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老爺在書房等你。”


    深夜,費芷柔剛走進費家的別墅,楊正堂就像鬼魅一樣飄到她麵前,幾乎嚇了她一跳。


    費芷柔看著他比往常更冰冷的眼神,沒說話,往費楚雄的書房走去。


    她不知道先迴家的費楚雄這時候還叫她過去會說些什麽,但肯定不是她期望的,


    “終於迴來了。”


    果然,一進門便聽見費楚雄慍怒的聲音傳來,“風頭出夠了沒!”


    今夜,她經曆那樣生死攸關的時刻,她的這位父親不僅毫不關心地離開現場,不問她是不是受了傷,卻在這裏質問她是不是出夠了風頭!


    本來累得什麽都不想說的費芷柔,此刻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委屈又激動的情緒。


    “爸爸,我怎麽出風頭了?”


    “別人把你換迴來,你直接離開不就好了,幹嘛還去惹那種人。我花那麽多錢請來的保鏢不是來吃幹飯的,他們必須保護好我們費家的人!再說,他們因為疏忽讓你被抓了本來就是失職,就算是換了人質,死在那個人手裏也是活該,用得著你去拚命嗎?我把你養這麽大,可不是為了替別人送死的!你要當什麽好人,也要先問我同不同意!”


    費楚雄雖然當時離開了現場,但是留在那裏的人早已經把現場的情況告訴他了。一聽到女兒那樣愚蠢衝動的行為,費楚雄差點氣炸了肺!他可是指著這個女兒嫁入豪門的,若是在這時候出事死了,那他這些年不就白養了嗎!


    若這番話是從別的父親嘴裏說出,就算嚴厲,作為女兒也知道這是父親在關心自己。


    可現在,說這句話的人是費楚雄。費芷柔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父親是真的擔心自己、心疼自己。他擔心的是她死了,沒人嫁入豪門,沒人讓他操控,給他帶來財富。


    雖然心裏不自禁有些酸澀,但費芷柔已經習慣了,也早已料到,並沒有太難過。隻是,聽到費楚雄這樣貶低那些保鏢,說他們的盡職是“活該”,想起郎霆烈那血流不止的胳膊,想起高架橋上為了費家不顧性命的那幫男人,費芷柔的心底燃起一抹憤怒。


    “爸爸,他是為了保護我才去交換的,為了我還被打傷了胳膊,您怎麽能……”


    “你這是要為他們打抱不平嗎?”一向表現柔順的費芷柔今天居然為了一個保鏢來頂撞自己,費楚雄氣得更惱火了,“要不是他們保護不當,要不是你笨手笨腳地被人抓去當人質,還把我推得差點摔一跤,又怎麽會發生後麵的事!不過就是來用身體掙錢的保鏢,他們來到費家就得替我擋子彈。要真死了,我自然會按照合同補償他們撫恤金,難道還需要我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嗎?”


    “爸爸,你……”


    費芷柔氣得渾身發抖,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還能說什麽呢?這不正是她冷酷無情的爸爸嗎?


    費楚雄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為什麽會被人抓去,不知道若不是她推開他,被抓的人就會是他自己!他也不會去尊重那些可以為保護他們不顧一切的保鏢們,表麵上的恭敬和配合不過是貪圖wolf的聲譽,而背地裏,他隻把他們當作可以擋子彈的工具。除了金錢,他費楚雄的眼裏再也看不到別的了。


    對於這樣冷血無情的人,說什麽都是惘然……


    “我知道了,爸爸,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咬咬牙,費芷柔的聲音低柔了下去,在費楚雄再次開口前,自己把話先說了,“他們是保鏢,保護我是他們的職責,我心裏想著的應該是整個費家,而不是他們。”


    費楚雄愣了愣。沒想到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女兒瞬間又服了軟,低眉順眼的樣子還挺像她媽媽。


    “小柔,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既然女兒知錯了,他也沒必要再發怒,畢竟在未來幾年他還要再依靠她。


    “好了,迴去休息吧,今晚也累了。”


    “爸爸,您也早點休息。”


    從費楚雄的房間出來的那一刻,費芷柔忍不住深唿吸了一口氣,將眼裏快要溢出的眼淚生生逼了迴去。


    對這個家,這個父親,她早已不抱希望。可在聽到費楚雄的那番話時,她的心更是涼透了。她要走,一定要離開!


    “小柔!”


    “姐姐!”


    費芷柔一推開房間門,便看見坐在自己房間裏的陸懷秋和費若萱,兩人臉上寫滿擔憂。


    本是費楚雄帶著費燕娜和費芷柔,三人一起出的門。可等到夜裏迴來時,隻看到費楚雄一人。陸懷秋擔心,又不敢去問費楚雄,隻好向跟迴來的保鏢打聽。這才知道,他們父女倆竟然在迴來的路上遭遇了伏擊!


    又是炸藥,又是槍戰,雖然保鏢說的輕描淡寫,但也足夠讓陸懷秋和費若萱嚇得心驚肉跳。再一聽說費芷柔竟然被人挾持了,陸懷秋差點暈過去!要不是保鏢攔住,她一定會趕到現場去!


    所幸,很快得到消息說費芷柔已經平安無事,陸懷秋才稍稍放下心。不想在大廳一直被楊正堂盯著,陸懷秋便和費若萱一起在費芷柔的臥室等著。


    “小柔,你沒事吧!”


    陸懷秋拉著女兒坐下,上下左右地瞧了個遍,剛要放下心來,卻看見女兒掌心裏的傷。


    “怎麽弄的!”看到那條長長的傷口,陸懷秋一下子紅了眼眶。


    費若萱也看到了,剛散去的擔憂又浮上眼底。她剛想說什麽,可看到陸懷秋的反應,又咽了迴去。


    “沒事。”費芷柔不在意地笑笑,抽迴了手,“不小心劃傷的,醫生已經看過了,小傷而已。”


    “是被歹徒弄傷的嗎?聽他們說你被人挾持了。”陸懷秋看著女兒,她總是堅強地讓自己心疼,哪怕遇到這麽危險的事情,她也隻是一臉的淡然,不會讓身邊的人擔心。


    “沒那麽嚴重,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費芷柔依舊笑著,那神情就好像她隻是和往常一樣,從學校放學迴來而已,“有wolf那樣的保鏢在我身邊,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那就好。”知道女兒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陸懷秋也沒再多問。隻要女兒平安無事就好了。


    “萱萱,怎麽了?”看到妹妹一直沉默不語地坐在一旁,費芷柔以為她是被自己的事情嚇壞了,走過去,摟著費若萱的肩膀,輕聲說,“是不是嚇到了?”


    “……還好。”費若萱看看姐姐,微微笑了一下。


    “放心,萱萱,”費芷柔憐愛地在妹妹頭上輕撫了一把,“姐姐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還要照顧你和媽媽呢。”


    “嗯。”費若萱輕輕地應了聲,迴頭對陸懷秋說,“媽媽,姐姐應該很累了,我們讓她好好休息吧。”


    “對,小柔,你應該很累了,快睡吧。”往門口走了兩步,陸懷秋又停下來,看了看女兒的手,“你手上有傷不能沾水,需要媽媽幫你洗漱嗎?”


    “不用了,”費芷柔笑著打開房間門,“我都這麽大人了,會注意的。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快迴房間睡覺吧。”


    等陸懷秋和費若萱走出房間,費芷柔關上了房門,虛軟地倒在*上。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太驚險了,幾乎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她能強忍著撐到現在,還能對媽媽和妹妹微笑,已經是極限了。


    好累,真的好累……


    緊繃的弦放鬆下來,整個人也像垮掉一樣的虛脫了。


    迴頭想想,今晚至少還有一件事情是能令她高興的。那就是翟鎬對她的放棄。這樣,她是不是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去參加許承鈺的生日會了……


    郎霆烈……


    莫名地,剛剛還在想生日會的思緒跳轉到了他身上。


    他現在在哪?傷口好些了沒?……


    還有,那個吻……


    已經疲倦到微眯的眼睛忽然睜亮了些。之前高架橋上發生的那些太猝不及防,太混亂,幾乎讓她忘了那個不該發生的吻。


    而現在,當思緒沉澱,那份柔軟滾燙的觸感不可抑止地浮上心頭,把她整個人都燙熱了……


    說實話,雖然不是她期望的那個人,但,這個吻,感覺挺好的……


    蔥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唇瓣,在浮浮沉沉的迴憶中,費芷柔漸漸闔上了眼睛,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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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市中心醫院的露天停車場駛進一輛低調的路虎。


    車門打開。從車裏走下來的兩男一女可不低調。


    兩個男人齊刷刷的高個子,挺拔健碩的身材堪稱完美比例。一個長得可以說是明豔動人,那張完美的臉蛋連女人看了都會妒忌。不過,那麥色的性感膚色,還有英氣濃密的眉毛還是增添了他的陽剛之氣,亦柔亦剛的帥。


    另一個,從深邃的眼,到微抿的唇,無一處不透著幾分冷意,似乎那唇角都被冰封了一般,卻也讓他陽剛俊逸的臉龐多了幾分讓人想探究的神秘。


    而那個女人,同樣出眾得讓人移不開眼。她個子高挑,大概有一米七三左右,穿著修身的牛仔褲,剪著利落時尚的短發。她的眼極亮,眉宇間也是與其他女孩不同的英氣。雖然瘦,卻不是時下多見的削瘦骨感,比例非常勻稱,讓人感覺到健康與力量。她的眉眼也是清清淡淡的,隻是偶爾微笑時能看到她一顆略顯可愛的虎牙。


    三個人都邁著大長腿,幾乎步伐一致地走進醫院大樓。


    “狼頭!”


    郎霆烈正在醫院的醫護室裏換藥,門被推開了,伸進來一張俊美無比的臉。


    “你們怎麽來了?”


    看到前後走進房裏的三個人,郎霆烈忍不住欣喜地揚起嘴角。


    “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當然要連夜趕過來。”莫修嬉笑著坐到郎霆烈身邊,卻在看到他傷口的那一瞬間又沉下了臉,眼神裏添了一抹殺氣,“怎麽讓自己受傷了?”


    “蔣甦告訴你們的?”郎霆烈放下衣袖,遮住重新包紮好的胳膊,不在意地笑。


    “他要是主動說就好了。別忘了我們是wolf,你們在這邊出了狀況,自然會有人通知我們。在來的路上給蔣甦打電話時,他還矢口否認說沒事。非要我們南歌出馬,他才肯老實交代,告訴我們你在醫院。”莫修迴頭,對尹南歌拋個媚眼,“是吧,南歌?”


    尹南歌笑笑,沒有說話,但眼底閃過幾許隻有提到蔣甦才會流露的嬌羞之意。


    “狼頭,別岔開話題。”莫修又迴過頭來,看著郎霆烈,確定他的傷勢不大終於放心下來,但還是認真地說,“我們三個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讓自己受傷的。我們認識你這麽久,危險的任務也不是沒接觸過,但還從未見你受過這種傷。”


    “蔣甦沒告訴你們?”郎霆烈看看雷玄和尹南歌,他們的眼神和莫修一樣,都是驚訝和好奇的。


    “你覺得他會說嗎?”莫修誇張地聳聳肩,表示無奈。


    郎霆烈抿了抿唇。他知道蔣甦不會說的。不說昨晚槍戰的事情,是不想讓他們三個人擔心。不說他如何受傷的事情,怕是因為蔣甦已經看出了他情感的端倪,想讓他自己去說,也想讓他坦白。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且不說他與費芷柔現在是雇傭的關係,更何況,襄王有意神女無情,事情未成之前,就算他們全都看出了端倪,他也不會親口承認。


    知道莫修不會罷休,郎霆烈還是把昨晚的事情從頭到尾說給他們聽。隻是,他跳過了自己在翻車一瞬間撲過去保護費芷柔的細節。也輕描淡寫地敘述了自己提出交換人質的事。他們是保鏢,在特殊時刻選擇犧牲自己也算是常理。


    “當時非要那麽做嗎?”他們三個人之中屬莫修的心思最細膩,所以問題也最多。聽郎霆烈說完昨晚的事,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如果被挾持的是個男人,可能會用別的方法。”郎霆烈表情平靜,“可你知道女人很容易驚慌,c4又帶了一包炸藥,非常危險。”


    “可你不是說那個女人在被鬆開以後又反撲迴去了嗎?”莫修一邊說,一邊聯想當時的場景,“那她應該是個夠堅強夠鎮定的女人,又怎麽會慌亂?”


    “之前哪裏能預料到這些。”郎霆烈淡淡地說,“我們剛來,又不了解這個費家三小姐是什麽樣的人。”


    “是嗎?”莫修狐疑地看了看郎霆烈。以往總是一兩眼就能識破人的狼頭,居然還會有不了解對方是什麽人的時候。當年對他莫修,郎霆烈可是一眼就決定救他的。


    “好了,不說這個了。”郎霆烈從躺椅上站起來,“車子去修理了,你們來了正好把我送到費家去。”


    “郎哥,”在一旁隻聽不說的雷玄開口了,“你還是迴總部去吧。今天我們三個來就是想替換下你,讓你迴去養傷休息。”


    “養傷?”郎霆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覺得我老了嗎?這麽點小傷就需要迴去休養了?”


    “郎哥……”尹南歌也想說什麽,卻已經被郎霆烈製止了。


    “你們都別勸我了。”郎霆烈堅定無比地看著他們三人,“我接的任務還從來沒有替換過別人,更別說是因為這麽一點小傷。而且,我想佘虎大概也看到我在這裏,為了報複我和費楚雄,他一定會再出現。可如果我離開,他也許會推遲報仇計劃,隱匿起來,重新等待機會,那樣就會讓更多的人陷入險境。眼下,抓住佘虎和沙鷹是急不可待的事情,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


    他頓了一下,淡淡地揚起嘴角,“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也關心我。不過,這次受傷確實有些意外。現在c4已經死了,等於佘虎又少了一條胳膊,他也起不了多大的浪了。而且,作為wolf的管家,蔣甦也沒說讓我迴去,說明他有信心和我一起完成這項任務,你們就別再操心,早點迴總部替我坐鎮。”


    三個人互相看了幾眼,知道狼頭鐵了心要留在這,誰勸都沒有用,搖搖頭,終於還是放棄了。


    “好吧,那我們送你迴去,”莫修也站了起來,“正好讓南歌與蔣甦聚聚。你們這任務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可苦了人家小兩口了,到時候別忘了讓蔣甦休長假!”


    “莫修!”再清冷的性格也經不起莫修這樣調侃,尹南歌又羞又惱地喊了聲。


    四個人正要出門,一個聲音從後麵怯怯地傳來。


    “這位先生,你的藥還沒拿……”


    迴頭看,是剛才給郎霆烈換藥的*。


    本來天降一個帥得要命的傷者來讓她換藥,*已經心顫顫了。沒想到拿個藥迴來,病房裏居然又多了兩個超級帥哥,就連一起來的女人也都美得那麽帥氣,看得*暈乎乎的,快要忘了自己在哪。


    直到這些人要離開,她才想起沒把手裏一直攥著的藥給病人。


    “謝謝你,美麗的護士小姐!”郎霆烈還沒伸手,莫修已經把藥拿在了手裏,修長的手指似有似無地從護士的手背上滑過,惹得小姑娘整個人都顫了,臉上幾乎要開出一朵桃花來。


    “這樣好玩嗎?”走出病房,雷玄忍不住斜睨了一眼莫修,似乎對他“*”婦女又不會負責的行為極為不齒。


    “好玩啊,怎麽不好玩!”莫修習以為常,嗬嗬一笑,“就你這樣的大冰山覺得不好玩,我,樂此不疲!”


    ——————————————————


    拐了彎,路虎在費家的大門前停下。


    “我和雷玄就不進去了,”莫修對正要下車的郎霆烈說,“你帶南歌進去,給蔣甦一個驚喜。”


    他們不是執行任務的保鏢,就算是wolf的自己人,隨意進出雇主的地方也是不合規矩的。更何況,莫修和雷玄本就不願意與這樣的富人打交道。


    “不用了,我下次再約他吧。”尹南歌坐在位置上不動。她當然想去見蔣甦,可被莫修這麽一說,哪裏還好意思。


    “來都來了,還等什麽下次。”莫修拉起她,推下車,又對駕駛座位上的雷玄說,“把門鎖上。”


    一聲輕響。雷玄果然上了車門鎖。


    這兩個家夥,一會掐架,一會合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尹南歌清冷的眸子掃了他們兩眼,微微一笑,幹脆地轉過身,跟著郎霆烈走進了費家大院。


    “聽說佘虎也受了傷?”


    尹南歌一邊走,一邊問著昨夜的情況。作為全國第一要犯,佘虎自然得到自上而下的關注,哪怕是已經退休的尹克也比較關心這起案件。當然,因為佘虎牽涉到許多案件,他的動向對外界是保密的,包括昨晚的事。


    “是的,我們有人看見他的一條胳膊被炸藥給炸傷了,就算傷勢不重也得治療一段時間。”郎霆烈走進院子,習慣性地環視一圈,“所以現在警方正在排查各種大小醫院和診所,尤其是黑市醫生。”


    “你真覺得佘虎還會再迴來嗎?他這次元氣大傷,又失了一名幹將,會不會放棄報複,潛逃到別的地方去?”尹南歌說出心中的疑慮。


    郎霆烈微蹙了一下眉,“若他報複的對象隻是費楚雄,有可能會離開,等元氣恢複了再迴來。可現在,他知道有我在,一箭雙雕的機會很難得,隻要傷好,他一定會再迴來的!”


    尹南歌稍頓了會,還是問道,“你確定他看到你了?”


    郎霆烈輕笑了一聲。


    “直覺。我相信他看到我了。”


    在他舉槍射向c4扔來炸藥的那一瞬間,雖然離得遠,郎霆烈也看到了那邊讓他刻骨的身影。


    僅僅隻是一秒,但郎霆烈知道,佘虎也看到了他。


    他們是天生的敵人,對彼此的存在,有天生敏銳的直覺。


    “郎哥,”尹南歌歎口氣,慵懶地把手插進褲帶,動作很帥氣,“不管怎樣,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受傷了。”


    臨行前,尹克在電話裏對尹南歌多叮囑了幾句。大概的意思無非是覺得這次任務兇險,想讓尹南歌勸說他們迴來。可能是年紀大了,隻想安穩過日子,這個戎馬一生的人也會有擔憂和焦慮的時候,擔心蔣甦,擔心女兒的幸福。


    尹南歌原本就知道說服郎霆烈和蔣甦的希望不大,現在聽到郎霆烈如此堅決的迴答,索性放棄了,不再多說。


    “放心,”郎霆烈瞄了眼自己被吊起來的胳膊,嘴角的笑意隻有他自己懂,“這真的隻是意外。”


    他又說,“我也不會讓蔣甦受傷的。”


    尹南歌的臉頰上迅速閃過一抹紅暈。她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可還是什麽都沒說了。畢竟,擔心蔣甦確實也是她的心事。


    兩個人在費家的院子裏一邊說話,一邊走著,準備去找蔣甦。


    一個高大健碩,一個高挑纖細,穿著風格一樣的低調簡約,又不失氣場。兩個人並排走著,遠遠看去,很般配。


    這樣的一幕自然落入旁人的眼中。包括正站在窗口發呆的費芷柔。


    站在郎霆烈身邊的女人,是誰?


    為了看得更清楚,費芷柔不由往前探了探身子。


    高挑的身材,帥氣的短發,即使離得遠也依稀可見的美麗臉龐……


    他們並排走得很近,兩人不時對看,似乎很親密……


    原來那樣的男人需要這樣特別的女人來相配的。


    難怪他在吻了自己以後那樣無動於衷,原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有這樣帥氣又漂亮的女人,又怎麽會對自己動心呢?……


    費芷柔,你怎麽又在胡思亂想了!你喜歡的人不是許承鈺嗎!還是虛榮心作祟,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會喜歡你!清醒一點吧!


    費芷柔背過身,不去看他們,又氣惱地掐掐自己的臉,痛得連自己都呲牙咧嘴。


    放下手,正要離開窗台,忽見自己掌心的傷痕,她又情不自禁想起他給她抹藥時的溫柔。


    他對每個女人都可以這麽溫柔嗎?還是,因為她是他的雇主,是他要保護的人?那他對他的女朋友呢,是不是還可以溫柔百倍?……


    心忽然有些發酸,酸得幾乎都要疼痛。


    想到這,她不聽大腦使喚地偏過頭,又去看那兩個人的身影。


    隻是,這一眼看過去時,他們倆已經走到了她的窗台下。


    而且,郎霆烈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他的眼裏噙著笑意和溫情。而她,像是被忽然抓住的小偷,驚慌不已。


    猛地迴過頭,費芷柔跑著離開了窗台,甚至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怎麽了?”


    郎霆烈忽然減慢了腳步,尹南歌疑惑地看著他,又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去。那裏不過是幾個沒人的窗台,沒什麽特別的。


    “沒什麽,陽光刺眼,一時看花了。”郎霆烈藏住眼底的笑意,低下頭,“走吧。”


    繞過費家的別墅,後麵就是專門給他們安排的宿舍。郎霆烈和蔣甦各自單獨一間,其他保鏢兩到三人一間。大概不想失禮數和麵子,費家在這方麵做得還算周到,雖然房間不算豪華,但需要的東西、設施都有,住得還算舒服。


    “一會站在我後麵。”快到宿舍門口時,郎霆烈低聲對尹南歌說。


    尹南歌會意,微微一笑,順從地站在郎霆烈身後,用他的身軀遮擋住自己的身影。


    兩聲敲門,門開了。


    “阿烈,他們這麽快就把你接迴來了?”蔣甦睜著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走了出來。這兩天又要安排費家的安保,又在暗中幫助蕭坤排查醫院,他不讓郎霆烈幫忙,熬得有點辛苦,昨晚又是到淩晨一兩點才睡。


    “我沒讓他們來接,坐了順風車迴來的。”郎霆烈笑笑,“順便捎迴來一個surprise。”


    “什麽surprise?”蔣甦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


    “你看,誰來了?”郎霆烈唇角一揚,往旁邊邁了一步。


    “南歌?”看到郎霆烈身後的人,蔣甦不由驚唿出聲,眼底閃閃的,“這麽快就到了?”


    出事的第二天,蔣甦便接到莫修的電話,問這邊是不是出了事。怕他們擔心,蔣甦一開始矢口否認。可尹南歌接過了電話,說尹克也知道了,蔣甦知道沒辦法再隱瞞,隻好如實相告。他也說了郎霆烈受傷的事情,但沒有說具體的原因。當晚的狀況有些微妙的因素,蔣甦也希望能聽到郎霆烈自己來解釋。


    他們三個一聽說郎霆烈受傷,立即要過來。蔣甦知道攔不住他們,但以為最快也得下午才能到,沒想到現在就看到了尹南歌,當然驚喜了。


    “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尹南歌眉眼間全是喜悅,但嘴角的笑意依然是往日淡淡的樣子,“你知道他們倆的急性子,兩個人輪流開車,一路高速飆來的。”


    正在說話,蔣甦的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號碼,蔣甦喜悅又無奈地笑起來。


    “怎麽樣,蔣爺,”莫修玩味帶笑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我和雷子的服務周到吧?親自送貨上門,給您老一個大驚喜!”


    “你們在哪?怎麽不過來?”知道莫修愛鬧,蔣甦迅速跳轉話題。


    “千裏迢迢送來的二人時光,我和雷玄哪裏好意思打擾。”莫修忽然在電話裏提高了音量,聲音大得連郎霆烈和尹南歌都能聽見,“跟南歌說一聲,我和玄武去找樂子了,讓她不要著急,兩個小時以後我們來接她。”


    蔣甦還沒說話,莫修又在那邊喊,“蔣爺,兩小時夠不?不夠的話,下次請我和雷子喝酒,我們不介意再多等一會。”


    蔣甦看看正在暗笑的郎霆烈,又看看早就偏過頭掩飾羞赧的尹南歌,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說夠吧,好像顯得他男子氣魄不足。說不夠吧,豈不是更讓莫修逗樂。


    “好了,”郎霆烈實在看不下去了,拿過蔣甦手裏的電話,“莫修,你就別再耽誤他們倆,也抓緊時間玩自己的去。”


    “好吧。”莫修收住笑聲,不再打趣了,“既然你的傷沒有大礙,我們大概明早就迴去。總部那邊剛才已經打來電話,說有任務要接。”


    “還有,”掛電話前,莫修又說,“你的情況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你家裏了,告訴他們沒事,免得擔心。”


    郎霆烈遲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這兩天大哥一直打來電話,但郎霆烈沒接,隻是迴複了幾條短信,說自己沒事。他知道一接電話,那邊必定是讓他離開或者關掉wolf然後迴家的話。他不想聽,任誰來勸,他也不會放棄wolf。


    “打發走了。”郎霆烈笑著把手機遞給蔣甦。大概隻有麵對郎霆烈的時候,莫修才會收斂幾分玩鬧。


    “我可以說他是最會折磨人的老妖精嗎?”蔣甦搖搖頭。不過被莫修這麽一逗,整個人似乎輕鬆了。


    尹南歌也終於迴過頭來,與蔣甦對視的那一刻,兩個人情不自禁地笑了。


    “好了,我也走了,去周圍看看。”郎霆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起了玩心,學著莫修的語氣,迴頭對蔣甦說,“蔣爺,悠著點。”


    “阿烈!”蔣甦哭笑不得地喊了句。


    這幫人認真起來,一個比一個硬漢。可開起玩笑來,也是一個接一個的不留情。別說尹南歌,就是他這麽個大男人也覺得難為情了。


    郎霆烈沒有迴頭,忍著笑揮揮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真拿他們沒辦法。”蔣甦無奈地聳聳肩,對尹南歌笑了笑,拉著她的手走進了房間。


    郎霆烈沿著費家的圍牆巡視了一圈,正要返迴,看見角落涼亭裏的一抹身影,眼底閃過和煦的光,走了過去。


    “二太太。”郎霆烈走進涼亭,對正坐在躺椅上的陸懷秋說,又微微轉頭,輕喚了句,“三小姐。”


    他走過去的時候,費芷柔正從陸懷秋手裏搶過水果刀,準備切水果。


    “你好。”陸懷秋仰頭看著這個高大的保鏢,臉上是一如既往溫和的笑。


    “……你好。”他一走近,費芷柔就忍不住地渾身發燙,忍不住想逃走。可是,陸懷秋坐在這裏,她也隻能還以問候。


    她沒有抬頭,注意力似乎隻放在削水果上。可是心裏卻不停地在想,他怎麽一個人,他的女朋友呢?走了嗎?……


    “那晚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郎先生,謝謝你救了小柔。”陸懷秋由衷地表示感謝。


    因為身體不好,陸懷秋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裏,或是偶爾下來曬曬太陽,散散步。在院子裏的時候,陸懷秋見過郎霆烈幾次,一直覺得眼前的小夥子很有眼緣,哪怕他氣場強大,也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尤其現在,得知他那樣不顧性命地救了自己的女兒,她更是覺得他人好了。


    “二太太,您不用表示感謝,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郎霆烈淡淡地笑著,目光卻停留在費芷柔削水果的手上,眼神裏有疼惜。


    她掌心有傷,這樣用刀不疼嗎?


    “你的傷怎麽樣?什麽時候能夠痊愈?”陸懷秋看著郎霆烈臂膀上的繃帶,麵露擔憂。


    “謝謝二太太關心,其實沒什麽問題,”郎霆烈捕捉到了費芷柔輕微的一顫,知道她在認真聽,“過幾天就可以拆繃帶了。”


    “那就好。”陸懷秋鬆了口氣,忽然想到什麽,轉頭對費芷柔說,“小柔,你記得讓廚房多煲點骨頭湯給郎先生送去。他們心粗,不一定會放在心上。”


    費芷柔看了郎霆烈一眼,對上他發亮的眸子,又飛快地移開。


    “知道了,媽媽。”


    費芷柔答應著,把已經切好的水果放到陸懷秋麵前,放上小叉子。


    “郎先生,你也坐下吃點。”陸懷秋微笑著,把其中一盤推到郎霆烈麵前。


    “二太太,謝謝了。不過這不合規矩,我在執勤。”郎霆烈禮貌地拒絕。


    “我聽蔣組長說這幾天你養傷休息,”費芷柔把另一把小叉放進郎霆烈麵前的水果盤,目光閃躲地說,“現在應該不算工作時間,在這吃個水果沒關係的。”


    話剛說完,費芷柔覺得自己的耳朵都發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時衝動說出這種話。她明明是怕見到他的,怎麽又成了留他的人。也許是因為天氣熱,看他汗濕了衣裳。也許是因為想著他受傷的胳膊,心裏總想彌補點什麽。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她自己都有點迷糊了。


    既然她都開口了,他不留下來豈不是傻瓜!再說,這確實是他的休息時間,接受邀請坐下來吃點水果不算違規。


    “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郎霆烈抿嘴一笑,在圓桌前坐了下來。


    她削成塊的水果很精致,蘋果、火龍果、西瓜,四四方方,幾乎都一個大小,紅紅綠綠的,看著讓人既清爽又有食欲。


    這樣的休息日,別的富家千金早就出去逛街購物做spa,她卻願意在家陪著陸懷秋。即使是掌心有傷,也在細心地切水果給媽媽吃,叫人怎能不動容,不動心。


    郎霆烈用小叉叉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裏,眼睛不由地微眯起來。


    真甜!


    這大概是他吃過的最甜的西瓜!


    “郎先生,有女朋友了沒?”陸懷秋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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