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霆烈懂了。因為蔣甦發現了他情緒的不穩定,覺得他目前的狀況並不適合繼續留下來職守。


    好吧……他承認自己有點分心。一想到那晚翟鎬臥在費芷柔身邊的樣子,一想到項目的合作也許會給翟鎬更多踏入費家的機會,他就有點急躁,有點煩悶,恨不得破壞他們的合作,不讓翟家與費家有任何的關聯!


    咬緊牙,看看費楚雄,看看蔣甦,又看看那幫手下,郎霆烈還是駕車離開了碼頭。離開之前,他叮囑蔣甦一定要確定遊艇不要出海太遠,還給蕭坤打去電話,讓他聯係水警在遊艇附近加大巡邏。


    他不僅是保鏢,更是他們的負責人。他要對雇主和所有弟兄負責,更要做到顧全大局。在不能勝任職責的時候,選擇離開,是對他們的負責,也是對他們的保護,因為哪怕是一點點的分心,都有可能釀成大錯。


    確保那邊萬無一失,郎霆烈鬆了口氣,但還是覺得窩火。畢竟當保鏢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攆”開。不過對方是費芷柔的父親,說不定以後他們還會有更緊密的關係,作為“晚輩”,他不想讓費楚雄覺得太過難堪。雖然他並不喜歡這位“長輩”。


    不得不承認,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隻要沾上費芷柔都會被動搖。


    走了幾步,郎霆烈又停下來,迴頭問執勤的手下,“去機場的人迴來沒?”


    “都迴來了,一切順利。二太太已經迴房間休息了。”保鏢自然知道他最想問的是什麽,“三小姐也在家,沒有出去。”


    郎霆烈的眼底迅速地閃過一些光影。


    這也是他今天心情躁動的原因。許承鈺和費若萱一起出國了,自此,這個頭號情敵肯定不能再重返費芷柔的生活,他當然高興。可是一想到費芷柔去送許承鈺,一想到臨行前她可能會有的依依不舍的眼神,他就抓耳撓腮地不知如何是好,情緒又怎麽安定得下來。


    “狼頭。”說話間,又有人走了過來,正是跟隨費芷柔的那個保鏢,“有事情向你匯報。”


    “嗯。”郎霆烈點頭應允,知道他說的必定與費芷柔有關。


    果然如此。


    聽著手下低聲匯報的內容,郎霆烈的濃眉蹙起,又鬆開。


    令他蹙眉的當然是許承鈺和翟鎬,而讓他舒緩鬱結的是費芷柔的反應。雖然跟去的保鏢並沒有聽見她與他們說些什麽,但看到她對他們的態度明顯是淡漠又疏遠,甚至還用力拍掉翟鎬想要靠近的手。


    郎霆烈稍稍放下心來。隻要這段時間她守著她的芳心就好。等抓到佘虎,完成任務,攻城掠地,他絕不會再含糊!


    既然迴來了,他想去看看她。喜歡的人離開了,而且是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她心裏肯定很難過。也許此刻她需要有人在身邊,就像那晚一樣。


    費芷柔的房間沒有燈光。窗戶和白天一樣敞開著,聆聽了好一會,郎霆烈並未聽到任何動靜。


    她應該不在房間裏。


    他想了想,往琴房走去。可那裏也沒有她的蹤影。


    其實費家的宅院並不算很大,但她似乎總能藏到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角落。


    這次郎霆烈不再到處轉悠地找她。


    他去了監控室。很快,便從畫麵裏看到了她落寞的身影。


    她沿著小徑走到費宅的後麵,從一扇小門走了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


    那裏是費家的酒窖。


    小女人去喝酒消愁了?


    郎霆烈不動聲色地暗了眸,走出了監控室。


    ————————————————


    怎麽就喝不醉呢?


    費芷柔趴在酒窖內設的吧台上,看著手邊已經見底的紅酒,苦笑地納悶。


    其實她很少喝酒,除了偶爾和費楚雄參加酒宴時喝一點香檳或是紅酒,基本上沒碰過這東西。她以為自己的酒量像陸懷秋一樣,不過爾爾,卻不想怎麽也喝不醉。


    四肢有些軟綿,視線有些迷離,可大腦依舊是清醒的,依舊在反複播放著那些畫麵,清晰無比地讓她想著許承鈺拉著妹妹的樣子,想著他們倆一起走進登機口的背影,想著翟鎬逼近的貪婪目光,想著費楚雄那張無情的可怕笑臉……


    她想喝醉,多麽想像別人說的那樣一醉方休,沒有夢境,沒有痛苦,甚至沒有知覺地沉沉睡去,哪怕隻有一晚。


    想著,她起身,想去酒架上再去拿瓶洋酒。


    剛從高腳椅上下來,四肢的軟綿讓她不自覺地搖晃了一下……


    “三小姐。”


    一隻大掌伸過來,一把扶住她纖細的腰肢,讓她穩穩地跌進溫熱的懷裏。


    雖未醉,但已微醺。費芷柔綿綿地眨了眨眼睛,看清這個忽然現身扶住自己的人。


    “郎霆烈……”喚出他的名字,她忽然輕笑了,“又是你。”


    郎霆烈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身體某處的反應讓他瞬間口幹舌燥。前一秒,他還在生氣,氣她為了許承鈺躲在這裏買醉。可這一秒……


    她不知道她此刻眨眼睛的樣子有多魅惑嗎?不知道自己迷離的眼神有多勾人心魂嗎?不知道帶著紅酒微澀氣味的鼻息有多令人興奮嗎?不知道那抹淺笑有多令人想吻住嗎?不知道從她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有多麽讓他陶醉嗎?……


    她肯定是不知道的。正因為不知,所以更能令人心馳神往,又怎能不讓他心神搖曳。


    “是我。”他低沉應著,沙啞的聲音也像浸了酒香,是醉人的。


    費芷柔推開他的懷抱,很快又拉住他,把他按坐在高腳椅上,嗬嗬地笑,“來了正好,陪我喝酒,好嗎?”


    說著,她已經轉身取下一瓶酒,放在吧台上,又要伸手去拿酒杯。


    她沒醉,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舉動是多麽的不合適。可酒精放大了心底的欲念,她想要有人陪伴,想要有人幫她驅逐心底的痛苦。而郎霆烈能做到,就像上次陪她在琴房一樣,也許他是唯一能給自己溫暖的人。


    “三小姐,”郎霆烈抓住她的手,努力克製著心裏的躁動,“工作時間,我不能喝酒。”


    費芷柔頓住了,而後迴頭,抱歉地淺笑道,“對不起,我忘了。”


    看著她眼底閃過的失望,郎霆烈恨不得收迴自己的話。其實他又何嚐不想陪她,不管喝多少,喝多久,他都會一直陪著。能讓她安心,能被她需要,他多麽欣喜!


    可這裏是費家,他在工作,他有自己必須恪守的原則。


    “三小姐,別再喝了。”見費芷柔還要倒酒,郎霆烈拿過了酒瓶。她已經喝了整整一瓶紅酒了,再喝下去,等酒醒後,她一定會頭痛欲裂。


    “別管我,我想喝醉!”她伸手去拿酒瓶,可哪裏夠得著他的手臂,不悅地蹙起眉。


    費楚雄和楊正堂都不在家,終於沒人盯著她,約束她,她隻想恣意地醉一迴,這樣也不行嗎!


    “三小姐,如果隻是想喝酒,我不會阻攔你。”郎霆烈看著她,重新把酒瓶放在她麵前,“可如果是想逃避什麽……三小姐,一瓶酒能讓你逃避多久,一個晚上或是一天?然後呢,清醒之後就不用麵對了嗎?人都有痛苦的時候,逃避卻是最懦弱的麵對方式,而你,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那樣的人?……


    費芷柔愣了一下。


    對,她確實不是那樣的人。從小到大,無論麵對多大的挫折和磨難,她沒有逃避過,一直努力著,努力尋找能讓媽媽和妹妹,能讓自己幸福的方式。可撐到今天,她真的累了,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我想,二太太要是看到你醉酒的樣子一定會難過的。”看到費芷柔在猶豫,郎霆烈繼續說道。她是個孝順的女兒,必定會估計陸懷秋的感受。


    是啊,送走了妹妹,她還有媽媽要顧全。她不能讓媽媽看出端倪,讓媽媽為自己傷心難過……


    看了看擺著自己麵前的酒瓶,又看了看手裏的酒杯,費芷柔無奈地笑笑,終於放下了,酒意也頓時減了幾分。


    “你總是這麽直指人心嗎?”她扭頭看他,笑得清淺溫柔。她總是貝殼般固執地封鎖著自己的心。若是以前,有人這麽試探她的心意,這麽坦白地直逼她的心事,她會警惕,會躲開。可是,對郎霆烈,對這個一起守過秘密卻能讓她安心的男人,她柔軟了防備。


    郎霆烈揚起嘴角,她放下酒杯的動作也終於讓他放下心。


    “不全是。”他輕笑著迴答,卻目光灼灼。如此花心思地去探究、去嗬護一個人的心,對他來說,她是第一個。也許也是唯一一個。


    “我……”迎著他溫暖的目光,她的心忽然亂跳了幾下,忽然有了傾訴的欲念。那些被她積壓在胸口的日夜折磨的秘密和痛苦,翻騰著想要找到傾瀉的出口,也許她可以對他說,也許……


    罷了。有些解脫就像一晚宿醉,有些溫暖就像落在手心的雪花,終會隨著他的離開而幻滅。說出來,不過是多個人來同情她。而她不需要同情,莫名的,尤其是不想被他同情。


    不過,他的話倒是驚醒了她。費楚雄的掌控,翟鎬的霸占,她確實無法逃避,但她可以選擇麵對的方式,絕不會輕易屈服的方式。


    絕不輕易屈服……


    忽然,她想到什麽,臉突然紅了,目光閃躲著離開他的視線。


    “我們走吧。”她淡淡地開口,從高腳椅上下來。


    郎霆烈頓了一下。他剛才明明看見她欲言又止卻又忽然紅了的臉,還以為她會對自己說些什麽。


    從酒窖出來,郎霆烈不放心地多看了她幾眼。一瓶紅酒下肚,若是其他女人早已暈頭暈腦,她卻隻是步伐稍微遲緩,動作慵懶了幾分,毫無酒後的醉態。沒想到,小小的她倒是有些酒量,怕是比蔣甦還要強幾分。


    想到這,郎霆烈不由揚起了嘴角。wolf的“狼崽”們無一不對酒量好的女人刮目相看,做“狼夫人”,她自然是夠格的。


    “院子裏的攝像頭什麽地方都能拍到嗎?”費芷柔走了幾步,忽然問道,視線對著牆角的攝像頭。


    “基本上,”郎霆烈如實迴答,“不過因為院子結構和安裝位置的限製,有些地方還是有監控死角的,所以會安排人流動巡邏。”


    “什麽樣的地方會是死角?”費芷柔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好奇,孩子般眨著眼睛。


    雖然有些疑惑她怎麽突然對這感興趣,但想著至少她不再煩惱和難過,郎霆烈也樂於迴答她的問題。


    “像這種角落,或是拐角……”郎霆烈指了幾處地方。


    費芷柔一邊看,一邊點頭,似乎聽得很認真,又似乎隻是好奇。


    看著費芷柔走迴房間,郎霆烈終於略微放心,在院子裏簡單巡視了一圈,又給蔣甦打了電話,確定他們安然無恙,然後迴了自己的房間。


    衝了澡,郎霆烈光著上身,一邊擦頭發,一邊從浴室走出來。正打開電腦,準備鏈接總部的網頁處理文件,聽見房門響了。


    “咚咚。”


    有人在敲門。聲音很輕,想讓人聽見,又怕人聽見似的。


    可能是費家的傭人。他們總是用那種崇拜又畏懼的眼神看他,每次來送東西或是清掃,敲門都是這樣輕輕的。


    隻是,這麽晚了,他們很少來的,怎麽今天……


    職業習慣,讓他警惕地放輕了腳步,走到門邊。


    “誰?”他壓低的聲音在深夜裏聽來更添了幾許令人畏懼的感覺。


    門外沒有聲音。甚至連敲門聲也沒有了。


    門上倒是有貓眼。可外麵走廊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


    越發覺得奇怪了。


    郎霆烈眯了眯眼,靜靜地站在門邊。他也沒再發問,更沒有開門。他相信,無論是人是鬼,門外的那個遲早會出聲。


    “……是我。”過了一兩分鍾,終於有聲音從門外傳進來,依舊輕輕的,甚至還有幾分顫抖,“費芷柔。”


    “哢噠。”


    她話音剛落,門已經打開了。郎霆烈站在她麵前,那雙深邃的眼睛此時寫滿了震驚,甚至睜得大了,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人。


    “那個……”看到他光著上身,費芷柔迅速移開視線,低著頭,聲音低得幾乎快要聽不到了,“先讓我進去,好嗎?”


    郎霆烈依舊愣愣地看著她,還沒迴過神來,不過人已經從門口讓開,讓她走了進來。


    她一走進房間,就把門關上,生怕被別人發現一樣。


    然後,“啪”,一聲輕響,她也關掉了房間裏的燈。


    “三小姐,你……”


    視線忽然的黑暗,終於讓郎霆烈迴過神來,借著窗外的月光仔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費芷柔,無比疑惑和驚訝。她從來沒有來過他的住處,更別說是這樣的深夜,以這樣奇怪的方式。


    許是黑暗的掩飾給了她勇氣,費芷柔終於抬起頭來,眼睛在月光下閃著令人熏醉的光芒。


    “郎霆烈……”她抿了下唇,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到她紅得快滴出血的麵色。


    頓了頓,她終於開口,“你願意要我嗎?”


    什麽?!她說什麽!


    郎霆烈眼睛睜得更大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她問他願意要她嗎?……哪個“要”?這是她說的話嗎?還是,這隻是他自己的幻聽或幻覺?……


    他沒有迴答,隻是震驚無比地看著她。即使光線昏暗,這種注視也讓她羞得無地自容。可她既然來了,就沒有想過後退,除非……


    除非,他不願意要她。


    咬著唇,幾乎都快咬破了,費芷柔又低下頭,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解開身上衣衫的紐扣,嘴裏又極輕地問道,“你願意要我嗎?”


    這種表達已經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她不相信他會不懂。不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這樣主動送上門的事情,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費芷柔!”


    一聲低吼,他已經抓住她解紐扣的手不讓她再繼續,聲音裏是滿滿的氣惱,又在狠狠地壓抑著什麽。


    費芷柔不由顫了一下,抬起頭看他。他從來都隻稱她“三小姐”,可這聲“費芷柔”像是被他喚了千萬遍一樣,那麽自然地脫出口。隻是,這一聲也是他第一次這麽暴躁地對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這麽直白的表達就算是傻瓜也能知道她的意思。他該高興的,她這樣主動來找他,主動來要他,他該狂喜的。


    可他就是生氣,抑製不住地生氣!不管是她要他,還是他要她,都不該是這種方式!而且,她怎麽可以這樣隨便地想要爬上一個男人的*,就算對象是他,也不可以!這不是她,這根本就不是她的為人!她喝多了嗎,還是被刺激過度了?!因為傷心難過,所以想找個男人當許承鈺的替身嗎?他才不要當任何人的替身!……


    越想越氣,郎霆烈覺得肺都要炸了!他恨不得立刻把這個女人丟迴她的房間,把她鎖起來,讓她好好想個清楚!


    他的大掌握得她的手指生疼,他的鼻息在昏暗中越來越粗重……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沒有喝多。”


    費芷柔奇怪為何他沒有答應自己反而要生氣,這不是男人們都夢寐以求的美事嗎?還是,他怕自己纏上他,給他帶來麻煩?


    “我不會纏著你的。”


    她淡淡地加了一句,語氣堅定。


    費芷柔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需要做什麽。她會如費楚雄期望的那樣嫁給翟鎬,也會如翟鎬期望的那樣成為他的妻子,不過,她不會讓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


    翟鎬說想要她的身心。怎麽可能!心,她絕不會給。身,他也一定得不到完整的!她絕不會把最純潔最美好的身體留給他,就算給不了自己喜歡的人,也絕不會給他!而當翟鎬對她嫌惡,對她反感,費楚雄又怎麽可能利用她得到他想要的。


    剛剛在酒窖裏想到這個的時候,費芷柔直覺想到的人就是眼前的郎霆烈。跟別人發生那種關係,不管是陌生的還是認識的,她都無法想象,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可是,如果對象是他……她似乎還不會到會嘔吐的地步。也許是因為那份溫暖心安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會執著地保守秘密……


    不能被人知道,更不想他被連累,所以費芷柔問了能避開監控的地方。然後,借著幾分酒精帶來的膽量,她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氣,踏出自己最瘋狂的一步,在夜色中沿著小徑,避開其他人的視線,敲開了他的房門。


    不會纏著他?聽到這話,郎霆烈更是火冒三丈。


    他怒氣衝衝地吼道,“鬼才怕你纏上!我……”


    他忽然停頓了下來。


    怎麽說?難道告訴她,他喜歡她,想要她愛他,而不是用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方式給他她的身體?……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說這些,也許隻會讓她遠離自己。


    “我們保鏢不與雇主有染。”郎霆烈鐵青著臉,生硬地說道。


    她知道他們有自己堅守的原則。可她都這樣不顧廉恥地來找他了,他還是不為所動嗎?……現在該怎麽辦?……


    費芷柔以為最難的不過是自己的勇氣,卻不想在這裏生生地吃了閉門羹,忽然茫然無措了。


    “這隻是我們的秘密……這樣,也不願意嗎?……”她顫抖地揪緊自己的領口,臉燙得要命,眼淚也在眼眶裏打轉,卻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這樣乞求一個男人要自己,費芷柔覺得自己羞愧得快要死了……


    “三小姐,你喝了酒,還是早點迴去休息吧。”


    咬著牙,郎霆烈還是生冷地拒絕。可隻有他自己知道,看著她委屈無助的樣子,看著那快要溢出來的比月光還明亮的淚水,他有多麽想擁她入懷,狠狠地吻去那不該有的眼淚和心傷……


    睫毛一顫,她的淚掉下來。不知道是心痛他對自己的無動於衷,還是失望自己的計劃難以實現……


    憤憤地擦掉自己的眼淚,費芷柔決定不再卑微地乞求。她曾經欣賞他的堅持,但現在她討厭!討厭討厭!


    “好,那我去找別人。總會有人要我的。”


    說完,她轉身,伸手去拉門把。話是這樣說,可她又能去找誰……


    “該死!”他身軀一動,已經站在她麵前,抓住她拉著門把的手,“你要去找誰!”


    她想看他瘋嗎?竟然說出這種話!


    “找誰都行,不用你管!”喜歡的人不喜歡她,厭惡的人追著來,他偏偏又在這時候這樣殘忍地拒絕她,讓她這樣丟臉……他不是不要她嗎,他又憑什麽來管!


    想著委屈又難過,剛剛擦掉的眼淚又湧上來,不聽使喚地往下一顆一顆掉著,她隻好撇過頭,不看他,不想再讓他看見如此懦弱不堪的自己。


    “不行!找誰都不行!”


    隻能是我!隻能是我!心裏低吼著,雙眸猩紅著,他堅實的胸膛像燒熱的鋼鐵般探了過去,一手攬住她的腰肢,一手拉過她的手繞到自己的腰上……


    罷了,罷了,不管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也不管什麽恪守的準則,他投降了。那麽那麽想要她,一直一直想要她的他,怎麽可能讓她去找別的男人!


    “你……”他忽然的靠近,火熱的溫度那麽真實地碰觸到她微涼的肌膚,也讓她那麽近地感受到他胸膛堅實的柔軟,讓她不由地一顫,有點不知所措,想看他,又不敢看他。


    “我是誰?”


    他的唿吸有點急促,卻輕柔了下來。這種急促不再是先前的氣惱,而是一種亢奮,一種期待,一種本能,因為馬上要發生的事。可在發生前,他要確定她是清醒的,明明白白知道他是誰。


    “啊?……”費芷柔終於看著他,有點呆愣,不明所以,“你是郎霆烈啊。”


    “為什麽是我?”攬著她腰肢的手掌收了幾分力,他們貼得更緊了,他的唇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濃重的男性氣息裹著他剛沐浴後的薄荷香潮水般占領她每一寸空間,“你喜歡我嗎?”


    郎霆烈承認這話問得有點傻氣。他明知道她現在喜歡的人是許承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麽答案,可若她敢說什麽需要人安慰或是陪伴的話,他一定咬破她的唇!


    “因為……”他的氣息比紅酒還醇香,無孔不入地漫過來,讓她頭暈暈的,竟像醉了一般,想起那晚的吻,就更醉了,不知道該如何思考,如何迴答。


    “為什麽?”他又問了一遍,聲音更加低沉了,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她,在光影下發出幽幽的光,像溫馴的狼一般,期待著她。


    為什麽是他?……她也說不出為什麽。那種感覺太微妙,那些溫暖、安心、感激,無法言喻。甚至在某些瞬間,她會覺得他並不是才認識的陌生人,而是一個熟悉的人。似乎他已經在那很久了,等著她迴頭去看一眼……


    “因為,”她抿了一下唇,“你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她說他是不一樣的……


    郎霆烈揚起了唇角。


    雖然不是喜歡,但這樣也夠了。她不是拿他來填補空虛,不是拿他來當許承鈺的替身,而是把他當成一個不一樣的存在……此刻他真的滿足了,就算她今夜隻是想要有人來撫慰傷心,他也滿足了。雖然這種開始不是他想要的,可這種最親密的開始會牢牢地拴住他們,再不會給她逃開的機會!


    大掌順著腰肢滑下,稍一用力,他便托起了她。


    他這是……


    費芷柔愣愣地被他抱著,直到被他帶到了*上,才反應到,他願意了。


    他準備要她了……


    “再問一次,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明明身體已經在咆哮,在疼痛,可把她壓在身下時,感受到她劇烈地顫抖時,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女人他願意用生命嗬護,不舍她有一絲一毫的委屈或是不願,哪怕她此刻說要離開,他也一定會放開她!


    “……我知道。”


    顫抖減輕了幾分,她低垂著眸,伸手去解未解完的紐扣。這樣告訴他,她願意。


    這個時候,他不急著占有她,卻還在問她是否願意,是否真的清醒……他和別人確實是不一樣的。


    把自己給他,值得,她不後悔。


    “記住,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對,這是她的選擇,不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上衣解開,月光照著她瑩白剔透的肌膚,珍珠般無暇的軀體,令人癲狂的完美曲線……


    得到她肯定的答複,他終於不再遲疑,俯身而下……


    ——————————————————————————————


    眨了眨眼,費芷柔終於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看著窗邊被陽光照得發亮的紗簾,她知道時間肯定不早了。


    “痛……”


    她動了一下,想起身,卻感覺身體像被車碾過一樣,碎了又拚裝上,哪裏都是酸痛。這是怎麽了,昨晚……


    “啊!”


    她忽然驚叫一聲,又飛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眠,她竟然在醒來的一瞬間忘了昨晚自己曾做過那樣瘋狂的事!


    可這裏……分明是她自己的房間!難道,昨晚的事情隻是她在做夢嗎?……可那些畫麵那麽真實,那些聲音……


    費芷柔紅了臉,心跳快得感覺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掀開被子,看到自己整齊地穿著睡衣,她更加疑惑,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夢境一場了。


    忍痛下了*,費芷柔走進洗手間,打算洗個熱水澡來緩解渾身的酸楚,再好好想清楚。


    打開花灑,她又情不自禁發了會呆,這才慢慢地脫掉衣服。


    啊!……


    因為太震驚,她張著嘴,可那一聲驚唿硬是被卡在了喉間。


    鏡子裏,那具潔白的軀體上此時布滿了青青紫紫的痕跡,從頸脖到大腿,無一處不是!


    就算她從未經曆過情事也知道這是什麽!那根本就不是夢,是真實的,那些激烈的血脈噴張的畫麵在昨晚真真實實地發生了!她和郎霆烈……


    是他把她送迴房間的吧?在她疲累至極昏睡的時候,他是怎麽做到的?有沒有被人發現?……


    意識完全清醒了,畫麵也更多更瘋狂地湧來。


    臉紅了,身體也在發燙。隨著畫麵的浮現,那些令人沉浮的感覺也不由自主地在迴味……


    不要想!晃晃頭,她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她要的不過是一晚,不過是不想讓那個厭惡的*惡少霸占自己的美好。她的目的達成了,其他的不要再去想,也不應該再去想。就當是露水情緣……


    走到花灑下,費芷柔仰麵迎著溫熱的水柱,緊閉著雙眼,也摒住了唿吸,似乎這樣就真的不會再迴憶那些迷醉的瞬間……


    “小柔。”


    “媽媽。”


    剛從房間裏出來,就遇上陸懷秋。大概是“做賊心虛”,費芷柔驚了一下,笑得都不自然了。她不自覺地又看了一下自己,確定身上這件*的立領小襯衫能夠遮擋住她頸脖和領口所有的痕跡。


    “今天起得很晚啊,”陸懷秋看女兒的樣子有些疲憊,心疼地說,“是不是想著萱萱,昨晚沒睡好。”


    “不是,”費芷柔搖搖頭,“媽媽,你別擔心我了,我沒事。”


    一晚的“激戰”,還有一早的震驚,她真的沒有去想妹妹的事,腦子裏滿滿的都是郎霆烈。


    “萱萱應該快到了吧,這孩子也不知道給我們打個電話……”


    母女倆正在說話,樓下大廳的門開了,費楚雄和楊正堂走了進來,眉飛色舞的樣子。


    “你們都起來了,正好,一起吃早飯吧。”


    費楚雄看到陸懷秋和費芷柔,笑著說道,似乎心情很不錯。


    他們出去了一整晚才迴來嗎?


    太好了!她剛剛還在擔心鬼魅般的楊正堂會留意她深夜的行跡,現在倒是放心了。絕對沒人想得到她竟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這麽出格的事情,能讓翟鎬和費楚雄氣急敗壞的事情!


    “好的,爸爸。”想到自己的成功“報複”,費芷柔也心情大好,扶著陸懷秋往樓下走。


    陸懷秋看看費楚雄,又看看女兒,往日總冷漠疏離的父女倆,如今竟笑顏相對,也許真是費楚雄變了。想到這,她也覺得舒暢了些,更加放心了。


    “和翟家的項目談成了,以後我們費家也算是要進軍房地產業了。”坐在餐桌上,費楚雄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說起與翟釗商談的項目。


    和翟家的項目?費芷柔怔了一下。


    昨晚費楚雄和楊正堂出去,是去見了翟鎬的大哥?……果然如翟鎬所說,兩家要開始合作了。那麽以後,翟鎬也會經常出入這裏……


    她在心底冷笑了一下,有嘲諷有悲傷。這一晚,在他們以為順利開始的時候,她卻已經把自己送給了別人。


    “翟鎬會具體負責這個項目,”費楚雄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費芷柔,繼續吃東西,“以後他也會經常出入費家和我談公事,你們要把他當成貴客,禮貌相待。”


    “好的。”陸懷秋向來不過問費楚雄的公事,他怎麽說她就怎麽做,隻要他不為難女兒就好。


    “知道了,爸爸。”費芷柔喝了口牛奶,也爽快地應著,神色並沒有不自然。


    費楚雄又看了眼費芷柔。女兒的性情他知道,她那麽不喜歡翟鎬,若是平時,即便是當著陸懷秋的麵,怕陸懷秋擔心,她也不會這麽痛苦地答應。可今天,她的反應讓他有些疑惑,也算是種驚喜。


    不過也不奇怪,畢竟他們有交易在先。他已經兌現了承諾,讓費若萱和她喜歡的人一起出國,也請來專人細心照顧陸懷秋,等找到合適的移植體就準備手術。那她也應該做到她答應的事,安安心心、老老實實地等著嫁進翟家。


    “大太太和二小姐什麽時候迴來?”費楚雄問站在一邊的楊正堂。


    楊正堂比費楚雄略長幾歲,年輕的時候坐過幾年牢,按理說是絕不能來費家當管家的。那年,他臨時替人扛活來費家當園丁。有一天正好碰到費楚雄被一幫醉鬼毆打,楊正堂衝了出去,拚死護著費楚雄,結果自己被打得半死。費楚雄見他忠心,便留在了身邊。這些年,楊正堂在公事上出謀劃策,在家裏又替他看著這些女眷,深得費楚雄信任,成了心腹,進而當了管家。而楊正堂,據說是身體有隱疾,一直沒有結婚生子,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撲在了費家。


    “大太太去島上參佛吃齋了,還要一個星期才迴。二小姐和潘少爺還有一群朋友去了巴厘島,歸期未定。”楊正堂恭敬地迴答。就算不在家,費家所有人的行蹤他都能了如指掌。


    “潘東浩?”費楚雄問了句,心裏又開始盤算。


    “是的。”


    “嗯,那就隨她們吧。這個時候不在家也好,省得讓人操心又添亂。”費楚雄的眼底劃過一絲得意。二女兒還是有幾分手段的,雖然潘家實力比不上翟家,但燕娜畢竟是二婚,能搭上潘東浩也算是她的本事。眼下佘虎還沒被抓到,燕娜在國外也好,少個人讓這些保鏢分心,重點保護好他和費芷柔這塊金疙瘩就行。


    “爸,我吃完了,先迴房間了。”


    對費楚雄的話題沒有絲毫興趣,費芷柔快速地吃完,準備起身。


    “先不急,爸爸有話跟你說。”費楚雄看了眼已經吃得差不多的陸懷秋,對楊正堂說,“等二太太吃完,你送她迴房間。”


    聽這話,陸懷秋緊張地看了費楚雄一眼,生怕他又有什麽事情要教訓女兒。


    “別緊張,”費楚雄注意到了陸懷秋的眼神,溫和地笑了一下,“隻是和女兒談點事情,你先上去休息會,一會我陪你去散步。”


    他這樣的溫和,看不出有任何不悅,更何況還說要陪她散步。陸懷秋放下心來,由楊正堂陪著上樓了。


    等陸懷秋上了樓,費楚雄斂了虛偽的笑,對費芷柔淡淡地說,“你和翟鎬的婚事已經定了,不過因為佘虎的事情,現在還未確定婚禮的時間,也還不適合對外公布。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在家待著,為了安全,盡量少出門。實在要出去,就多待幾個保鏢,知道嗎?我會跟wolf的人做交待的。”


    “知道了。”費芷柔依然爽快地答應,沒有半點的抗拒,眼底卻閃過一絲迷茫。


    抓到佘虎?生平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希望早點抓到這個壞人,還是讓他們抓不到,讓這個婚禮無休止地拖延下去……


    少出門對費芷柔來說不算難事,她本就不像費燕娜那樣愛逛街,好交際。隻是要一直待在家裏,就意味著她可能會不停地與郎霆烈碰麵。雖說是她主動走進他房間,可事後如何去麵對他……


    原本想得簡單,以為隻要完成“任務”,自己能做到當成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她依然是被他保護的三小姐,他也依然隻是保護她的保鏢。她說過這隻是他們之間的秘密,相信他也能做到。可是,經過了那樣的一晚,她發現做不到的人是她自己。一想到他,她的心就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別說碰麵,救連走出房間的勇氣都沒有。


    就這樣,費芷柔在房間裏魂不守舍地待了一個上午,又一個下午。陸懷秋還以為她生病了,來問她怎麽一直悶在房間裏。


    費芷柔也覺得自己表現奇怪,沒辦法,隻好從房間裏出來。總是要碰麵的,難道她還能把自己天天關在房間裏不成?


    站在大廳,透過窗戶往外看了看,有幾個保鏢在巡邏,但沒有看到郎霆烈的身影。


    “今天在院子裏巡邏的人好像少了些。”費芷柔倒了杯水,假裝不經意地問正在打掃的傭人。


    “是的,我剛看見他們有幾輛車出去了。”傭人隨口應了句。


    出去了?那郎霆烈也出去了?


    費芷柔一口氣喝掉了整杯水,覺得人稍微輕鬆了點。能躲一天算一天吧。也許躲了幾天,忘記一點,見麵時就不會那麽緊張無措了。


    走出宅子,費芷柔在門口左探右探地看了會,確定沒看到郎霆烈,才放心地走到院子裏。


    已經是七月了。作為南方的城市,r市的氣候很舒適,夏天不會熱得過火,冬天也不會冷得發寒,很適合生活居住。就像此刻,烈日炎炎下,卻時不時刮來一陣涼爽的風,拂在麵上,暖而不燥。


    費芷柔背著手,往琴房的方向走去。此刻的心情,她自己都無法言喻。那麽重要的第一次,她明明沒有給自己喜歡的人,卻並不難過,反而有一點點小小的喜悅和興奮。是因為報複了厭惡的人,還是因為這一晚經曆得太美好,她也分不清了,隻是懷揣著的這顆心總是跳得那麽歡實,連腳步都輕快了。


    “三小姐。”


    迎麵走來兩個巡邏的保鏢。


    費芷柔微笑著點頭,算是答應。


    正要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又聽見他們在喊……


    “郎組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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