柔的腦子裏重重地轟鳴了一聲,轟得她幾乎暈倒!


    照片上的人是她。是她光著身子跨坐在一個同樣光著身子的男人身上,正對著鏡頭。男人也坐著,環抱著她,寬厚的上身正好擋住了她胸前的風光,而他的頭顱也埋在裏麵……隻看到她雙手纏繞在男人的頸脖,閉著雙眼,噙著微笑,表情那樣沉醉,那樣……放浪形骸……


    而那個男人,背對著鏡頭看不到正臉的男人,背上和他手臂上一樣,盤旋著古怪可怕的紋身,分明就是那天擄走她的那個人……


    好多,一張又一張的照片,雖然照片上的她沒有被放出直觀*的鏡頭,但每一張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臉,每一張又都看不到男人的臉。男人似乎還帶著麵具,有幾張照片能隱隱看到麵具的繩索或是輪廓……


    下藥了……她肯定被下藥了!不然,她怎麽會一點都不記得,怎麽會露出那種放蕩無恥的表情!可是,誰又會相信……


    這分明就是男歡女愛的一幕,任誰都不會相信她是被迫的,不情願的,無知的……


    費芷柔愣愣地坐在那,不能動彈,倒是陸懷秋先迴過神來。


    “小柔,起來,我們快走!”陸懷秋拉著費芷柔,“翟家的人已經走了,婚禮沒有了,我們不能一直留在這。”


    走?……去哪?世界這麽大,她能夠去哪?……迴家嗎?出了這種事,沒有了翟家的婚禮,費楚雄還能容下她嗎?……算了,就這樣吧,是死是活,該來的總要來,該她承受,她哪裏跑得了……


    費芷柔還是愣愣的,任陸懷秋怎麽哭喊也不動。


    “砰!”


    房門被人重重推開了。


    費楚雄怒氣衝衝地走進來,一把拉開擋在費芷柔麵前的陸懷秋,揚起手掌。


    “啪!”


    一巴掌狠戾又利索地打在費芷柔臉頰上,打得她一瞬間眼冒金星,嘴角也破了,滲出了絲絲鮮血。


    “楚雄,你幹什麽!”陸懷秋尖叫著撲過來,把還是傻傻的費芷柔護在身後,“女兒也是被人害的,她什麽都不記得了,肯定是被人下了藥,你不能這樣打她,怪她啊。”


    “我不怪她?我不怪她,還能怪誰!馬上就要舉行的婚禮就這麽黃了,翟家也不會要她這個無恥的兒媳婦了,我心疼她有什麽用,她又有什麽值得我去心疼!”費楚雄看著費芷柔,眼裏再沒有虛假的慈愛,直冒著吃人的兇光。


    “楚雄,你怎麽能這麽說!”陸懷秋不可置信地看著費楚雄,覺得他今天又變了,變成了以前那個費楚雄,“她是你女兒啊,你不是說女兒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嗎?她現在有難了,遭遇這樣的不幸,你不是應該嗬護她、幫助她嗎?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嗬護她?”費楚雄冷冷笑道,“你覺得她那些照片一流傳出去,還會有人敢要她嗎?她已經成了我們費家的奇恥大辱了!我為什麽還要嗬護她!反正什麽都搞砸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演戲了!陸懷秋,我告訴你,從頭到尾,我不過是想利用女兒的婚姻分點翟家的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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